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二章 谎言与真相（六） ...
-
沉默让身处阴影里的人越发猖獗，原以为恶作剧缺了恐惧的回应便会就此罢休，哪知相安无事一周快递员送来了一封奇怪的信件。
梁穆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甚至不想去拆开信封，僵持许久，强制按捺住心底滋生蔓延的恐惧感，撕开了那封信。
里面掉出几张照片，她蹲下身去捡，待看清，一阵冷锋席卷而来将她钉在原地，有冰晶逆流而上顺着血脉侵入心房，每一次跳动都像踏在刀尖上。
照片里都是梁炜彤的身影，和朋友逛街的、吃东西的、穿着校服的、笑得没心没肺的。捏着照片的手指渐渐发白，在相纸上印下深深的褶皱。
一张白色A4纸上用从杂志剪下来的字拼成一条短信息，“你要敢报警就试试，今晚七点连华百货二楼。”
连华百货是一幢邻近郊区的烂尾楼，两个月前停工。梁穆清打了个冷战，恢复些理智，慢慢的愤怒生根发芽茂盛起来。
她给梁炜彤打了电话，“你在哪呢？”
梁炜彤躲进厕所，压低声音，“在学校呢，怎么了？”
她试图稳住声音，“今晚你们还上晚自习吗？”
梁炜彤的气息喷在话筒上，“今天周五，不上。”
“我下午有事可能晚点回家，待会儿给你转一千，你约几个同学去吃点东西看看电影什么的。”她想了想，“约上你过生日时候请的那几个男生啊。”
梁炜彤好半天没说话，“姐，你突然对我那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我能对你有什么企图？”她反问，“让你出去玩玩，放松放松，不要吗？不要我就不转钱了。”
“要要要！姐，我爱你。”梁炜彤隔着无线信号送来个飞吻。
梁穆清在这端笑了笑，“好好玩。”
挂了电话，她对着通讯录漫无目的地翻了翻，手指停在裴景明的名字上，犹豫再三摁灭了手机屏幕。
和往常一样按时下班，微笑着和同事道别，坐上驾驶席梁穆清失去笑容，她拉开储物箱翻找，拿出一把车载破窗锤在手里掂了掂，全金属材质，钨钢锤尖，小巧但分量足。她将锤子放进外衣口袋，扭动钥匙发动汽车，车子融入下班高峰期的车流，缓缓向郊区驶去。
到达连华百货的时候天色蒙蒙一片，梁穆清从工地侧面的一个破口偷偷进入，远处大门口的工棚里传来几声狗叫。这栋建筑框架已整体完工，地面高低不平，散落着水泥块和弯曲的钢筋。
踢上一段铁板，哐啷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传出很远，大门口的狗又叫了几声，犬吠声听起来只是隐约的声响。顺着没有任何护栏的楼梯登上二楼，初望过去天色更加昏暗，所有的东西都只剩下一个黑色的轮廓，黑黢黢的，是伏在的晨昏里的兽，一旦夜幕降下便苏醒过来。
手藏在衣袋里，紧紧握住那把锤子，食指指尖捏上锤尖，她在强制自己稳住思绪，深呼吸，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宽敞的场地中央一道黑色人影站了起来，穿一身黑，卫衣的帽子遮住了半边脸，她冷笑一身，拍起巴掌，赞赏道，“好啊，真的一个人来了。”
梁穆清愕然，对方是女人！？
黑衣人像是看破了她的心事，一歪头，“过来啊，都是女人你还怕我？”
她放开锤子走了过去，对方的身形渐渐清晰，这是个年轻的女孩，身形偏瘦，矮了梁穆清半个脑袋。这时，街边路灯亮了起来，对面的广告牌跑起彩色光带，女孩的五官明晰起来，两颊瘦削，薄凉的唇，目光里藏了针。
“为什么？”梁穆清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沙哑。
“为什么？”女孩笑起来，露出一口小小的尖尖的牙齿，“你没问问裴景明吗？”没有得到回答，她冷笑着退了几步，“我只不过是告诉粉丝何曼馨的行程，他就把我开除了！让我找不到工作，我就像圈子里的毒瘤，所有人都弃而远之，恨不得切除剔掉。”
女孩望着梁穆清，她很瘦，眼白占比大，一瞪眼像《死亡笔记》里的琉克，梁穆清别过眼，“这是你咎由自取。”
蓦地眼前溅起一片缭乱星辰，梁穆清踉跄几步坐倒在地，右半边脸都是麻木的，耳朵里塞了成千上万只蜜蜂，整个世界都在嗡鸣。嘴角有液体流出来，抬手一抹，粘稠的暗红色的，这时痛感才涨潮般漫上来。
“我咎由自取？”女孩上前一步，随着她的动作，袖子里垂下来的东西与地面拖拽出清脆声响。借着一缕灯光，梁穆清看清楚那是一条铁链，足足有小孩手臂粗，方才没留神生生被铁链甩中了右脸。
女孩手臂一抖，铁链碰撞携着风声呼啸而来，梁穆清只来得及护住头部，铁链便砸在了后背，痛得闷哼一声。
没有尖叫和告饶，女孩不甘心，连续甩动铁链胡乱抽打，尖声嘶吼，“你以为裴景明是什么好人？他是为了遮掩和何曼馨的事！”她停手，站在原地呼呼喘着气，眉头扬起眉尾耷拉着，又露出大面积的眼白，饶有趣味地看着梁穆清，枯瘦的唇角朝两边咧开，尖尖的牙齿上下碰撞，“你知道吗？夜宿何曼馨家的不是段霖，是裴景明！段霖只是在配合他们炒绯闻！”她笑起来，胸腔鼓动，带动了整个身体，“当红人气女歌手和经纪人的恋情，你说粉丝会是什么反应？娱乐公司会是什么反应？”
梁穆清蜷缩着，双臂牢牢抱紧头部，铁链甩动时扬起的灰尘弥漫在鼻息间，轻轻咳了几声，背部松懈下来。
这几声响动激起了女孩的兴趣，她怪笑一声，“你不知道这些事吧？既然你今天一个人来见我，看样子你和裴景明的关系也很疏浅吧，难道你和他也是在炒绯闻？”女孩矮下身子，梁穆清松开手臂，一抬头就对上那双眼睛，那双躲在黑暗中的眼极黑却透着冷然的光，像冬日月夜碎裂的月光，切割着视野里的一切活物。
梁穆清彻底松开手，一手撑地缓缓站起来，伸展肩膀牵扯到痛处，低头咳了两声，喉头泛起一丝腥甜。
“你们现在想遮掩的又是什么事情？”女孩得逞地笑，“是阮柏涵吧？阮柏涵前几天出国了，所以你既没有告诉阮柏涵也没有告诉裴景明，而是只身前来见我。”
梁穆清迎上女孩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冷哼一声，“我只身前来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们。”
女孩暗暗握紧铁链，“是因为你们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吧？”
梁穆清弹去衣服上的灰尘，“谁利用谁？”
女孩答道，“裴景明利用你遮盖阮柏涵的恋情，阮柏涵也能忍，眼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发一些卿卿我我的照片，也奇怪，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梁穆清嘲笑，“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们都是朋友而已。”
女孩笑起来，声嘶力竭地笑起来，“娱乐圈里哪有什么朋友！”
梁穆清冷眼看着她，待她声音低下来，开口道，“还有，你碰了不该碰的人。”
梁穆清迈步上前，女孩警惕地后撤一步，“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梁穆清重复道，“你可以因为和裴景明的恩怨而迁怒于我，那我也可以因为我们刚刚结下的恩怨而泄泄愤咯。”
女孩扬手，梁穆清手快，一把握住甩来的铁链，女孩想抽回，拽了几下没拽动，梁穆清手臂用力一扯，女孩单薄的身形晃了晃没站稳，向前踉跄几步才站住脚，抬头，梁穆清面无表情捏上她的下颏，“感觉怎么样？”
女孩眼里原本冷厉的光碎成无数片，她想挣脱桎梏，哪知梁穆清的手钳子一般牢牢钳住，捏得她下颚像要碎裂。
“你放手，放手！”她腿脚胡乱踢打，伸手去扯梁穆清的头发。
梁穆清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反向一扭，女孩吃痛松开头发，梁穆清脚下一勾，女孩惊呼一声摔在地上，逆光看去周身腾起一阵灰尘。
“感觉怎么样？”梁穆清垂眼漠然注视着缓缓爬起身的女孩，她捂住手腕，瑟缩着肩膀，惴惴不安。
梁穆清上前几步，女孩退缩，然而并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与怜悯，梁穆清抬手，手掌尚未落下只听女孩哭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牵扯你。”
啪，响亮的一耳光回荡在空洞的楼层间，女孩噙了泪的眼睛惶然望向梁穆清，啪，又一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颊。
“一巴掌是为我打的，另一巴掌是为我妹妹打的。”梁穆清冷冷说道，“如果你敢碰她。”说着梁穆清扯过女孩衣襟，拖拽着她来到没有护栏的楼层边缘，手一伸女孩上半身悬在大楼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女孩脸色青灰，慌了手脚，紧紧握着梁穆清的手臂，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梁穆清！”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裴，裴哥！”
梁穆清回头，裴景明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出来，艾可从他身后蹿出一把抱住梁穆清，“你这人电话也不接，自己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不要命吗？”
被晃得头晕，梁穆清推开她，“你别晃，别把这小姑娘给摇下去了。”
女孩铁青着脸，死死抓住梁穆清的手臂。
“胡糖糖。”裴景明说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对不起，裴哥，对不起。”梁穆清收回手臂，女孩挣开钳制，连爬带滚地去抱住裴景明的腿，“我错了裴哥，我再也不敢了。”
裴景明沉着脸蹲下身，“糖糖，以前是我做事太武断，但你也有你的错，如果有什么怨言只管冲我来，欠你的我赔给你。”
女孩哭着摇头，“不，裴哥，我错了，我真的很喜欢以前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可是。”她哽咽，“可是你们不要我了，即便如此，那些何曼馨的八卦我一件都没说出去，真的裴哥，你相信我。”
裴景明帮她擦掉额头的灰尘，“我相信，谢谢你。”
几束白光射来，警察赶到。
裴景明望向女孩，“糖糖，你做错的就要承担后果，我欠你的统统都会还给你。”
“不，裴哥，是我错了。”被带走前女孩留下一句话。
“你怎么样？”裴景明脱下外套给梁穆清披上。
梁穆清叹口气，“没什么，就是有点饿。”刚说完“饿”字，她周身一轻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二章 谎言与真相（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