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 ...
-
长安街，街市熙熙攘攘，繁华依旧······
一列长长的，闪耀着朱砂才有的暗红的马车阵从闹市中徐徐穿过。那车阵前几列是坐了人的车厢，车厢上的稠帘一晃一晃的。后几列则是捆满了紫杉木做的箱子，箱子上雕刻着花鸟树藤，四角则裹上了一层玉石螺钿。
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
“谁家姑娘出嫁啦？看着这仗势怎么和送彩礼似的？”一位坐在茶摊子上的食客揪着小摊老板的衣襟问。
“客官，您不知道？将军府李大人家今早生了个小姐，这不，整个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都给送贺礼去了，”那店老板直起了腰板，取下肩上的脏布擦了擦手。
“啧啧啧，您还真别说，就李大人这声望，就值得普天同庆！”店小二对着走过的马车，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将军府李大人？”另一位食客插了句嘴。
“你说的可是李子琛李大人？”他停下了手中的竹筷子，又接着问道。
“那还能有谁？”店老板瞥了一眼食客，
“这一看您呀，就是新来长安的，咱们这条长安街，街东一位宇文瀚，宇文大人；街西一位李子琛，李大人；咱们做百姓都说啊，这两个丞相就是那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帝虽开明，但没这左臂右膀，这太平盛世也不知能持续多久！”
店老板顿了顿，底下的食客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店老板见了，也就起了劲头。
“这李大人，为官十余年，为人重情重义，家财万贯，府中有百余人，却只有一位结发夫妻。之前有传言说啊，这皇帝为了李大人家有个后代延续血脉，特地在御花园给李大人开了个小诗书会，这里面邀请来了不少名门家的小姐，个个长的啊，天仙下凡似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还有啊！这些名门小姐，个个琴棋书画都是一绝一绝的！这皇帝也是费尽了心思，知道李大人就爱懂诗琴的人，就为了李大人能在里面挑中个对目的，耗费了不少心血！”
店老板咽了咽口水，左右观望了一番，卖了个关子。
“然后咧然后咧？”性子急的食客就按捺不住了。
“然后这李大人啊，当然是拒绝了皇帝的一番好意，说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就算无子嗣也绝对不能背了发妻。皇帝自是懂李大人为人的，几次劝说都未果，也就打消念头了呗！”
“果然重情重义！”那个新来长安的食客一把把筷子啪在了桌上，赞叹道。
店老板得意地扬了扬头，满脸尽是得意之情。
车阵继续走过，所过之处，尽是欢颜笑语。
穿过了最繁华的街市，拐个弯，进入一条小巷，走不下几步，一座金碧辉煌的府宅就出现在了面前。宅门已经挂上了大红色的彩球，黑墨水写的“将军府”三字给阳光照的竟然有些庄严感。
宅前已经停了大大小小几辆马车，管家吆喝着家仆们把车上的贺礼卸下来。
车阵为首的马车下来个人，匆匆地跑过去和指挥着的管家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管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带着刚刚还在卸贺礼的家仆们就往府里跑。
不一会，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人群从府宅里跑出来。
为首的，是个一身紫衣的中年男子。
那便是当今左丞相，李子琛。
数百名家仆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朝着已经成列成一排的车阵深深地作了个偮，
“恭迎圣上。”李子琛跪下，身后上百名家仆也应声而跪，连同李子琛身边那个一身黑衣的门客。
“恭迎圣上——”众家仆也一起喊着。
片刻，车厢上的帘子被撩起，一人从那里面钻了出来。
那人一身黄袍，胸口绣着两条相互缠绕嬉戏的龙，金蚕丝为材的衣料在光下闪耀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那是当今圣上。
“李爱卿何必见外，全部免礼吧。”皇帝上前，扶起了跪着的李子琛。
“谢皇上。”李子琛站起，身后的家仆也起立，迅速散开站成了两队，给皇帝和李子琛让了个道。
“爱卿你今日得女，朕也是甚是欢喜呀！想想二十几年前我们还一起游山玩水，如今你我都已经妻儿落地，这时间呀，过得可真是够快的啊！”皇帝搂着李子琛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将军府大堂走去。
那黑衣门客紧随李子琛身后，腰上系着的门牌和剑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孩子呢？抱来给朕看看。”皇帝一进门就向李子琛要孩子。
奶娘赶忙把孩子抱来。
那女娃娃在襁褓里挥舞着肉嘟嘟的拳头，手上被套了个长命链，上面的小铃铛铛铛作响。
皇帝轻轻地接过她，她看到皇帝，手就往皇帝脸上挥着，然后就咧开了没有牙齿的小嘴。
“哟哟哟，可是个机灵鬼呢，知道朕来了这么开心呀！”皇帝轻晃着胳膊，把脸凑得更近，用胡子渣渣轻蹭着女娃娃的脸。那女娃娃笑得咯咯地，在皇帝怀里翻来翻去。
“爱卿，你这女娃名字定下来没有？”皇帝一边摇着手中的襁褓，一边问道。
“臣与家妻商量已久，想取唯西二字。”
“唯字是因这孩是我李府唯一血脉，西字则是为了纪念我朝西部平定，希望社会太平，百姓安居。”李子琛回答道。
“唯西，是好寓意啊！爱卿给女儿取名想到江山社稷，正是不易啊！”皇帝一边拍着婴儿的背，踱着步，一边说道。
“哟哟哟，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呢。”皇帝满脸慈爱地看着李唯西。
“唯西，唯西，唯——西——”
“是个会笑的名字呢！”皇帝猛地抬头，看着李子琛，像是发现什么新事物似的，，满脸兴奋。
李子琛脸上堆满了笑容。
是啊！唯西，是个会笑的名字呢！
过了一阵，孩子似乎有些困了，皇帝就把孩子交回给了乳娘。乳娘带着孩子，退出了大堂。
“素锦可还好？刚生了孩子，要好好休养啊！”皇子坐上了大堂的主位。家仆们赶紧斟茶倒水。
“回皇上，素锦现在身子有些虚弱，今日没能来迎接圣驾，还望皇上谅解！”李子琛又作了个偮。
“嗨，这有什么。”皇帝挥了挥衣袖。
“你可还记得我俩儿时之约？”皇帝坐直了身子，问道。
“与君之约，怎敢忘怀？”李子琛答道。
“ 你我首胎若都为女，则结为姐妹；若都为子，则拜为兄弟；若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 ”李子琛又补说道。
“一字不差。”皇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思绪仿佛被拉回了从前。
皇帝放下茶杯，“朕的长子是昭仪所生，”皇帝顿了顿，“但为人倒也机灵，今年已有七岁，教书的师傅说他腹中有墨 ，是个可塑之才。”皇帝又说道。
“皇上不必多说，臣明白皇上您的顾虑。”李子琛说道。
“既然是约定，那边遵守，圣上之子，皆为龙子，怎么又会有分是哪位妃子所生？”
“再者说，我可不想成为小狗！”李子琛打了个趣。
皇帝脸上一下子就泛起了笑容。
李子琛还年少之时，曾与皇帝一同出游，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皇帝是皇子，只是觉得说起话来特别投机，便约定一同游山玩水，作诗写赋。
游了几年，两人愈发觉得投机，便结为兄弟。再后来，李子琛收到家信说母亲病重，他不得不回京，而皇帝却还想继续游山玩水，二人就此别过，临别之时，二人有约，待日后相见，一定要让儿女们玩成一片，于是才有了婚姻之约，
李子琛世代为官宦，其父李行渊曾与先皇帝出征打仗，被封为大司马，坐拥一方军权，势力在京城独树一方，皇帝赏赐“将军府”这一府宅。
而这李行渊吧，也只有独子一个，偏偏这个独子喜文而不好武，总外出游山玩水，结交文人，让身为朝廷武将的李行渊甚是头疼。等到李子琛终于游山玩水回来了，李行渊为锁住他，在京城找了份职务给他。结果半年不到，西部蛮夷入侵，作为大将军的李行渊不得不出征平定，李府上下的要务打理就落在了李子琛身上。
李行渊一路西征，终究平定西部，却由于常年疾病缠身，又在归途中遇上暴风雪，不幸离世了。先皇怜悯，保留了将军府，还有将军府里面的家仆。
坏事成双，不久以后，他本已经疾病缠身的母亲又离世了。
也许是一夜之间，将军府那个出了名的“不务正业”的顽童长大了。
李子琛逐批清退了府中的仆人，搬到了离将军府不远的一处破宅子居住。
他开始认真对待科举考试了。
不出三年，一考即中，二十几岁的年纪便中了进士。
那时候，先皇病重，朝廷上下一片混乱。李子琛虽中进士，在官场中谋得了一个足以养家的官位，可就算有一身的本事，也没办法受到重用。
再后来，先皇驾崩，新皇帝是排行十二的皇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庶子，平时在朝廷不言不语，似乎与世无争，据说还曾偷跑出宫到处游山玩水，没有点皇子该有的正经样，这一下子，却是坐拥了天下社稷。
而李子琛当时不过是小小官吏一个，上朝时都得站在文武百官队伍的最末边。新帝上位后，却点名道姓地将李子琛召到大殿最前端。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子琛胆战心惊地走上前，头也不敢看新皇帝一眼。那新皇帝倒好，当着全体官员的面，像选妃子似的让李子琛抬起头来，李子琛这才讪讪地抬起了头，定睛一看，那坐在金龙缠绕的皇椅上的，不就是几年前一同出游之人吗？
李子琛有点头昏，惊得目瞪口呆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新皇帝年纪和李子琛相仿，满脸是少年人的嬉笑，正看着一脸惊愕的李子琛。
“罢了罢了，下去吧。”新皇帝招了招笨重的衣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李子琛满脑子空白地退回原位，殿中，满朝文武官员低声议论纷纷。
几日之后，李子琛升为了吏部主事。
再之后，李子琛凭借一身学识，辅助着皇帝治理国家，一路升官至相，为官十几年，因为功劳颇多，皇帝开恩，特允他继续住在将军府；
而那将军府哪有什么将军，有的，只是府中西侧祠堂的，那一块小小的，用金墨水写着的“李行渊大司马”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