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意染深秋

4、第 4 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爬起来了，说是收拾行李，不如说是清点王然送我的东西。王然在一边不断的叮嘱我东西的用处，好一会才把包袱收拾好。

　　我看他忙碌着，脑海里回想起昨天穿着带大姨妈的衣服和他称兄道弟的场景，突然觉得牙有点酸，也渐渐明白了他昨天为何执意让我穿上袍子。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想找个脸皮贴在自己脸上。他倒是一直都很自然，语气依旧很温柔，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

　　略吃了些东西后，我们两个就出发了。

　　王然果然对下山的路非常熟悉，路上时不时会遇到上下山的人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人缘不错。一路走下来，虽然住在山上的人家不少，但是坐落在诺大的嵩山上，总归是稀疏。

　　走了大概有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平坦的大路。

　　“前面就是荥阳集市，杨姑娘可有印象？”

　　我放眼望去，看了看王然口中的集市，只见路口两边零零散散的摆了些摊位，大都是说不上来名字的蔬菜，我甚至在其中一个摊位看到之前王婆一直用来煮汤的菜叶子，回想那个苦味，不禁皱起眉。

　　王然笑了笑：“那是‘葵’，本来没有苦味，只不过你之前受了伤，我就让婆婆加了些药材进去做成了药膳，杨姑娘莫见怪。”

　　看到他专门解释，我有点心虚，生怕他看出我与时代不符，只得干呵呵的附和 ：“原来是‘葵’啊，我说怎么吃着那么熟悉，就是那草药太苦了，一时尝不出来，哈哈哈哈 。”

　　王然笑意更深了，眼神很是温柔，“杨姑娘真的记不起来家人了吗？如今虽然新朝建立，百废待兴，多少还是有些动荡不安的，姑娘一个人在外着实危险。不如再考虑一下，先回去养伤，等到记忆恢复了再出来。”

　　我干笑了笑。等到记忆恢复？那怕是要等到死了，我哪有什么记忆。

　　“多谢王公子关心，这些天已经多有打扰，实在不便再叨扰了，虽然时局不安，但我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值钱的，长得也非常安全，所以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那便祝杨姑娘早日和家人团聚了。”

　　我接过了包裹，冲他挥挥手，转念一想又改为拱手，最后觉得不对劲，换成了欠身行礼。王然笑眼盈盈的向我点了点头，就转身消失在人群中了。

　　王然走后，我才正式踏上了这片晋朝的土地，顺着集市口往里走，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热闹非凡，各类商品铺子林立，甚至还有医馆客栈，简直就是一片金融商业区，一点都不像刚打过仗的样子。

　　这才是古代该有的样子嘛。

　　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有点正逢集会的意思。小姑娘们大都结伴而行，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俨然一脸初中生的稚气，却都戴着发簪，一副成熟打扮。我忽然想起古代女子十五岁就能嫁人，顿时有种自己已经是老太婆的感觉。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感受，迎面走来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子，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我清晰的听到那个孩子称呼那女子为“阿娘”。

　　街上有很多新奇的玩意，既有哄小孩玩的草编，也有字画乐器。我走到一个水果摊前，看到桃子和梨，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当即就想买一些。可一问价格，立刻就放弃了，苦于囊中羞涩，我只能告别这些“老乡”。

　　再往前走，一堆男子挤在一间铺子前，生意甚是火爆。出于好奇，我挤进去一看，竟然是胭脂水粉。看到这些男子纷纷把香粉往脸上涂，把胭脂往嘴上抹，我想起了商场挤满人的彩妆专柜。只不过现在对美妆趋之若鹜的，是一群男人。

　　这个画风简直诡异，我不得不感慨晋朝男子着实会玩。再一看街上的其他男子，都透出一股阴柔气质，仔细看穿着打扮，竟然比我都精致，也不知是我太糙了还是他们太妖了。

　　我赶紧脱离这个辣眼睛的场面。日渐西斜，我打算先找间客栈落脚，吃点东西。虽然王然给我的钱财不少，但现在举目无亲，诸事不定，还是要省着点花。我找了很久，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一间看起来很小的驿馆，开了个最便宜的房间，马马虎虎的啃了张大饼，就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趴在桌上思考了很久接下来怎么办，看着桌上仅存的一张大饼，不禁皱起眉来，感慨世事无常，人生艰难。思来想去，决定再去街上走一遭，找份活干。

　　我原本打算去稍微大点的客栈当洗碗的厨娘，或者是去医馆当抓药的伙计，可跑了一上午也没有个结果，无论是客栈还是医馆，给我的回复都是不招女子。我心想职业中的性别歧视真是从古至今一脉相承，可怜我这倒霉体制都穿越了还没能改善。

　　都不收女子，难不成所有职业男人都能做了？我认真思索只收女子的职业，得出一些可怕的结果：媒婆，稳婆，妓女。

　　我被这些结果吓得一激灵，眼皮跳了跳，正担心着自己会不会沦落为妓女，却看到前面有一个幽深的巷子，巷口站着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的男子，说他是娘炮，娘炮都不乐意，简直就是一人妖。

　　这人妖见我看他，立刻奉上一脸笑容，姿势妖娆的冲我挥手，对我挤眉弄眼，不需要开口就能让人意会到他的意思：“来玩呀！”

　　我吓得赶紧跑开，不禁叹了口气，连妓女这个职业都能被男人取代，可见晋朝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为奴为婢，竟没有别的出路了。

　　跑了一上午，肚子又开始叫起来，我正思索着要不要回客栈继续啃早上还没啃完的大饼，前方传来一阵躁动。

　　我往前一看，好像有谁乘车过街，看这阵势估计是哪个大佬。听说古代人命不值钱，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人就脑袋不保，我赶紧回避，生怕遭殃。却看到身边无论是少女还是半老徐娘都疯了一样纷纷迎上去，人潮涌动，硬是把我挤了过去。

　　待那辆车走过来时，我看到她们纷纷拿起桃子和梨，像不要钱似的扔到车上，嘴里还不停的尖叫着：“啊！是潘岳！潘岳来了！好帅啊！我在这里！”

　　那车子早已堆满了水果，桃子和梨都滚了下来，我赶紧趁机捡了些桃，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啃了起来，心里不禁感慨原来追星族从古至今都有，晋朝真是疯狂，男的疯了，女的也疯了。

　　正啃着桃，那车子居然停了下来。这帮女子像是发疯了一样的奔向前，硬是把转身离开的我再度挤了回来，怀里的桃子落了一地，我追着其中一个最大最圆的桃一直往前走，最后这桃子被一只漂亮的手捡了起来。

　　我赶紧挺身，正想道谢，对上那人的目光后，彻底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