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共鸣》常之

2、不纯恋爱

　　公寓楼灯亮了，迎接着晚归的住客。
　　连平安正紧紧握住整串钥匙，不让它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今天的连校长也是一样的主动加班了，而且因为之前的失踪案，最近变得更加忙碌了。今天又不幸地赶上了一阵夜雨。
　　狼狈和疲倦相加的同时，她打开门，果然看到一个还不知自己被盯上的小馋猫在偷喝奶茶——蔡莱整个儿窝在沙发里，用靠垫挡着对着门的一边，每吸上一小口，都像喝了酒一样陶醉地开心。
　　连平安无声地快步走到她身后，一把抽掉奶茶杯，小猫的脸蛋跟着杯子往上伸，眨巴眨巴地，贪恋的眼神在看到连平安的一刻凝固了。
　　连平安凑近她：“枸杞茶呢？”
　　看着沙发上的人满脸的慌乱，然后强行镇定的一句“喝完了”，她微笑着把奶茶扔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麻烦精，把连平安这一天的疲惫意外地扫空了。
　　能发展到这一步，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那个在城市角落的不寻常夜晚，空气里飘着普通的啤酒花的香味，把两个皮肤开始泛红的女人和整个尘世隔绝，听不到红街上的迷醉乱语。
　　高瘦的、灰色的、扎着发髻的，
　　抱着矮小的、黑色的、短发的，好像能把七年的思念都补回来。
　　连平安说自己做了两年老师，两年主任，两年校长秘书，今年刚升为校长。
　　蔡莱说，这个履历上有。
　　连平安说自己像嗑药一样地止不住地去红街，喜欢女人，还有轻微的精神病。
　　蔡莱说，这个履历上也有。
　　连平安好像嘟囔了一下，说怎么履历上什么都有。她说自己很想她。
　　蔡莱说，呃，看出来了。
　　她说想和她在一起。
　　蔡莱问她，“你都不问问我是做什么的吗？”她拿刀柄戳平安的胳膊。
　　她说她不怕：“拿着刀的猫咪也是猫，吃了老鼠也很可爱。”连平安蹭了蹭小女孩的头顶。
　　“难道你愿意做老鼠。”她说她愿意。
　　她个情话连篇的骗子，蔡莱醉醺醺地想。

　　第二天一早，蔡莱从陌生的床上醒来，嗅到空气中的女士香烟味，她知道这儿是连平安的家，喝醉的她被连平安带回去了。
　　蔡莱揉了揉脑袋，直觉得小时候牛叔说的对，女孩子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不能喝酒，连自己的爸爸也不能说。
　　……不过，牛叔现在在哪儿呢，自从爸爸去世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偏过头，一人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她，灰色的长发被熟练地盘成一个复杂的圆髻，蔡莱觉得这玩意自己能折腾一早上。插上一支不显眼的没有花纹也没有挂坠的白色发簪。
　　镜中的人缓缓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细眼睛眨了两下——还是那双吝惜星辰的眼睛!，然后它们和蔡莱的对视，便充满笑意，笑得皱纹都出来了，浅浅的梨涡也徒增纹路。
　　这位年轻的校长不可避免地老了。蔡莱叹了口气。
　　灰色的人影随脚步声的渐响慢慢靠近，连平安贴着蔡莱的耳朵说：“厨房里给你做了枸杞茶，你体寒，记得喝。”她毫不在意地说着七年前最后一天的那句话。
　　蔡莱的心脏又被抓住了。
　　可是没时间给她犹豫了，她是来完成任务的。即使她不是很想，在这个心境下……蔡莱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像刚恋爱的女孩：“别嘛，我也想和你一起上班……你看，我一到冬天就膝盖疼得不行，都接不到雇佣单了!”
　　“那就更要好好待在家里了。”连平安敲她的脑袋，出门前还嘱咐一句，“不许把枸杞茶倒了!”
　　蔡莱说：“知道啦——我等你回来——”
　　门关上了。
　　蔡莱收回表情。她坐在床上整理好自己复杂的心情，又变回了那个冷酷的杀手莱斯利Leslie。
　　检查监控，套上手套，开始今天的任务。——老董绝对猜不到他的小猫咪是个抓猎物的天才，才一个晚上就搞定了。
　　任务过程：第一步，把茶给老子倒了!
　　第二步!
　　她开始矮身搜查柜子、橱子……但完全没有有用的线索，连厨房也只有枸杞和茶叶，简直像现买的一样……
　　这家伙不会把我带到哪个藏小三的地方了吧……蔡莱无语地想，应该不是，这个地方有烟火气，有大罐的洗发水，还摆着照片，居然有一张还是法楼代表合照，蔡莱发现老董也在上面。
　　“前提，是你要先，感受到一丝恶意……”蔡莱接起电话，“喂，老董，我已经成功地当上了她的情人，现在在目标的家里，不过……，这儿完全没有有趣的东西，”对面没有说话，蔡莱一边走向大门，“还有一个常在地点是办公室，我还没能到那儿，她不让我跟去。你们还有什么线索吗？”她握住门把手。
　　不对啊，法楼这么危险的地方，谁敢往那儿藏东西，况且连平安刚刚上任，多少人都在防她害她，而且——更加不可能和情人在法楼调情了。这只说明一个问题：“老董，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她被算计了。
　　蔡莱眯起眼睛，转动把手，但门没有被推开——她被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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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楼。
　　“滴滴”，警卫看着显示屏上的成熟女人，微微低首：“连校长，早上好。”
　　停好车，她径直走向文学院和理学院的两堵高墙之间的白楼——那白的瘆人的法楼，她应该早已经看腻了。
　　今天却不一样，门口站着一个男人。高大而成熟的男人，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的男人。黑色的发丝整齐地贴着头顶，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有两撇象征绅士的灰胡子，胡子下面带笑意，却不达眼底。
　　“连校长，”他伸出手，“可否来1003做个客？”
　　“董先生，”连平安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平时很少和其他议员接触——议员都来自各行各业的高层，所属专业也不同，没有话题。就算是文学院出身，连平安也仅仅和从事教育事业的几位有往来，更不用说眼前这个散发着理性气质的男人了。但她很快地做出反应，拿出连式招牌微笑：“什么风把您吹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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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长久的沉默，蔡莱觉得自己都能听到信号处理器在电线里聊天了。
　　难道连平安和老董是一路的？可是老董和我已经签订了终身自由协议，没有必要啊？
　　“额，”
　　对面突然地打断了蔡莱的思绪。蔡莱警惕地紧握着手机，“等等啊莱莱，我刚刚在看给你的新指令。……是这样的，成为情人——这一步看来你已经做到了；她的东西你不需要搜查，每个法楼议员应该都有这样的戒心，以你的能力，根本查不到她任何消息……甚至搜不到她家在哪；你的任务就是…………伺候好这个人，聊天还是什么的，随你的便，就是别被玩腻了。”老董还不忘调戏一番。
　　“——哈”蔡莱愣了，“不，你给我说清楚……”
　　老董严肃地说：“预计期限是至少一个星期。”
　　“等等等，”蔡莱回过神，“你给我回答一下我之前的问题!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控制那么简单？”
　　老董严肃地说：“是的……我们的目的，你暂时不需要知道，到了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不过……”他换上轻快的语气，“你也有事瞒着我们吧？莱莱，文学院失踪案，嗯？”
　　“切!”蔡莱挂断了电话。
　　这是老董和蔡莱多年的默契，当两者谈到不可谈的话题时，就会以这样的放手挂断。
　　蔡莱摸出刀，百无聊赖地转着。现在不清楚连平安锁门和老董的特殊任务有什么关系，只能静观其变。等连平安回来，就像只谄媚的癞皮狗讨好她吧。
　　不信任连平安，也不信任董家人。不信任任何人。
　　蔡莱看着手里闪烁的刀光，看了看周围：连平安的家好大啊，这么空旷，把一点小小的孤独放的这么大——蔡莱把这些味道放在嘴里品尝，又一次感受到了孤独，有谁能信任，有谁能让我诉说一切……

　　我真是……越来越矫情了。蔡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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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董先生笑着掐了电话，眼神转向对面的灰发女性，“签字吧，连校长。”
　　小董笔挺挺地站在一旁，无聊地开始舔嘴唇。
　　连平安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是皱了皱眉头，没人能看清身居高位的人在想什么——法楼尽是这样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连平安不敢让蔡莱过来，这里比表面上那个纯洁的白色看起来危险多了。至于为什么把蔡莱锁在家里——堂皇一点说是保护她；真实原因，当然是怕她离开啊，这只是连平安这个小人的小小占有欲而已。
　　有一件蔡莱二十五岁也不知道的事情是，她已经被政治中心的人紧盯了二十五年。
　　董先找连平安也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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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年前，理学天才蔡片仑携志同道合的友人们打下当时混乱的江山，建立了“开兰”，此为新历一年。蔡片仑理所当然地当上了新历一年的主席，进而又续选为新历八年主席。蔡片仑及其团队规定：
　　1.政治制度：大选七年一次，可以续选，但换人必须文理间隔。
　　由法楼一百位代表（文理学院精英各50人）决策投出下一位主席，所有公民均可自荐或他荐。
　　主席要求综合素质水平高，且能拉拢人心。
　　精英禁止干涉、交易、私通。
　　学院精英由学院内部投票构成，要求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且综合素质优秀。

　　2.教育制度：九年教育为地方义务制，即由地方（区级）办理，地方政府（城市）扶持。
　　十五岁进行IQ测试，分级进入地方统一高校，由城市办理，每个城市仅此一所。该高校由预备楼、文学院、理学院、法楼组成。
　　十五岁进入预备楼，十六岁选择进入文学院或理学院，此后统一发放通讯设备，文学院与理学院生不得私自联络。
　　十八岁高级中学毕业，可选择细科分类，文学院大致分为文学、史学、哲学、商学、法学、教育学、艺术学；理学院大致分为理学、工学、农学、医学。
　　所有选择均取决于学生自己，老师可以引导，但并非干涉。

　　“话是这么说……”连平安犹记得自己被选为文学院精英时，牛浅老师端正地坐在她对面，颇有当年牛典英雄的风采，“不管蔡片仑是不是天才，他终归还是个有感情的人……他大概自己也没看出这政策中有很多矛盾和偏激的地方……”牛浅叹了口气，“小连啊，一年后一定要慎重选择主席。这个位子……不好坐啊。”
　　连平安眨眼：“主席您说什么呢，您治国有方，这一次毫无疑问会续选呀？”
　　牛浅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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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连平安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董家坐不住了。
　　在蔡片仑的同党中，最著名的是两个人，一位是文豪牛典，连平安从小听说他是一位温柔的长者，是蔡片仑团队的灵魂支柱，也是最会拉拢人心的那一个。还有一位，叫董先。是蔡片仑的发小，此人聪明勤奋，非常爱戴蔡片仑，只是有些偏激，在扶持蔡片仑上台后，又想把蔡家每一个人推上台。董家每一位都叫董先，他们不需要留下名字，他们要蔡家永垂青史。而他们现在的目标，是蔡莱。

　　这其中的恩恩怨怨连平安当然不懂，但现在董先找到她，让她来扶持蔡莱上台。连平安不得不思考一下。虽然这件事对她有利无害，但是，对于蔡莱来说，这是她想要的选择吗？连平安认为，不是。从现在董先和蔡莱的相处模式来看，虽然蔡莱由于当初转院，人身自由完全由董先支配，但从刚才的通话也听得出来，七年下来，这两人仍然各有各的秘密，并不互相信任。那么董先想要秘密推荐蔡莱上台，蔡莱一定是不愿意的。
　　怎么帮助蔡莱。直接说明白？她就像一只警惕的小猫，不信任连平安。而且，连平安私心认为法楼就是个暴风中心，已经将自己束缚得疲惫不堪了，不能再让蔡莱受苦。
　　“我绝对会保护你的。”连平安垂眸，在董先递过来的“合作协议”上签字。这一刻她发现，合同的存在，就是为了撕烂。
　　因此，连平安要谨慎地运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取得蔡莱的信任，拖延董先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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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平安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只小脚伸出门外，她被堵在了门口。
　　“我要出门。”蔡莱叫嚷，撞上连平安的软胸，又激动地小幅度摆动小腿，无意地蹭着连平安两腿之间，活像是在撒娇。单身二十五年工作狂人连平安哪受过这样的挑逗，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当场愣住了。
　　蔡莱见连平安不让开，只好扭头回去，决定改日再行。
　　连平安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倾身拿上衣帽架上的外套，“穿好，我带你去吃夜宵？……怎么样？”
　　“好！”蔡莱扑过去抱住连平安的手臂，她总是“真实”的，即使现在是在任务中，她也不会停止“真实”，“好开心啊，安安你真好！我还没吃过麻辣烫呢！”
　　连平安忍着磨着自己手臂的蔡莱胸前的松软，“别乱动！”用外套把小姑娘裹了个严实。
　　夜路上。
　　“理学院这么严格？麻辣烫也不让吃？”连平安看向踩扁枯叶的不亦乐乎的蔡莱。
　　“也不是……”蔡莱数着地上的路灯影，“是我不吃……你应该是……”
　　“我知道。”连平安摸摸她的头，好像和哪个青春的夜晚重影了。“等会我教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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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拿着这个盆，还有夹子，给你。不要夹太多。”连平安把护在离架子近的地方，挡住小店的人群，“夹好就把盆给我吧，那边有个位子，虽然是拼桌的……应该没问题吧，你可以的，阿莱。”
　　蔡莱从小就不能一个人面对陌生人，作为蔡家的独生女，父母从不会逼迫她出门。和她最亲近的只有父母和邻居的同龄孩子连平安。在学校，每次都有连平安帮她，她早已习惯依赖连平安，连平安也习惯了照顾她。
　　“一份辣一份番茄。”连平安眼角瞟着女孩，她小小的脑袋窝在一袭黑衣中，埋头盯着手机。
　　连平安是什么样的人？是男生心中的白月光，女生中的贤妻良母。待人温和，身形高窄，一双细细的眼睛，眼角总是在微笑，长发披肩，左袖上横别着学生会的袖章，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喜欢连平安。女生会拉着连平安去逛街，吃铁板烧、旋转寿司，在化妆品店里试色，店员会夸她皮肤好，她的伙伴就附和。可连平安心中只有蔡莱，把买来的口红送给蔡莱，磨着她的嘴唇；带蔡莱来这些新奇的餐饮店，啄去唇边的饭粒。
　　“来啦，莱莱。”
　　对面的女士抬起头，瞪大眼睛看走过来的人，高高的人穿着下班忘记换的灰色西装，典雅的妆容和整齐的灰发，左肩上倾，怕皮包滑下来——双手各拎着一口大碗，坐在她对面的“莱莱”戴着耳机没有听到，她也不甚在意，到她们桌前坐下。
　　近看真是个美人啊，女士把纸巾向对面推了推：“你们母女关系真好啊，一起来吃夜宵。”
　　连平安忙着给蔡莱夹菜，闻言眯了眯眼睛，给她一个微笑，却是一个拒人于千里的笑。
　　但论谁也会认为她们是母女吧，乌黑的头发、矮小的身材，蔡莱十七岁的时候还被允许坐在电瓶车后座（限制年龄为十二岁）。
　　一双筷子夹着淋满番茄汁的年糕伸过来，丢进滚烫的辣汤之后又迅速抽回，连平安的笑容更灿烂了。
　　——真是个大美人啊，对面的女士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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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糕，真是，麻辣烫的必点品啊！”蔡莱兴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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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把设定交代了……运用我的普通高中政治知识，我没有选政治呢，希望没啥bug，有的话就！就有吧...没bug才奇怪呢，要是没有bug为什么没有国家选取这个制度呢【
不过我选化学！用我和朋友的聊天写个小段子好了：
阿莱：“来看这道题，用石墨做金刚石，违反化学规律吗？”
安安：“违反吧？”
阿莱：“不，不违反，因为它们都是碳构成的！”
安安：“那我们为什么不用石墨做金刚石呢？金刚石价值高呀？”
阿莱：“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对啊，那样我们就没有铅笔用了!!!”
安安：“那……就用水笔啊，不对，小朋友还是要用铅笔的。”【职业病的点头】
小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