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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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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点很听话,前提是她没有想法的时候。
那个古大叔说墨兰没给她下毒,说估计只是吓唬吓唬她,而且她现在听不到笛声身子也没痛,自然乐得自在。至于住下来……唔,也不是不行,先把小远找到吧!
因而古雁行前脚踏出厅门,她后脚就打算出去。却刚好碰上没找着米饭,找到几件糕点的凌芝。
凌芝冲她朗朗一笑,将托盘放在她面前,招呼小猫小狗似的眯眯眼,“点点是吧!来来,来吃~”显然一个自来熟。
况点见糕点式样可人,便伸手去拿,不料凌芝突然将托盘抬高,避开她的脏手,尖叫了一声,“你手怎么这么油腻?!”然后视线突然落到况点几日没梳理而显得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她一身粗布麻衣,摇了摇头,“你瞧瞧你,啧,不行!”
之后她迅速将手中的托盘准确的扔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扣着况点的手臂,嚷嚷,“来来,先沐浴更衣!”
况点皱了皱眉头,倏地抽回手臂,“我要去找小花。”
“小花?”凌芝先是望望自个的手,哟~有几分蛮力!然后抬眉一思,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你那个小师叔?”然后摇了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他还用不着你操心。不过这样不行哟~女人啊,永远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凌芝爽快的笑了笑,然后突然捏了捏况点的小脸蛋,“底子不错嘛,走走,先洗干净了再说!”
凌芝精通易容之术,行走江湖,多数靠的是一张脸,一张百变的脸。平日里老板娘或者谁谁的要打听个什么消息,通常由她出马。平日里装别人装多了,看人倒也练就了几分眼色。
金桂酒坊在闾阖城自然是叫得上名号,然而地理位置偏僻了些,早两年在闹区开了间分号售酒,这酒坊就渐渐只做酿酒储存之用,偶有真正好酒之人上门,才拿出些珍酿会客。
酒坊后院自皖河水为界,南至坞宿坡圈起一大片桂花林,就地取材用以酿酒。而林中深处有一眼温泉,酒坊将温泉引作两股,一股酿酒之用,而另一股引入内室,用予沐浴净身,还有宁神养身之效。
然而……
“噗通!”况点一把推了凌芝入水,刚才她意图脱她衣服,蹙了蹙眉头,师父说这是不允许的!然而看着隐隐氤氲着雾气的水面,不知怎的这才闻到身上的酸臭味,唔……想去洗个澡。
凌芝狼狈的吐了口水,防备意识还是有的嘛~也是察觉她的心动,“都是女人家,你怕什么!对男人才该防着。”
况点回忆着师父的话,好像没提。
“怎么?你不信我?”凌芝笑了笑,慢慢走出水池,“你等等。”突然打开了窗跳了出去,不多会浑身湿漉漉的抱了个酒坛子回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尝一口!”
况点瞄了眼,看上去像水一般,刚刚吃了鸡也是觉得口干,就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不稍会……
“噗——”便是咳咳一阵干咳,呛、呛人!
凌芝灵敏的避开“攻击”,然后瞅着况点此时被呛得有些嫣红的脸爽朗的笑着,这才觉得这小丫头多了几分鲜活,也添了几分灵气。
刚才从床上爬起来老是严肃着一张脸,眼神儿也有点凶~得好好的改善改善!
凌芝倏地把酒坛夺过来大喝了一口,然后往况点面前一摆,“这桂花酒,是适合女人喝的酒~来来,再尝尝!”
口中还残留着桂花酒独有的甘香辛辣,唔……况点闷声不响的跃入了水中。
凌芝随意的倒在水池旁,手肘撑地,一手捧着酒坛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看着池中的况点,眯眯眼笑,呼~享受~
况点的声音突然从池内传来,“你不开心。”
凌芝稍顿,随之嘴角又是一抹朗笑泛开,“何以见得?”居然用那么笃定的语气。
况点听了这话先是没理,而是解开辫子,晃了晃头,长发在水中松开来,因长期束绑隐隐呈波浪状。唔,这水温温的好神奇,这会也是觉得隔着层衣服不舒服,松开了腰间的缚绳,才看了看还在一旁灌酒的凌芝,“你现在清醒吗?”
“醉~了……”
“唔,那我脱了!”语调坚定。
“……”凌芝笑,已是双眸染醉,然后平躺在湿湿的地面上又灌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突然大声嚷嚷,“点点!你留下来,我来教你怎么变成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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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寻花要去莫家庄,黑一刀是知道的。
在莫家庄必经之地也布上了眼线,莫寻花特征明显还是挺好认,加上他夜宿之地每每是当地最好的客栈,因而古雁行一行人要找人也不难。
至于这么抓人……其实也无需麻烦,只要让人故意误导,随意找个理由让莫寻花自投罗网就是了。
这也是况点肯留下来的原因。
说小花会自个来找她,唔,好吧,也不差这几天。
金桂酒坊和无常谷底不一样。
身边的人不同,风景不同,也没有野兽。
但最大的不同,却是况点。
头发挑起一缕随性挽成发髻,简单的珠玉钗用以点缀,如瀑黑缎般长发及腰,几缕碎发垂搭在胸前,自然而率性。
凌芝的手的确是巧,粗眉毛经过些修润,即保有原先的特色,又多了弯弧度,只道况点天生肤色温润如蜜,倒也无需涂抹脂粉,依旧是一身白衫,少了两朵艳俗牡丹的搅局,长袖裹身,长裙及地穿出不同于之前的素雅,加上她天生略带严肃的表情,别样风情。
只是穿着上的改变,却改变不了况点内心的狂野,她始终还是想将两只袖子撕了去,还有碍事的裙子- -!
其实黑白二人对况点说过很多,但况点不理解说了也白说,大概应了那句朽木不可雕也。
如今她身在江湖之中,因而黑白二人的这群朋友,又得把这些必备的理论知识拿出来解说。
就好比,正是因为蚂蚁它的渺小,捏死它易如反掌,从而体现只能捏死蚂蚁之人的渺小与无能。
当一个假装只能捏死蚂蚁的人,事实上能打死老虎这事曝光之后,会更令人印象深刻,简单来说就是扬名立万。
然后引申到越是无害的人越要留心,因而会咬人的狗,它是不会叫的。
再譬如防人之心不可无,陌生人的东西最好不要碰更不要吃。
……
就这么又过了十天。
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门外突闻一声清朗的声音,“请问老板娘在吗?”
原本在里屋托着下巴看凌芝给自个化妆的况点,突然一醒神,顿时不见了人影。
只余下那圆凳在原地骨碌碌的转着圈。
不多久,门外传来一声震天吼——
莫!寻!花!
**
“有人么?”莫寻花进了酒坊铺面,发觉诺大的铺面竟是连个掌柜的都没有。见没人回答,望了望四周,倒也不急,就微微昂高头,欣赏了下墙上那幅泼墨山水画,豪气吞云。
他个头不高,但一身剪裁贴身的月白色长衫,盈盈而立,站姿优雅得体。
虽则长途奔波,脸上的疲倦却被掩藏得极好,长发稍显凌乱,衣衫已在进门前轻轻拂去灰尘,稍作整理。抬头看了看“金桂酒坊”的招牌,嘴角自然含笑,顿显亲近,只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依旧透露着些不卑不亢的疏离。
尽管他年纪尚幼,但离开了无常谷,他便又是莫家庄的大公子。
再看了眼画下整齐堆列着的一坛坛佳酿,觉得与那字画有着几分格格不入,却是构成一种奇特的不协调美。
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浓郁酒香,微微醺人。
又是稍作等候,莫寻花终于朝内屋唤了句,“请问老板娘在吗?”
而后就轻轻背手,不急不躁的站定,静静等候人回应。也是他出谷第一次正式会人,总觉得手里少了把折扇。
然而令莫寻花没想到的是,后屋出来的那个女人,居然是他避之不及的混账师侄,这么唐突的见面,让二人皆原地怔了一怔,接着那丫头就是尽全力的一声大吼——
“莫!寻!花!”
此地不宜久留!
根本来不及思索为何消失了半个月的师侄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莫寻花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种时候骨气根本当不了饭吃!
一个调头就往外跑。
嚎~~
居然还敢逃!而且小远呢?小远不在!
火气从脚底一路上飙,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迸出熊熊火光,况点拔腿就追。
两人一前一后又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戏码,突然,莫寻花回头,指向一旁,“那是什么?”
然而况点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顺着那方向扭头。
还好这个功夫不花时间,莫寻花依旧和况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满腹疑问,不信邪的又指了另一个方向,表情多添了几分戏剧效果,“那是什么?!”
况点依旧锲而不舍的追逐着,有那么瞬间手指拂过莫寻花的袖口。
危险!!!
生死关头莫寻花突然加快了脚步,眼看前边已进入闾阖城的最繁华的黄金街。不敢再继续这样的戏码,他娘亲的!才出来半个月居然脑子开窍了。
二人从树上追逐到屋顶上,莫寻花突然往下一翻身,蹿入了人群中。
既然能称之为繁华,各式小摊,各类商贩,加上往来的行人,皆可形成天然的阻碍。
两人脚步极快,往往令人看不清身影,只道大白天的街道上刮起阵阵阴风,两个身影风卷云袭之间,某书生的字画竟平白飞出好几米。
唰~胭脂摊被掀了。
嘭~面摊外边摆的椅子坏了。
嘶~马受惊了。
吱~马车停止了。
哎呦~行人摔倒了。
恰逢十字街头,一顶轿子慢慢悠悠过,莫寻花脚下使劲,一脚蹬上轿顶,然后跃过着地,紧接着身后一阵尖叫声,碰撞声,哗啦一声轿夫连同大轿齐齐摔倒,轿中小姐花容失色。
莫寻花事不关己,逃命要紧。
况点黑着脸站定,咬了咬牙,抓不到他她誓不为人!
横穿了大半个闾阖城,周遭又渐渐沦为清冷。
前面又是一座山头,入眼处树木成林。
两人前后脚上了山,莫寻花倒还不累,一时半会的况点估计也抓不到他,只是心里一想,这样没头没脑的一直追下去也不是办法,把心一横,转过身来打算叫停,然而下一瞬间况点已经抓住了他袖口,莫寻花猛的抽回手,只听见嘶~一声,整只袖子被拉扯下来,露出光洁的胳臂。
莫寻花也是恼火,总觉得这死丫头明明是她的晚辈,却老是一副临居于他之上的态度,然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了再说!
只要不被死丫头直接攻击,他还死不了!
上步一抹,使出一招青龙探爪,况点一个措手不及,上臂衣袖被他抓住,嘶啦一声,也是被迫分离。
嗷~况点真的生气了!虽说学不会招式,但身子敏捷,更何况有时无招胜有招,她只需要揪住莫寻花的衣襟将他往前一摔,担保他三天起不来,也是化付诸行动。
两人你来我往,况点一时没占上风,凝着脸只想抓住他,死小花滑得跟泥鳅似的,越来越不好抓!
但好在况点的速度还是略胜莫寻花一筹,眼看一拳挥去,莫寻花差点闪躲不及,险险掠过,不巧竟被树枝勾住了外衫,眼看况点又是一掌劈来,奋力往侧边一拉扯,脚踝刚好踏上树旁一颗小石子,狠狠的崴伤了脚踝,身后树枝一断,人突然顺着山势往下滚。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况点懵了懵,赶紧跟了上去。
也不晓得为什么突然淡了些情绪,靠近他居高临下瞥着他,头上占着一些碎草,脸也蹭破了些皮,左手臂露在外边,也受了点伤。然而精致的五官总能糅合出一种宛若清月般的雅致,唔……他就是这样,无论多狼狈都总能让人觉得很好看。
然后况点决定无视他痛苦的表情,“小远呢?”
莫寻花却支支吾吾的,别开视线,似乎真的隐忍着很大的痛苦。
唔,况点突然犹豫了。
小花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无论多痛,都是咬着牙死忍着,故作镇定或者佯装没事,因而她从来就不懂他的痛,或者说,不懂他究竟是多痛。
不过这次小花的表情扭曲得挺夸张,通常他不会让他花儿一般绽放滴小脸蛋皱的跟野猪皮似的。
况点突然良心发现,问了句,“很痛?”
莫寻花早在滚下来之后,看到况点狂放的表情敛下的那瞬间,就决定试试苦肉计。从前在无常谷的时候,她虽然常常掐他捏他,初初几次为了面子忍住没叫,后来发现他只要多纠下眉头,她再下手的力道就会轻些。
瞧了瞧况点,果然……
不过他真的很痛!但让小远的事缓缓也好。
谁知况点下一句却是,“那小远怎么办?”脚伤成这样了,怎么去拿?
“……”莫寻花忍不住吼,“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
“你活该。”
“谁教你说活该的!”
“你。”
“……”莫寻花哼了声,“我死了,你这辈子都不要指望看到小远!”
况点不悦,但事关小远生死存亡,想了想突然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
“去哪?”
“金桂酒坊。”
“不要!”莫寻花颇为激烈的回绝!皱了皱眉头,揉了揉脚踝,他要是被背着去那个金桂酒坊,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我扛你!”
“你背我吧。”莫寻花迅速变脸,语调平静,姿态优雅的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莫寻花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然后狠狠的瞪着她的后脑勺。
上路。
“我说,你怎么会在金桂酒坊?”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况点倒是沉默了。
“喂!”莫寻花不悦她总是间接性忽视他,紧了紧双臂间的距离,最好能掐死她一了百了。
“我在想小远。”
“它还活着!”莫寻花有几分没好气。
“它一定想我了。”师父说,想念就是牵挂。
“它过得很好。”早晚他要毁掉它!
又是沉默。
莫寻花脸朝她肩膀枕了下去,有些累了,想睡一觉。然后突然想起那个梦,“我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关心她,声音也小了下来,“你……最近有没有哭?”
“痒!”况点无端被他在颈窝哈气,缩了脖子突然侧脸想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莫寻花的嘴唇顺势在她脸颊边擦了一下。
……
……
莫寻花震惊了!
他他他他他……他居然!!亲了况点那死丫头一下!!
啊啊啊啊!!!
耻辱啊!耻辱啊!
况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远远听到有人疾呼:“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