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小姐 ...
-
管朱被陆玄筹带回了家,陆夫人看见管朱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你疯魔了不成!还将她带回来!”
陆夫人喜欢几个儿子,一辈子少女心被宠着,从来没做过要当婆婆的准备,陆客荻突然病逝,陆夫人怕三儿子在黄泉下孤单,勉强才同意配阴婚。
陆夫人认为管朱是个丧门星,跑了就算了,偏偏陆玄筹又把她带回去,因此大晚上的在家里就闹开。
帮忙送管朱回来是茶楼的小厮,本意是讨点赏钱,谁知道一进门,陆家夫妻两个就吵了起来,他是被直接轰出陆家的。
“对!我是疯了!”
陆玄筹本意是想处罚了管朱好叫夫人开心,谁知道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也是一脸不快,背着手去宗祠躲静了。
陆客兰本来要睡了,听见陆夫人在自己院子里哭得太凶,又穿好衣服,让侍女掌灯过来看。
陆客兰到的时候,管朱正被扔在陆夫人院子外的大石头上睡得香甜。
“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侍女嘟囔。
陆客兰笑:“她大约是困了,叫醒来,先送去我的院子,我跟娘说会儿话,待会再回去。”
侍女撇撇嘴,粗声恶气叫醒管朱。
陆客兰不再理会管朱,直接进去找陆夫人。
陆夫人本就是假哭,只是想跟陆玄筹发脾气,谁知道陆玄筹甩袖子就走了,她登时委屈,假哭就变成了真哭。
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客兰去安抚了陆夫人一会儿,就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回去的时候,就见管朱站在院子里,跟两个侍女撒泼,两个侍女说不过她,气得脸色青青白白。
梨花低垂,月色皎洁。
陆客兰看着管朱性格洒脱,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像是浪荡了许多年的人,不免有些怔忪。
侍女见陆客兰回来,开始仗势欺人。
“哼!我们四小姐回来了,撵你去睡柴房!”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我早就困了。”
“你!”
侍女撅着嘴,跑过来给陆客兰告状。
管朱一句话也不说,人只是安静站着,好半天,侍女说完了,陆客兰笑笑:“多大点事儿,你们先进去,我跟管小姐有话说。”
侍女走了。
陆客兰吹灭手里的灯笼,隐隐约约的花簇下,虫鸣很响。
“管小姐。”
“嗯?”
陆客兰突然出手,管朱利索躲开。
果然,管朱也是会一些的。
陆客兰从小不喜欢涂脂抹粉,偏爱舞刀弄枪,陆客荻疼这个妹妹,明里暗里帮她找了不少师父。
家里兄妹四个,她最爱陆客荻这个三哥哥。
陈国女子,多以柔弱为美。
她曾被邀去赏花,去了却是被人捉弄,众人都笑话她粗鄙。
她虽未开过情窦,却在赏花回来后,对自己的良缘颇为惆怅,喝过两口竹叶青,爬上三哥哥书房的屋顶。
三哥哥点灯读书,听见动静就知道是她,笑着问:“怎么了?”
她语气惆怅:“三哥哥,你说要是没人喜欢我怎么办?”
她长相大气并不小家碧玉,刀枪使起来能打得过家仆。她有时觉得自己好,有时又觉得自己不合时宜,万千思量,终究化为一个没什么概念的问题。
三哥哥的书桌就在窗下,他一手翻书,一边说:“哈哈哈,客兰,你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你该有人带你行走江湖遍历山河,他呀,会敬你爱你,欣赏你刀枪手法的厉害,也能明白你一手老茧的辛苦。”
“可是……”她顿住。
她想起闺阁的姐妹,出嫁后守着夫婿,偶尔游玩的机会就是去庙里上香,轻言慢语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如花美貌,日渐憔悴,一身绸缎,却眉宇之间疲累。
她从未见过有女子可以做到三哥哥说的那样。
她并非怀疑三哥哥,只是对人生前路颇为迷茫。
后来三哥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冲撞了父亲,父亲在祠堂里用藤条抽三哥哥,她本来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三哥哥爱眠花宿柳,常与人有纠纷的,被父亲打也是常见,只是她没料到,第二天晨起,侍女红着眼睛哭哭啼啼。
她问了才知道,三哥哥害了急病已去世。
家里潦草将三哥哥下葬,她问原因,父亲母亲皆闭口不谈。
三哥哥下葬那天,早春料峭,她见一个女子穿件白裙躲在竹林后面,后来问了侍女才知道,那是‘水天一色’的陆莺儿。
棺木下葬,却是磕了一下摔在地上,她看见三哥哥后颈子上血肉模糊没了皮肤,她心里认定是父亲打死了三哥哥。
从那时开始,一心信奉侠肝义胆走天下的她就变了。
连家里也这样,这天下的山河又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陛下赐婚,将她赐给姚世丰,今夜看见爹爹回来,她莫名伤感,此后她便不再是三哥哥的妹妹陆客兰,而是一个人深院里的妻了。
……
两人点到即止,管朱笑了一下:“你还挺厉害。”
陆客兰跟管朱打了一场,却觉得心里轻松愉快。
管朱这个人身上,与三哥哥一样,有一种朝气,若是三哥哥活着,定会喜欢她,想到此,陆客兰不免感伤。
“我送你到后门,你自己走了,以后就不要来京城了。”
管朱很意外,其实她能说她本来是打算在陆家混吃等死的吗……
主要她太穷了啊!
但陆客兰好意救她,管朱也不推辞。
趁着夜色,陆客兰送管朱到后门,谁知人才到后门,院子里突然有人喊:“贼!抓贼!”
管朱想扭头看,陆客兰推了她一把。
‘哐当’一声,门刚关上,管朱就听到有人走过来来了,叫一声“四小姐”。
“怎么了?”陆客兰问。
“老爷出事了!有人来偷镇店之宝,被老爷撞到,那人就把东西扔给老爷,结果……”
“怎么了?”
“那东西黏在老爷身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好了!”陆客兰一声低喝,两个人走了。
管朱靠在后门上,脑子里一转,就明白这东西大概是什么了。
***
秦鹂站在姚世丰的书房门口,静静等着姚世丰怎么安排她。
陆玄筹走了以后,她就到了姚府。
夜凉如水,她却觉得一颗心十分温暖,她是下了重注来赌自己的前途。
鸨娘让她做这种肮脏的事情,看今天那人送东西来时粗声恶气的样子,显然是打算到时候一脚踢开她,她可不是自己那个可怜的娘,她会自己给自己筹谋打算!
姚世丰忙完了,独自来见她。
“秦姑娘。”
猝不及防姚世丰说话,秦鹂吓了一跳,见四周没有人跟着他,立刻笑靥如花:“姚大人!”
“我听说你有事要同我讲?”
“嗯!”
“什么事?”
秦鹂眼珠一转,看着他的神色,见他神态得意,该是刚刚从陆玄筹那里得到便宜,于是小声道:“大人,我要告发一个人!”
“谁?”
“‘水天一色’的鸨娘!”
“哦。”姚世丰微微惊讶,带她进了书房坐下,笑笑:“她怎么了?”
秦鹂道:“她在一个院子里养个桃树,每天给树下埋死人!之前都是死在楼里的客人,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楼里的姑娘……”
“还有这种事?!”
“嗯。”秦鹂想了想,道:“还有那个陆莺儿,大人之前见过她的,她也被鸨娘害了的。”
秦鹂一直观察着姚世丰的神色。
她之前有次跟陆莺儿出门,正巧遇上姚世丰和几个同僚,当时姚世丰一直看着陆莺儿,秦鹂就猜他大约是对陆莺儿有些看上了的,后来有几次秦鹂和陆莺儿出局,也碰巧见过姚世丰,姚世丰对陆莺儿,确实有些不同。
她今日来,赌的就是姚世丰有些喜欢陆莺儿。
姚世丰眼底一沉,果然追问:“陆莺儿也是被埋在桃树下?”
秦鹂狡黠一笑,她赌对了!
“嗯,因为陆客荻!
“那个陆家的陆客荻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但偏偏他舍得下钱砸,鸨娘收银子自然开心,就推着陆莺儿跟陆客荻出去。刚开始,陆莺儿也是不愿意的,但后来有一天,陆客荻神神叨叨送来一个礼物。”
“礼物?”
秦鹂道:“他常送东西给陆莺儿,都是些贵重的,所以我们姐妹也不敢碰,陆莺儿不要,差人原原本本送回去,谁知道几天后,陆客荻就病死了。陆莺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非说是自己害死了陆客荻,要跟着陆客荻去,我们都当她糊涂了……”
姚世丰直接打断秦鹂:“这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有次撞见鸨娘让楼里的人偷偷送包裹出去,我好奇就跟着看了下,结果被鸨娘发现了,鸨娘就找了个由头,说我病了,实则让我每日看着那桃树。”
“哦,我知道了。”姚世丰淡淡笑了,安抚下秦鹂:“你别怕,这些日子你暂时先住在我府里。”
“多谢大人了。”
秦鹂乖巧地行个礼。
秦鹂此时心终于落地,她双颊微红,羞羞怯怯瞥一眼姚世丰,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姚世丰笑笑,伸手抬起她下巴,就着灯火看她。
秦鹂心想,谁说这个姚大人就没这种心思了?分明街头巷尾都是瞎传!他不过是多念了些书,所以于这些事情不好意思罢了。
“大人……”
正巧此时,门外有小厮来传话,说是陆玄筹让姚世丰去一趟陆家。
秦鹂气得恼怒,又不好在姚世丰面前表露,只是可怜巴巴看一眼姚世丰,谁知姚世丰十分不解风情,他似乎一瞬间就恢复成了平日里寡淡的样子,叮嘱她不可随意乱跑以后,就自己跟小厮走了。
姚世丰一走,秦鹂无聊又恼怒,就在书房里随意里走动,鸨娘疼她,琴棋书画都教了一些,她能看懂姚世丰的书画,想着在屋里翻找些东西,翻来翻去,都是些正经的诗书。
正觉得无聊,她在柜子的最下面一格,突然找到一只手绢包裹好的玛瑙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