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表里不一》十五洲

4、第四章

　　知染在府中等了几日，这几日她一直在思考前世发生的事情，若只凭几人之言，皇上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肱股之臣有谋逆之心，必然是有人伪造了什么东西，而且呈到皇上面前，言说此事者，必定是皇上信得过且与相府有来往大臣，物证加以人证，任谁都会起疑心。

　　知染依稀记得，被裴清则一纸休书赶回相府后，府内那几日来往宾客频繁，其中有几个人都是父亲经常在府中提到过的，她努力回想着那些人，只觉得是一些面目可亲的老者，并无特别。

　　父亲在朝中洁身自好，从不拉帮结派，又因身居高位，众多大臣对他都是避而远之，但也有同父亲心性想法一样的大臣，虽然私下来往不多，但也是下了朝一起喝个茶的关系，故能到家中做客的，都是一些志同道合之人，这些人虽官位不及父亲，但品德上至少是得到父亲的认可。

　　知染一连想了好几个人，但都觉得印象模糊，前世她心不在此，对于那些人也从未在意，碰见了只是低头行个礼，连话也说不上两句。

　　知染前世一直深居府中，很少出门，对于父亲在外的事情知之甚少，此刻想来，竟都不记得那些与父亲相熟的大臣都是谁，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最终放弃了。

　　还是从眼下能得到的线索里找吧，只不过，再也不能向前世一般把自己困在这一方小院中了。

　　想通此处，知染屏退了周遭下人，只留忍冬在屋内门口处守候，她执笔蘸墨，在纸上一一列出自己目前所知的事情，又在旁标注相对应的大致时间，虽不够全面，但也让她把眼下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她写写画画了许久，用过午膳后又写了两个时辰，才放下笔，揉了揉酸累的胳膊，仔细看了一遍所写内容，默记于心后，一张一张放到火盆中，火苗猛地窜出，舔起纸张一角，瞬间吞噬殆尽。

　　知染蹲在地上盯着火盆，心中想道：前世万般的不幸，就是从自己嫁给裴清则开始，若自己嫁给了荀王，以后的事情怕是会有所改变，但那些打算加害父亲的人却不会变，还需得多加注意才行。

　　知染叫来忍冬，把相府这几日来访的人员都问了一遍，并无可疑人员，她思量许久，眉头不由得皱在一起。

　　忍冬在一旁看着，心中担忧，小姐这几日突然变得沉默许多，心中好似有千万事一般，独处时也总是一副愁容，眉眼间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无奈感，全不像她往日般的活泼灵动。

　　她心中实在担忧自家小姐，或许出去转转或许能让小姐放松一些？

　　想到此处，忍冬她身旁走了几步，小声道：“小姐，今日傍晚花市上会有舞曲表演，不如我们去看看？”

　　火苗早已熄灭，知染正站在桌旁发愣，猛然间听到忍冬的话，抬头看她，想到这几日自己确实是一直在府中从未出门，有些烦闷，不如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略一思索，知染换了身朴素的衣服，趁着天还没黑带着忍冬从偏门出去了。

　　从偏门出去后走了一段路，就到了花市的主街上，虽叫花市，但多以吃食为主，知染日常所食多为精巧小物，见了街边摊位上稀奇古怪的小食，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连着要了好几个。

　　忍冬跟在知染身后，看着知染好奇的目光，心中吁了一口气，这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啊！小姐这几日让人看来，太老成了，让人怪担心的。

　　知染没有注意到忍冬心情的变化，只顾得一路看过去的街边小食，双眼放光。

　　“喂！你没长眼啊！”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娇斥，知染和忍冬同时回头看过去。

　　一身着绿衣的女子扯了扯自己的裙摆，而后一把拉住一个粗布衣的女娃，那女娃看模样只有十岁左右，确是一脸的凶相。

　　女娃娃被拽住身子，猛地转过身，啐了绿衣女子一口，道：“大家各走各的，你硬往我身上撞，怎么还先不要脸的说起我来了。”

　　绿衣女子身旁的丫鬟伸手护住自家小姐，瞪了女娃一眼：“谁家的野孩子，不看好就放出来了，要是被拐走了扔到林子里，可就喂了狼了。”

　　女娃不甘示弱的回瞪她一眼：“哼，敢吃我的狼还没生出了来呢，倒是有两个贱人一直在这里碍眼。”

　　“你说谁呢！”绿衣女子忍不住回了她一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吵越凶，眼看就要动上手了，周围人越聚越多，有些人刚要伸手拦一拦，就被绿衣女子一声尖锐的喊叫声惊得退了两步。

　　“脏死了！别靠近我！”女子一把推开靠近她的女娃，满眼嫌恶。

　　知染咬着糖葫芦看了一会，总觉得那绿衣女子眼熟，但看热闹的人太多，她和忍冬被挤到了角落里，距离有点远，看不清绿衣女子的面容，听了一会她的声音，直至她最后喊出来的那一句，知染才猛然回想起来，这个人，是前世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子，裴凝。

　　此时，一个白衣男子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男子身形高挑，在众人中尤为瞩目，他白衣上嵌着淡雅的竹纹，衣袖上的滚金边让他在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发髻上简单的插着一个羊脂玉簪，与他略显萧条的身影融在一起，俨然一位贵公子的模样。

　　知染一愣，手中吃到一半的糖葫芦掉在地上都未曾发觉，那个身影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裴清则。

　　知染身子略微颤抖，怕他发现自己，忙转过身，拉着忍冬离开。

　　在成婚前，还是不要与他见面的好，以免节外生枝。

　　“阿兄。”裴凝挽住裴清则的胳膊，伸手一指女娃娃。“这个小乞丐弄脏了我的裙子。”

　　裴清则刚欲说什么，无意中扫过人群，撇下裴凝，匆忙去追一个身影。

　　裴凝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应过来，一跺脚，在他身后喊了两声“阿兄”。

　　裴清则却不理会她，追上知染，大庭广众之下环住她，声音急切，道：“染儿。”

　　知染身子一僵，怒火中烧，使劲挣扎，谁知身后之人却手上用力怎么也不肯撒开。

　　“放开我！”知染低声怒斥。“大庭广众之下，你这么做和那些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

　　裴清则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知染会这么说自己。

　　知染趁他失神的时候挣脱开来，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敛下神色，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

　　“裴公子，你若有事，大可去相府递上拜帖堂堂正正的求见！”

　　裴清则看着手掌中还残留着的温度，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对自己百般亲昵的知染，此刻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以为罗馨笙之前所说全是骗人的，知染只是被丞相拦住不得出门，可现在看来，更像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百般思考却怎么想也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管如何，自己的前程都搭在知染身上了，先把她哄好了再说。

　　“染儿，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你千万别信，那些都是假的，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我和你好好解释。”

　　裴清则一双凤眼向上挑，眼角含笑看人时格外的撩人，可在知染看来，这张脸却是无比的可憎，多看一眼都想吐，她别过头。

　　“裴公子多虑了。”知染垂下双手，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忍冬，走吧。”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对他把话说死，若是想知道他当初是与谁联手，便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戒备之心。

　　裴清则见知染转身欲离去，顾不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一把拉住她，声音中竟有一丝恳求的意味：“染儿，你别走。”

　　“你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拉着我的未婚妻，有失体统吧。”黎绪风不知何时站在人群中，身后跟着两个侍卫，皆一身黑衣，目中寒光，直直盯着裴清则。

　　裴清则被看得手中一松，黎绪风上前扶过知染，淡淡的看着裴清则。

　　“礼部主事的嫡长子，裴清则。”黎绪风目光懒散，可身子站的很直，把知染挡在身后，轻轻握住她略微颤抖的手。“你可知她是谁。”

　　裴清则看着躲在黎绪风身后的知染，仰头道：“丞相之女。”

　　“以后就是荀王府的王妃了。”黎绪风执扇，一双桃花眼此刻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清则。

　　此话一出，周围百姓顿时躁动起来，交头接耳的看着这场戏。

　　裴清则面色如土，他几次欲与知染说话，都被黎绪风挡下。

　　“阿兄。”裴凝走了过来，环住他的胳膊，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黎绪风，声音娇柔。“这位是荀王吗？”

　　裴清则斜睨了一眼自家妹妹，垂下眼眸稍一思考，暗自握了握拳：眼下这种情况，若自己再纠缠不休，反倒落了口舌，只要知染一日未嫁人，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裴公子若无事，我就带着王妃先行离去了。”说罢，不等裴清则回答，黎绪风伸手在知染身后虚虚一扶。

　　知染会意，随着他的动作转身离去。

　　两个侍卫见裴清则没有其他动作后，随着荀王离去。

　　忍冬眼看着自家小姐跟着荀王走了，一拍腿，追了上去，低声问道：“小姐，我们去哪？”

　　知染闻言张嘴刚欲说回相府，瞥见黎绪风的神情，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裴清则还立在原地，表情阴冷。

　　“别看了。”黎绪风伸手挡住她的视线。“当着我的面还看别的男人，你不怕我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