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卫彦

12、再入红尘

　　之后的一月里，楚岳日日咳嗽，身体也日渐消瘦，当沈澈再回道观时，楚岳已经气若游丝面色灰暗。
　　夜间，修清安守在楚岳床边寸步不离。紧紧握着楚岳的手，看着油尽灯枯的人，修清安又想起了他娘去世的隆冬，寒意彻骨。
　　君涯看着修清安下意识抖动的身体，心被提了起来。
　　“清安。”
　　“师傅，我在。”压低身体，修清安将耳朵贴近楚岳。
　　“我死后……烧毁尸身，骨灰劳烦你，带给我家中的弟弟……还有，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修清安只觉手中的手一松，滑落在床边，那呼吸声在耳边戛然而止。心里里顿觉像被塞满了一把雪，寒意在身体内蔓延。放轻呼吸，僵直起身体，修清安颤抖着手将食指放在楚岳的鼻下，眼泪措不及防涌出。
　　“师傅……”修清安跪在地上。
　　沈澈端着药推开门，见此情形那碗直直掉在地上，药味瞬间弥漫在房内，苦的散不开。
　　君涯在地上着急打转，他化不了人形安慰修清安，便在他身上扒拉着，发出阵阵呜咽。
　　“清安。”沈澈并排跪在床边，扶着修清安瘦削的肩膀安慰：“节哀顺变，你还有我，我以后都陪着你。”
　　处理完楚岳的身后事，修清安请辞，道长板着一张脸：“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意思明确，那菜地还得有人看着。
　　“大约三月。”
　　“太久太久，本来干活的人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最多一月。”
　　修清安着急：“这一月着实来不及，路途遥远。”
　　道长板着一张脸不耐烦，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道长，我有事要见你。”沈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道长脸色变了变，转身扬起标志性的假笑开门相迎：“沈公子可有何事？”
　　沈澈拱手：“我身体多亏道长多年费心调养，如今身体已好打算辞行。前几日回家正是商量此事，眼下刚好和清安一块儿出发。”
　　道长背着修清安，沈澈递过去一个锦带，迅速收起，脸上笑容灿烂：“当然可以，清安啊，那你和沈公子就收拾行李吧，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啊！”
　　修清安见他如此快答应，心下疑惑但也没问什么，收拾好行李和沈澈拜别后便下了山。
　　“清安，路途有些遥远，你一定要带着它吗？”沈澈指指君涯。
　　修清安看着跟在他脚边寸步不离的君涯，道：“小灰一直跟在我身边习惯了，就让他跟着吧。”
　　沈澈略微皱眉：“可是我总瞧着不太对劲。”
　　修清安看着长大不少的君涯，疑惑道：“哪里不对？”
　　沈澈上下审视君涯道：“我曾读过一本《异物志》，讲的是种种山间野兽，你说它是狗，我总瞧着不像……倒像是，书里讲的狼。”
　　“不会吧！”修清安蹲下摸着君涯：“我虽不大懂动物，但善意与恶意还是分的清的，我养小灰这么久，它从来不伤我，想必动物也有感激之情吧！”
　　君涯伸出舌头舔着修清安的脸，一个劲的蹭着表示开心。
　　“你看，它多听话。师兄多虑了。”
　　沈澈见修清安面带微笑的脸，只好打消赶走君涯的念头，楚岳刚刚过世，如果再把它赶走，修清安怕是又要伤心。只是疑虑依旧盘旋在心头，不如回家再多找找书籍，万一有什么后患也好有对策。
　　下山后，沈澈雇了一辆大马车。晚间到了一处客栈歇脚，那店小二拦住了二人。
　　“小二，这是何意？”沈澈问道。
　　那小二指指门外的君涯，道：“本店不能带狗入内，二位还是去别家吧。”挥手就要赶走二人。
　　沈澈与修清安商量道：“不如把小灰放在外面，你看如何？这附近就有这一家客栈，天色也晚了。”
　　修清安摸着君涯的头有些不忍：“万一丢了可如何是好？”
　　“那这样，客栈都有后院，我们花银子让小灰睡在后院可好？”
　　那小二在门口听他们对话，便咳嗽两声道：“二位商量好了没有？本店的后院倒是能让这狗住一晚上。”
　　修清安点头同意，除此别无他法了。小二带他们上了厢房，又领着君涯去了后院。
　　君涯皱眉，这后院都是过路人的马车和马的停放处，空间狭小且马粪刺鼻，这环境委实糟糕。
　　小二把他仍一旁便去忙了，君涯思量再三，这原形走到哪里都不方便，也不能日日与修清安同寝，若是化成人形那就方便了。想到此，君涯决定化形，虽说妖丹被封多有不便，但现在攒的法力足以支撑他化形撑一段时间。转身便化作流光去了墙外的角落，一落地便成了人形。
　　一身黑袍难掩周身气质，墨发束冠，五官深邃英气逼人，手持一柄长剑，唇角微翘，一身侠客的装束。眉目流转间，只一眼便叫人过目不忘，出了巷子惹得过路的小姑娘红了脸。
　　走进了客栈，那店小二赶忙过来伺候：“这位公子，您可是要住店？”
　　君涯点头，指了指和修清安挨着的房间：“我要那间。”
　　小二低头哈腰：“我领您上去。”
　　“有劳。”好久没化成人形，说话略微有些不顺口了。
　　进了房间，君涯递过去一锭银子，那小二退了出去。修清安与他一墙之隔，就是闭上眼睛也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如此便好了。
　　路途还很遥远，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每天变来变去实在太费神，得想个长久的法子以绝后患，君涯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君涯下楼，碰巧遇到正在吃早饭的修清安与沈澈，大堂内熙熙攘攘坐满了人，只有沈澈那桌还有位子。
　　君涯走了过去。察觉有人过来，二人抬起了头。修清安停下来夹菜的筷子，眼前的人一身墨色衣衫身姿挺拔，在嘈杂的客栈内遗世独立，眉眼硬朗，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当真是他多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二位，叨饶了。不知在下可否与二位同桌？”
　　二人点点头，君涯浅笑：“多谢了。”
　　客栈内嘈杂的声音在君涯坐下那一刻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他们三人和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