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江湖之玉海》阿影儿

53、伍叁

　　“二哥哥。”女孩儿在那少年身后喊着他。
　　少年回头去看，那女孩儿皮肤白里透红，一双好看的凤眼笑得完成月牙的形状，他把女孩儿抱起来，往女孩儿水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便说：“海儿你怎么在这儿？德妃呢？”
　　钟离海呵呵地笑了几声，抱着钟离霍的脖子便说：“海儿最喜欢二哥哥了！”
　　这话惹得钟离霍好不乐乎，掂了掂怀中的钟离海说道：“那我和你小娘娘相比更喜欢谁呢？”
　　钟离海稚嫩的眉心不由得皱成一个小小的川字，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才说道：“哥哥和小娘娘一样喜欢。”
　　是的，她如此地天真，因为是皇上的小女儿，皇上对她的疼爱明显超过了其他皇子，在宫中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从来不知道会有生与死。
　　那年她八岁，就在那一晚，她的命运如同在瀑布边上被冲刷，急速地掉进一个无底深渊。她不知道她的小娘娘那天晚上去哪了，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竟是一片火光，一队持着火把的男人冲进她的寝宫，把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她呼天抢地地喊着小娘娘，她小娘娘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她。
　　她不敢相信，只是一夜之间，她的小娘娘仿佛老了二十岁，耳鬓上都是白发。德妃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细声地喊着她的名字：“海儿，海儿……”
　　她感觉到娘亲身上那种因为恐惧而不能停歇的颤抖。那晚她哭着，哭累了就在娘亲的怀里睡着了。
　　之后几天，她的外婆，小姨，舅舅，舅母全都陆陆续续被关押到牢房之中。而她的舅母对官兵们哭丧着，说她早已经跟小娘娘脱离关系。可是官兵们没有理会她，粗暴地把她丢进牢房锁上了铁链。
　　钟离海尤其记得她舅母说得话，她舅母指着小娘娘，像发了疯似的吼道：“你！是你连累我的！你这个贱人！你不要脸！去勾搭别人！狐狸精！”舅母边说越来越疯狂，一手抓起小娘娘那斑白的发丝，举起手就向一直沉默的小娘娘的脸上招呼下去。
　　“舅妈！你前几个月不还给海儿和小娘娘送糖果吗！那金黄色的麦芽糖你还记得吗？”钟离海拽着她舅母的裙角，脸上的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一起，哭得脸都红了。可是她的舅母却哼哼地冷笑两声，那种冷漠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刻在钟离海的心中。那一刹那钟离海明白了，她所得到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她是公主，如果她不是公主根本就是地上一只蝼蚁。
　　只见舅母又举起手想掌刮小娘娘，钟离海的细小的双手一下握住舅母的手，舅母眯眼一瞥，一甩手就把钟离海甩到了一边的墙上。钟离海的头一下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响声。一直沉默的德妃见状如此，一个飞扑就抱住了钟离海，一双好看的杏眼恶狠地瞪着舅母，大声吼道：“你打我可以！不要打海儿！”
　　钟离海撞得晕乎乎地，终于闭上了眼睛。
　　赴刑场的那天，是个晴天，太阳灼得钟离海背上直流汗。她跪在刑台上，只听到监斩官问到：“你可有遗言？”
　　只见在远处的德妃，抬起头看监斩官，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人，吸一口气便说道：“我没有做过！”
　　监斩官点头摇了摇，又看了看天色，便从令牌中抽出一支，丢在地上，无情地喊到：“斩！”
　　只见侩子手往刀上喷了一口酒，便帮小娘娘带上的头套，大刀往小娘娘的脖子上量了量位置，之后毫不留情地大刀一挥，鲜血四溅，而台下的民众们开始一哄而上地把她娘亲的血收集起来，而后继续等待下一个人的鲜血。
　　那些血，无情地沾到钟离海的眼睛上面，她看到的一切都变得嫣红，那片嫣红仿佛像一头猛兽，狠狠地啃食着钟离海。
　　一共是二十二条人命，当她的舅母喃喃自语的声音消失，钟离海便知道要轮到自己了，可是此刻，她已经不怕了，她想去找她的小娘娘，她不想一个人了。头套往她头上一套，一片漆黑，她深呼吸了一下，居然觉得头昏脑胀，双眼一下就闭了起来，失去了直觉。
　　她是死了吗？可是她竟然听到弄柳嬷嬷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只见弄柳嬷嬷满眼老泪，把她交给了一双慈祥的老夫妇。弄柳嬷嬷蹲下来，摸着钟离海的小脸细声地说道：“海儿，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他们好好生活下去吧。”说着弄柳嬷嬷便踏出了门口，一次也没有再回头。
　　她已经忘了那对老夫妇如何照顾她了，她只记得那时候的她不想说一句话，她只想安静地过日子。
　　可是有一天，一个妖艳的女子来到这对老夫妇面前，她细声地不知跟老夫妇商量着什么，最后从袖兜里那出一个钱袋，塞给了老夫妇，而后转身向钟离海走来。
　　她单膝跪下来，握起钟离海的小手说道：“我是你娘亲的朋友，跟我回去吧。”
　　恍惚之间，钟离海觉得这个女人与娘亲有几分相似，便轻轻地点了下头。女人带着她走出了老夫妇的家。
　　钟离海还记得，那天阳光灿烂，可是前一天下过一场大雪，连门前的柿子树也冰霜挂枝。雪白的四周与那个女子的肤色极为相衬，她唇上那一抹鲜艳的颜色仿佛就是整个冬天的焦点。
　　女人的眼睛一直向前，没看着钟离海就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钟离海抬头看她，说道：“海儿。”她不想有那个姓氏。
　　女人低头，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地说道：“今天你就叫弄海吧？”
　　梦到这里，秦弄海的眼泪不禁就流到了枕头之上，她缓缓地睁开眼，看着上方无尽的漆黑。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提起这些往事。这些往事就如洪水猛兽，一个不小心就把秦弄海啃噬干净。她孤独着，她不安着，从何时开始这些感觉便如影随形一直跟随着她。
　　她慢慢地转身，却睡得看见一脸安详的杜钰，杜钰，你是否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忽而，杜钰细声地说着梦话：“小花……花……别吃了……”
　　这一刻，秦弄海的眼泪像崩堤一般，全数流在了枕头之上，她蜷缩着身子往杜钰的胸口蹭着。杜钰有节奏的心跳让她不由得安心，是的，她知道她不再孤独，她知道她不在需要不安，因为现在她正在幸福之中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