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意》云葳

7、第 7 章

　　七

　　军训再时长，也到底只有一个月，他们学校可能是为了避开十一高峰，特意早了一星期结束军训，延长在寒假。

　　廉幼清和班里两个难兄难弟相处的不错，作为土著人民，还邀请他们去家里小住，不过后来两个人纷纷脱了单，异常统一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于是廉幼清大手一挥，给他跑到西北视察工作的爸妈打了电话，跟着温泽闵……私奔了。

　　好吧，实话是他回家跟老人呆了两天就坐不住了，诚然军训辛苦，但温泽闵只差把他养成排在末尾的生肖动物，就算家里有山珍海味外加满屋游戏也留不住他出门的心——更何况就算他们家有钱，谁会天天吃金箔熊掌？美食实在是留不住人。

　　于是温泽闵隔着电话叫他清清之后，廉幼清便已然缴械投降，至于后来两个人出现在福顺区，那显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福顺区是横六纵六的道路围成的古城区，当地人叫六六城，这些年头小商贩出来得多，到这的年轻人也日益多了起来。但其实早些时候反而是老人们成天在这片儿扎堆，下棋的下棋，听书的听书，什么相声杂耍之类也比比皆是。

　　但这种地方廉幼清并不算爱来，他对吃没什么喜好但格外挑剔，对那些民间艺术也兴致缺缺——当然就算是他有兴致，他的家境也足以让他去找业内的首席观看，在十一期间摩肩接踵委实是不符合他的人设——这点以他奶奶邵碧鸿女士每年只看梅先生的戏就看得出来。

　　不过人设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推翻，况且他是真不知道去哪，只要出来放放风，总比他在家里发霉来得痛快。

　　但显然温泽闵对这里很熟，几乎不会在没有意义的地方停留。

　　是以到这不久廉幼清便两手满满当当，当然这个重量还有继续下去的势头。

　　“这家的驴打滚好吃还不贵。”

　　“那家的凤梨酥堪称一绝。”

　　跟温泽闵出门廉幼清连脑子都不用带，跟着走就行，作为高中也曾叱诧风云的廉幼清而言，这无疑是件稀奇事。

　　“小温同志啊，你是不是这里的地头蛇啊？怎么，想勾搭上本人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交易啊？”

　　小温同志定了定，忽地掐了个兰花指在他面前，他正要惊讶，忽地脑门一痛，简直是“醍醐灌顶”，生生掉出两滴泪。

　　廉幼清爆了句粗，不满道：“你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温泽闵却轻轻揉了揉他的额头，好笑地说：“我好歹是武打出身，你没听过刀马旦吗？天天不学好，也没个正型！”

　　刀马旦和别的旦角不同，是要动真刀真枪的角儿，翻跟头耍花枪那是常有，不过廉幼清不怎么关注，当然也只是懂个皮毛，更不知道温泽闵那天在台上唱青衣只是因为京剧团缺这方面的代表，也不知道他其实动起手来也不会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无害。

　　像哄孩子一样，温泽闵把他拉到那家看上去就金碧辉煌的饭店里上了二楼，廉幼清一看价格，倒也不跟他闹了，俨然做好了宰他一顿的准备。

　　之后看到大堂经理屁颠屁颠地跑上来，谄媚地叫他“小温先生”，廉幼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赔罪赔到熟人店里，哪还能硬宰，廉幼清这种环境下长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人，我不高兴，那就都不用高兴了。

　　他连菜单都不看了，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开口：

　　“先随便上几个菜，要有荤有素还要有汤，菜量不用多，够我们两个吃就可以，但样式要足，我吃甜不吃腻，辣味一点不碰，酸甜口的不要白醋，咸香口味不要多放酱油，另外菜要有葱姜蒜的味道但不要看见，香菜洋葱统统不要……海鲜我不碰，河鲜只吃鱼，绿色带叶子的菜只要青菜和生菜，肉类不吃鸭肉猪肉羊肉，嚼起来软趴趴没有口感的不吃比如茄子，三口嚼不烂的也不吃……最重要的一点，不吃面食，不管他以哪种方式出现……”

　　经理哪里记得住这些，连忙向温泽闵投了个委屈巴巴的目光，温泽闵无奈地摇头，给他解围——“上一份文思豆腐，炒个土豆丝，清蒸条鱼就够了，调料小心点放，实在是有他也吃的，不用管他就好。”

　　经理心说你这些菜看上去简单不也是照顾了他吗，还不用管他！但他没敢说出来，把两位招待好亲自去后厨找了主厨——“我跟你说，这可是小温先生的客人，你可绝对用国宴的水平把这几个菜做好。”

　　温泽闵自然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动作，廉幼清不怎么高兴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也没叫服务员，哗得一下流到手背，吓得温泽闵猛地站起来，摸了摸茶壶不算太烫，真真无奈地抽出纸给小少爷擦手，然后给他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水。

　　“就您这稳定性，下棋不会抖吗？”

　　廉幼清自嘲——“我们皇帝下棋，是不用亲手拿棋子的，动脑子自就行。”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他没有神经科疾病，当然也没有手抖的毛病，纯粹是不敢端容易撒的东西，拿起来控制不住罢了——其实用家里人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富贵病。

　　其实上了大学以后他也在慢慢调整，不过大约真的是天赋为零，总是打到一百撞到五十，心塞得很。

　　不过他双手举起温泽闵注了水的茶杯，喝得心旷神怡。

　　这人是有多了解他，才能知道他不爱多喝水，又拿不稳杯子，每次都倒这么多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