《余光吻》雾予

2、【2】

　　　　车上太暖和了，又或者是腿上的伤疼的要命，谢青瑶的意识昏昏沉沉的，顾明言非常好心地提出带她去医院的意见，她想拒绝，可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车径直地开往了最近的医院。

　　医院总是能让人想到不好的事情，闻着空气中浓稠的酒精气味，听着周围的嘈杂，谢青瑶有些恶心，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心中的怪异不减分毫。

　　他又何必陪着仅有一面之缘的她来医院呢。像他这种人，不是应该分分钟上下几千万才对吗？

　　医生帮她简单地包扎了下腿上的伤口，谢青瑶站起来对刚刚的事情表示感谢：

　　“谢谢顾先生刚刚救了我，来医院花的钱，我没有现金，可以微信转给您吗？”

　　说罢后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口袋，却么想到空空如也，她的表情略微尴尬。

　　想必应该是丢在了刚刚的小巷里。

　　男人神色微愕，注意到了她略显窘迫的动作，自嗓子里发出沉沉的闷声，语气寡淡没有波澜：
　　“谢小姐真爱说笑。”

　　“……”
　　谢青瑶没办法，咬着自己的唇：
　　“顾先生，我——”

　　她想说，不然留个电话号码，回头转给你，可这种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总会显得轻佻。

　　像那种借机要微信的情况。

　　不过这话还没开始说，顾明言便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可那笑里带着几分微微凉意，就像外头夹杂着雨水的寒风，不进心底：

　　“谢小姐可别没命活到转给我钱的那时候。”

　　谢青瑶愣住了，今天谢家的这个局显然是为了解决掉她，也不知道谢家知不知道今天是顾明言救了她，更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次下手。

　　回去之后，她还能去哪儿，自己在谢家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别的可以落脚的地方，倘若真的有暂时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又能躲多久，以谢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找到一个她好像也不需要多久。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着谢小姐渡过这次难关，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可却也带着不易察觉的调笑，嗓音就像是冬日里的雪松，清冷又孤傲。

　　正了正神色，秉持着要好好地感谢他的心思认真听着，可下一秒谢青瑶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会说出这种话。

　　“不如谢小姐来跟我住，整个荣城绝对没有人敢来动你。”

　　从一个虎口，落入另一个虎口。
　　谢青瑶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不了。
　　谢青瑶想这么说。

　　可是。
　　现在整个荣城，有可能摆平谢家的只有顾氏集团一个，顾明言是掌权人，如果能跟着他，倒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真正被保护起来。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顾明言既然知道她姓谢，又素来与谢家不和，如今突然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她若是真的答应，自己又能得到几时好。

　　谢青瑶忽然想到，谢家曾经给过她顾明言的资料，他今年二十五，比自己大七岁。他喜欢女人，喜欢各种各样的女人，但绝不是自己这种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到此，谢青瑶只是笑笑，脸上带着疏离和冷寂：
　　“顾叔叔说笑了。”

　　顾叔叔。
　　说笑了。

　　话音落下，她便看到身旁的人脸色稍稍冷了下来，并不怎么好看，像是吃了瘪的恼火，一旁的助理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心都随着空气中的沉默而提了起来。

　　谢青瑶没理会这人的表情，拿过医生桌子上的白纸，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双手递给坐在那里冷清的男人，手臂直直地挺着：

　　“顾叔叔，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您还需要我转钱给您的话，就加我的微信吧。”

　　不知道是不是“叔叔”这个称呼起了作用，谢青瑶看着他的眼神和对他说话的语气都放得尊敬了几分。

　　顾明言忽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里带着调笑的意味：“行，叔叔回头加你微信。”

　　-

　　谢青瑶坐在医院里等，等雨停，也是在等人。刚刚顾明言说要开会，问她要不要去哪儿，可以把她送过去。

　　“我没地方可以去。”
　　谢青瑶下意识地这么说。

　　顾明言却带着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她，语气里有几分暧昧劲儿：
　　“要不去我那儿？”

　　算了吧。
　　我去找朋友。

　　话是这么说，可谢青瑶没有真的朋友，一直以来，她的交际圈子无非就是海城的上流圈子，可这里的人都是天生的势利眼，他们看得起谢家，可却看不起谢家的私生女。

　　这种排斥并非是无理无由的，当年谢青瑶的母亲周婷，瞒着所有人生下了她，自以为能凭着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在海城立足，没想到一场车祸害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现在全靠药吊着一口气。

　　谢青瑶本不想管她，可她却是谢青瑶唯一的亲人。

　　“瑶瑶！”

　　在医院里坐等了一会儿，一个风风火火穿着紧身皮裙的女人冲她喊了声，便跑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件风衣，看到谢青瑶身形单薄坐在这里，便给她披上。

　　“你来了。”

　　沈洺洋应声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是自高中起的好朋友，谢青瑶刚刚借了护士站的一位护士的手机给她打了电话，她看到了谢青瑶腿上的伤，不由得有些担心：

　　“你没事吧？”

　　谢青瑶没有跟她说今天发生的事的来龙去脉，只是说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叔叔把她救了回来，还带她来了医院，顺带着让沈洺洋来的路上买一个新手机，回头把钱转给她。

　　“洺洋，我能去你家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吗？”

　　沈洺洋有些心疼地一把抱住谢青瑶，拍了拍她的脊背以示安抚，可还没等怀里的人有什么反应，她自己倒是先哭了起来：

　　“我们瑶瑶造了什么孽要遇到这种事……”

　　路上去补了电话卡，等到了沈洺洋的家，谢青瑶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甚至还没下车，谢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次她等不及，立马接了起来：

　　“……”

　　可她接起来没说话，等着对方的质问：
　　“这次出息了，居然还能超额完成任务，不错啊我的好妹妹？”

　　谢青瑶皱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既然这么快就接近了顾明言，就别给我浪费了这次机会，否则的话你知道会怎样。”

　　“哦。”谢青瑶了然，满不在乎：“那你杀了她得了。”
　　“反正她能活这么久也是我从阎王爷手里抢来的命数，这回这么一闹，我感觉我没那么多阳寿可以造了，你就把她杀了吧，成全她也成全我。”

　　对方哑然。

　　谢青瑶知道，谢家的人没那么大胆子敢在海城杀人，要不然也不会玩儿今天这出，借刘明涛的手来给她个教训。

　　可顾明言就不一定了，他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谢青瑶可猜不到他会做些什么，若是招惹了他，恐怕她几条小命都玩儿不起。

　　“行，别忘了你说的话。”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便挂掉了电话。

　　谢青瑶眼神依旧是淡淡的，她看着窗外依旧没有好起来的天色，倒多了几分决绝出来。拿起手机，翻出两张照片，从微信上发了出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在通讯录的页面默默得等了一会儿，关掉屏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瑶瑶，你说这样的话，你不怕他们真的对阿姨做什么吗？”
　　沈洺洋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觉得很是不妥，但谢青瑶只是笑笑，他们不敢的，他们没有我豁得出去。

　　顾氏集团。

　　“顾总，您要的资料。”

　　助理递上一份文件，放在顾明言的桌子上，文件上女孩儿的照片显得清新可爱，她笑的开心，似乎是不久前拍的证件照。
　　小小的梨涡笑的能让人漾进去，一双眼睛水灵通透，即使只是一张照片，就让人能想象到她看着自己的样子。

　　顾明言签完手头的字，便伸手将文件拿了过去，从第一行开始，仔仔细细地看了下去。

　　霎那间寂静。

　　“有查到今天她为什么会乖乖上刘明涛的车么？”

　　这问题其实也是白问，想必不是自己乐意的，谁会自己主动去送死而不反抗呢，若不是今天得到消息称谢青瑶上了刘明涛的车，恐怕就算是顾明言也救不了她。

　　助理微微一愣，似乎有些难言：
　　“似乎是因为谢家拉了皮条。”

　　他都觉得不好意思说，谢家怎么也算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家室，居然做皮条客拉自己女儿和别的老板的皮条，即使是私生女，也太丢面子了。

　　“是么？”
　　顾明言倒是不在意什么拉皮条的事儿，一只手卷着文件的一角，百无聊赖地阅读着文件里的内容，似乎是狩猎之前的环境观察一般，不漏一丝细节。

　　“荣大的学生。”

　　顾明言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助理被吓了一跳，扶了扶眼镜回答：

　　“是，顾总，她是今年九月才会入学荣大，之前在荣城二中。”

　　办公桌后的男人若有所思，仿佛并没有在听他的报告，外边天晴了，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男人的侧脸上，倒像是有几分出神：

　　“18岁。”
　　“是该叫叔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