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与大鹏鸟》狡兔三瓣唇

75、宠爱篇3

　　化少巍道：“有屁快放！别扯这些没用的！”
　　篁青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故事只讲了一半，还剩下另一半没有讲，现在我讲给你听。”
　　化少巍粗暴道：“这故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听！”
　　“你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篁青叹了口气，不理会化少巍的不耐烦，直接回忆道，“记得当初我那个故事讲到温择巫逼迫我亲手杀死了穷奇，他成为人人颂扬的真武神，而我因为中毒在穷奇体内复原了三年才逃出了海底。你当年问我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还记得吧？”
　　化少巍不耐烦地点了点头，道：“长话短说。”
　　“其实我有想要说出来的。”篁青苦笑了下道，“当时我从穷奇腹中逃脱，神力几乎损失殆尽，拼着性命一路从归墟外来到天宫，就是为了揭穿温择巫。你猜我在天宫里遇到了什么？”
　　“仙门处我见到了白帽仙官，他拦下了我不肯放我进去，我急急地恳求他，说明来意，他并不相信，言辞激烈让我回去，我当时差一点就跪下求他了。后来天奴大人来了，也叫我回去，后来可能是他们看我太可怜吧，放了我进去。在天空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天君，我还未说明来意，天君便开口对我说‘回去吧！’我说不，您不了解真相。天君却不愿意听，他让我回去，并且告诉我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他都会给我。”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我也看不懂他们的眼神，直到那次在明泽我见识到了空空镜，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空空镜是三皇宝贝之一，能够扭转空间，移山填海。这东西是禁物，有违常理，早已被封存，根本不应该现世。从我见到空空镜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原来当初君悯生用空空镜早已知晓了一切！我原本只是怀疑，我没有证据，虽然在天空中被他们那样对待，我还是以为这只是一个误会。可现在证明了君悯生从头到尾都知道一切，可他还是任由温择巫愚弄他人，他根本不配做天君！”
　　篁青呵呵笑道，“如果当年不是我自请做阴司的冥者，如果我不识趣地露出一丝不悦，他有可能会杀了我！你一直以为我最恨的人是温择巫，我确实恨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落到这一步田地，可我最恨的其实是君悯生！他明明洞悉了一切，可他却置之不理！我从他复杂的眼神中看出他作为一个上位者需要强权的拥护，温择巫能够满足他的需求，而我只是一个废人，对他没用！他于我有愧，所以答应了我的请求。”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呢？冲上天宫，逼迫君悯生跟你道歉？还是要杀了他解恨？”化少巍道，“我当初也和你一样的愤恨，我失去了一切，被人侮辱、诋毁，甚至有那么一刻我想要杀光那些人，可是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让更多的人来跟你陪葬？到最后我还是选择撤回了黑水旋风，你以为我当时死的就不憋屈吗？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这样做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天宫中大大小小的神官都会卷入此事之中，事情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篁青质问道：“难道因为他是天君，所以就动不得了吗？他犯下的错就不是错了吗？”
　　化少巍道：“不，他当然是错了，而且错的比普通人更严重！可若他一死，天下大乱，谁来承担这一个责任？”
　　“我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我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是天道不公，为何如此对我！我一定要讨回公道！”篁青怒吼道。
　　化少巍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对不起了。”
　　篁青扇动着扇子，无不惋惜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化少巍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如此执着。”
　　篁青摇了摇头，朝着异瞳道：“到我这边来。”又道，“我看是谈不拢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就不用客气了，化少巍，我今日就看看是你的魇泽煞气厉害，还是我的冥府鬼气厉害。”

　　异瞳看了看化少巍两人，有些犹豫不决走到篁青身旁，深吸一口气问，“你真的不愿意放弃报仇吗？”
　　篁青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我相识千年，你还不了解我吗？这么多年，我因为此事受了多少的苦你也知道，怎么还能出口劝我？不用多说了，我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到我身后来，我不想一会儿你被他们抓住用来威胁我。”
　　异瞳好像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篁青已经走到他前面，将后背暴露给他。
　　化少巍看他一脸自信，奇道：“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难不成我会怕了你？”
　　篁青道：“那可说不定。”说完这句，他朝下一看，笑容停止在脸上，有些吃惊地回头看，异瞳手中的牵丝梭发射出无数根银丝正将他全身紧紧捆在了一起。“你干什么？”他惊讶道。
　　“看不出来吗，他是让你回头是岸。”化少巍说着上前收缴了他的焚息扇，扇面一展，果然积攒了好多的鬼气。“异瞳神将，做的好，这样我们就不用费事了。”
　　异瞳收紧了牵丝梭，闻言有些难以抬头，低声道：“对不起。”
　　“什么？”篁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动了动身子道，“你……什么意思？你快放开我，你绑我做什么？”
　　异瞳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们大家。”

　　化少巍听他语调奇怪，不由得扭头，篁青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异瞳低下头，双目流泪，有些难以启齿道：“其实我是天君派来潜伏在你身边的眼线，从一开始我出现在这里就是天君安排好的，他不相信你，让我来监视你。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消息都传给了他。对不起，我骗了你，骗了你们所有人。”
　　化少巍长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实在无法将他朴实的外表和奸细卧底一类的词联系在一起。紧接着，他又想到，“你是说从天宫中出来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天君都知道？”
　　异瞳点点头：“我一直背着你们传递消息给他。”
　　化少巍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大力点头道：“好吧，好吧，异瞳神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居然骗了我们这么久，藏的可够深啊！”
　　异瞳愧疚地抬不起头，叫声说道：“对不起……”
　　篁青好半天反应过来劲，仍然不敢相信，睁大两只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和你做了一千年的好朋友，我为了你失去了一双手！你居然一直在骗我！你真当我失去了一双手无所谓的吗？”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不能看你再错下去了，停手吧，你斗不过他的，天君什么都知道，你在冥界所做的一切，你藏在这里的东西，他都知道。”
　　篁青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你！”
　　异瞳又看向化少巍道：“他也一早知道你回来了，对不起，这也是我告诉他的，我骗了你们所有人。”
　　花其善问：“异瞳，我有一事相问，当年篁青与化少巍联手，你是否也知道，可是你将化少巍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所以才有盘云巾降灾一事？”

　　化少巍被他猛然点醒，突然想起来当年他被人在仙门外围攻露出真身，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只有天君虽然表现诧异，但丝毫不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原来是他早就知道了。
　　异瞳有些难以启齿，沉默着点了点头。
　　化少巍立刻冲上去给了他一拳，骂道：“混蛋！如果不是你，青平、姝合，还有明泽的人们都不会死了！”
　　异瞳捂住脸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变成那副样子。现在，我想赎罪，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篁青大笑道：“赎罪？哈哈哈！滚开！离我远点！我曾经发誓再也不相信这世上任何一人，是我瞎了眼，把你当成了朋友，是我错了！可笑我还曾经拿这句话劝过别人，没想到我自己却深陷其中！异瞳，若重来一次，我绝不会留下你。”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你只要相信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异瞳流泪道。
　　篁青额上青筋暴起，看着他流泪的面孔只觉得反胃，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滚！”
　　异瞳的眼泪更多了，伸手想要触碰他，篁青往后一躲，暴怒出声，“你以为我有多在乎你吗？在冥界的时候，我本意是想要放出居龙与我合作，我才不是真正想要救你，我也没有失去双手，我找到了替代的人骨。你以为我把你当朋友，其实我根本从来没有想过为你付出生命，我那时是故意受伤的，只是为了让你更加地把我当成朋友，消遣孤独而已！”
　　异瞳闭上了眼睛，“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想骗我。”
　　篁青掷地有声，“就是这样，你别自作多情了！”

　　当初在魔族公子铮出手，篁青是差一点死去的，可他却这样说，是因为伤心决绝，还是为了替异瞳开脱，这一点只能问他自己了。化少巍有些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篁青与异瞳相识千年，这种背叛比之当年他与沈阑决裂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那种亲友背叛之痛更甚于剜心之苦。
　　化少巍走到两人之间，道：“事到如今，你们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异瞳，咱们俩之间的帐以后再算。篁青，你也别挣扎了，把恶灵放下，我不能接受你利用它来完成自己的私心。”
　　花其善的鸦翩横出在他面前，篁青抬眼看了眼鸦翩的寒光，默不作声地吹了一声口哨。
　　悬于上空的锁链渐渐松动，沿着它们垂下来的痕迹收回墙壁，恶灵慢慢地飘了过来，化少巍伸出手，恶灵浓缩为一个小黑球融入化少巍的手心里。
　　化少巍扭过头道：“好了，现在告诉我们如何除去这些恶灵。”
　　篁青道：“我早跟你说过的，只要了却恶灵的心愿就可以了，只有这一个办法，你如今要不肯做那我也没办法。”
　　花其善的脸色一僵。
　　化少巍道：“我哪里知道它有什么心愿？”又想起来涉水之时恶灵假借瑛娘的身体到处寻找孩子，半是犹豫地问，“见我吗？我人不都在这里了？”
　　篁青强忍不耐道：“你往哪里想呢？你不是挺聪明的吗？化少巍，恶灵因恨而生，想要它灭亡，那么就要让它报仇才行，不死人，它是不会罢休的！”
　　“你是说让它报仇？”化少巍皱眉道，“可是那人不早就死了吗？还如何报仇？你逗我们玩呢！”

　　“……”篁青的脸色一下子精彩起来，半是惊讶半是疑惑，他看了看花其善，又看了看异瞳，一脸不可相信，篁青道，“等下，等一下。”
　　“干什么？”
　　篁青瞪大了眼睛看着化少巍，又看了看花其善，花其善闭目不语，篁青突然有些明白了，如同知道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化少巍道：“你笑什么？疯了？”
　　花其善道：“化少巍……”
　　化少巍奇怪地看了眼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篁青笑得喘不过气来，歇了歇好了点，边摇头边叹息，“我原本以为你死过一次，害怕了，戾气也没有了，不敢报仇了。原来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六合九曜，花其善，哈哈，你保护他保护地很好啊，竟然瞒了他那么久！化少巍，你怎么就不想想，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你什么意思？”化少巍突然有一个可怕地念头冒出来，可怕地让他不敢相信，他扭头抓住花其善的肩膀叫道，“花其善，他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说，你究竟瞒了我什么，说啊！”
　　“我……”花其善微微苦涩道，“是，我在这件事上有私心，我没有告诉你。”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无话可说了。”篁青幸灾乐祸道，“让我来告诉你吧，温择巫他还没死。”

　　化少巍如遭雷击，掌中煞气涌现愤怒地拍开花其善，花其善退了几步，停在不远处，看着化少巍红了眼。化少巍捏着拳头道：“花其善！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恨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是你竟然没有告诉我，他还活着！我们朝夕相处，有过那么多次的机会，你都没有告诉我，你怎么能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正是知道，所以才不能告诉你。”花其善道，“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死的了？倘若我告诉你，你又会冲上天宫去找他索命。如今你重新拥有了身份和朋友，如果为了报仇不顾自己的性命，将一切都抛开，这样不值得。”
　　化少巍摆手道：“你不要说这些道理！我把你当做最亲近的人，我的爱人，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你真是狠心啊！”
　　篁青趁机问：“那么你现在知道了真相，想要怎么样呢？”
　　化少巍道：“我恨他入骨，我要他死！”
　　篁青哈哈大笑。
　　花其善拉住他，神情激动道：“化少巍，你怎么这么自私，你难道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吗？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等了你一百一十年，日日担心你活不过来，你倒好，这就又要去送死了！”
　　化少巍对此没法反驳他，但又实在是憋着口气出不来，扯着嗓子觉得多占了几分道理，大声道：“你别管我！”

　　篁青朝他挪了挪，被异瞳抓了回去，有些不忿，但也无可奈何，于是也就随便了，就这样被拉着道：“既然这样的话，不如你和我咱们两个还做个伴，一起杀上天宫如何？”
　　化少巍回头道：“杀你个头！”大步走过去，把他抓了过来，倒也不知道是烦恼他说出了事实还是憎恶他的行径，满心满眼都是不安宁，就像是被水闸拦下的洪流一样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他也不看花其善，烦躁说道：“真凶抓到了，送去天宫交差吧！”
　　篁青直了直他的驼背，问：“你不报仇了？”
　　化少巍道：“只是我不屑于和你同流合污！”
　　花其善闻言略有所动轻声开口：“少巍，你的意思是……”
　　化少巍打断他，冷绝道：“你不要跟我讲话，花其善，你居然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这个人心眼小，谁害了我，我肯定要他命！”
　　“化少巍！在这之前，我一共晚了两次。”
　　“什么意思？”
　　花其善微微有些失魂道：“一晚让你在天宫受尽屈辱失心杀人，二晚使你在魇泽身死。这样看来，我好像总是晚来一步。这一次，我竭力将事实藏着，由他说出口，是否也晚了？”
　　化少巍瞧他这样子，虽然心里大大不爽，可却不能忍心再出口骂他，就这么瞪着他。

　　“那个，”篁青突然开口道，“你身死之时没有揭发我，讲实在的，我还挺感动。不过时间不早了，你们慢慢吵，我先走一步。”
　　他轻吹了一声口哨，地面突然摇晃起来，一声听起来好似来自远古荒凉的悲鸣从地底下传了出来。
　　化少巍有些站不住脚，四周墙壁随着这股震动渐渐裂开了缝隙，不时有碎石从缝隙中掉落，花其善立刻上前拉住他往安全地带走了走，等躲过了碎石，化少巍立刻与他拉开距离。
　　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化少巍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什么动静？发生了什么？”
　　花其善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地下。

　　突地一声地裂之音，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地底窜了出来，锋利的牙齿立刻割断了绑着篁青的牵丝梭，篁青迎风站在它的头部，不知是高站了的缘故还是怎样，此刻的他往昔萎缩胆怯的形象显得十分高大。
　　巨兽外形如牛般瞪着铜铃大眼，眼珠浑浊，黑眼珠子占去大半，身上荆棘刺般树立着根根毛发，脖颈之处更茂盛，如同一个张开的黑色蒲团，它背上的两只翅膀呼哧呼哧地扇着，将异瞳甩向一旁后，又朝着化少巍袭来，被他们躲过去，也不恋战，飞出洞口冲向外面的天空。
　　这巨兽和传闻中穷奇的模样一样，原来篁青一直将它藏在这地下，难怪从前偶尔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本以为是厉鬼的动静，原来是穷奇。

　　顾不得震惊，化少巍几步跃至异瞳身旁，异瞳脸朝下躺在地上，化少巍将他扶了起来，听见几声咔嚓，想必方才那一翅膀让他断了几根肋骨，于是让他靠墙躺着，又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异瞳捂着胸口，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摇了摇头，目光担忧地看向巨兽飞出的方向。
　　花其善走了过来，表情凝重，迟疑了一会儿问：“天君知道穷奇还活着吗？”
　　异瞳紧咬下唇，着急地要掉出眼泪来。
　　化少巍心急催促道：“说啊！”
　　“……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