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遥鼓

28、028

　　第二十八章 “在这样的安静里，一定还有什么是那群狐狸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搞不好是另一群强大的携带者也说不定。”

　　“太安静了。”
　　躲在阳台的阴影里，耀眼的阳光铺洒在脚下，薄晋阳远远将目光投注在楼下地面上，观小故探出手，灼热的阳光照在皮肤上不一会儿就升起焦灼的痛感，随之而来的还有从脊骨涌上来的凉。
　　蓉姐颤声道：“天气太热，冰雪就会消融，这样的天气不适合丧尸病毒的繁衍，一旦丧尸病毒的繁衍跟不上血肉腐败的速度，尸群就会走向没落，所以为了熬过气候变化的变化，长江以南的尸潮就会……”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后的张军揽手将她扶住，想要安慰，但又说不出一句话来，浓烈的绝望感包裹着每一根神经末梢，将临未临的危险，时刻都能把人逼疯，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有长江天堑，二十年时间早已经确认将所有的联通桥，哪怕是铁锁链都斩断了，它们……它们没有路能过来。”
　　薄晋阳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不，还有一条……只要数量足够多，再深的河流都能填平。”
　　惊骇骤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S市不在长江沿岸，但已经是当前存在幸存者基地的，最靠近南方的城市了。假如真如猜测的那般，因为天气炎热感染者不得不依本能开始向北迁徙，那么首当其冲便是I-幸存者基地。
　　那就不是成百上千的尸潮，那会是百万，千万，甚至……过亿，这样的数字已经不是当前基地的强者能力挽狂澜的局面。
　　“今年气候多变，五月的梅雨季淅淅索索下到六月才停，七月中旬才真正入了夏，入夏之后天气就一路拔高，直到现在。按照感染者的平均迁移速度来说，长江应该已经……”
　　观小故看着面色雪白蓉姐，想到近一个月来的邻里关照，忍不住安抚道：“别这么灰心嘛，想开点，人有生老病死，感染者也有，而且它们不会繁衍生息，只要我们够苟，总能熬死它们。”
　　蓉姐：“.……”
　　薄晋阳：“.……”
　　其余人：“.……”
　　薄晋阳：“不管怎么样，从突然出现的狼群携带者到现在的狐狸携带者，都传递着感染者正在躁动期的消息，我们得离开，往北边去。I-幸存者基地在建造之初就耸立在悬崖之上，身后只有百尺深渊，没有路，时间紧迫我们得突围出去。”
　　观小故摆摆手，重新落座道：“不急。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她抬手看了看表，“下午两点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下城区的携带者没有对上城区发起攻势，这不符合携带者掠夺的本性。”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唐柏一行人的存在，携带者拥有敏锐的直觉，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不相上下的对手才显得这么慎重，可从小别墅里出去的风属性异能者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薄晋阳回过头疑惑地问道：“什么风属性异能者？”
　　“就是李朝啊，唐柏身边那个，整天穿着黑夹克，耳朵上钉个耳钉的那个啊。”
　　“你看到他了？”
　　“是啊，就今天早上，从边缘高墙翻出去了。”观小故指着上城区外围，只在小公寓客厅窗沿能看到的三层楼高的围墙。
　　一整天都跟她待在一起的薄晋阳：“.……”
　　“很显然，那群狐狸怕得不是唐柏这群人，实际上它们也不会怕，这是食物链带来的优越感，就像二十年前人不会怕几只老鼠一样，何况中下城区还有上万的丧尸。”观小故顿了顿，“但是地面上太过安静了，安静地不像话。”
　　“在这样的安静里，一定还有什么是那群狐狸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搞不好是另一群强大的携带者也说不定。”
　　观小故从茶几上捡出一颗糖，这是吴小明念念叨叨说带给她的，一直到现在谁都没有心思吃。随手剥着糖纸，猝不及防一个爆栗砸到头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乌鸦嘴，走吧。”薄晋阳再沙发上捞起自己的外套，边说边走。。
　　“嘶——你，你去哪儿？”
　　薄晋阳转过身：“小别墅。事态严重，为了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协作是降低损失的最好办法。”
　　他刚说完，沉默了一整天的吴小明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长时间沉默让他的声音变得喑哑暗沉：“我也去。”

　　小别墅大门前。
　　杨明江推开大门，温文儒雅的面庞上忽显出一丝诧异：“晋阳？”
　　薄晋阳：“杨叔，唐叔在吗？我有点事……”
　　话为落音，只见微风一扬，吴小明一个健步冲开大门，直勾勾冲着吴浩南撞去，迎面就是一记勾拳。
　　唐柏座下文臣武将都围聚在大门围墙圈起的小花园里，这里的土壤受感染程度不高，至今都还种着未名的花种，夏末秋初，叶子还翠绿得好看。
　　不知是谁，人群里有人哼笑了一声。“果然是废物，连自己的儿子都打不过。”
　　别墅后的百尺深渊下，呼啸的风发出呜呜地响声。
　　吴浩南仰躺在地上，撕裂的嘴角一抽一抽地泛着疼，年幼的儿子落在眼底发出凶狠地咆哮声，一夜一昼过去，他终于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时光的流逝。
　　“为什么！为什么！！”
　　“妈妈还在避难所里，为什么！！”
　　狭小的花园里，灼热的风息流动着。没有人说话，五百米开外，上城区碉楼里值班监察者还在源源不断的传回着消息，几个狐狸携带者还藏着中下城区的阴暗角落里伺机而动，而早晨外出接应的风属性异能者至今都没有回来。
　　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耐。
　　“小明……”

　　“呵，不愧是苏秋远的儿子，哭起来掉眼泪的时候一模一样。”
　　“果然是父子情深啊。一家三口都看脸，嘿嘿，这要是在别的基地肯定比这个清水和尚庙吃香。”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得着别人？”
　　吴小明仰头冲人群吼道：“那不是别人！”
　　他并不知道是谁在嘲讽说话。他被家里保护得好，从小到大都散养在上中城区的边缘，薄晋阳的身边，他的父母亲很少让他接触上城区的人，也很少带他去见识上城区的东西，小时候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叛逆期不服管教时还偷偷游荡到上城区里，就是那时他第一次见识到，上城区人眼中蕴含的不一样的神色。
　　上城区新生的孩子并不止他一个，但每个人看见他都是一样的神色。都像现在这样，露出恶心的笑意，高高在上的目光，仿佛天降正义一般一件件批判着他们家所做的没意见时间。
　　那些暗藏的，隐晦的……不知从而来的看不起，他们看不起他的母亲，也看不起选择了他母亲的父亲，连带着也看不起他。
　　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基地并不像表象里这么和平。再后来，他知道，这些看不起是来自两种对立的立场。
　　小时候他这样理解，绝对对立的立场就像一条河，他和他的母亲、哥哥在河的这边，而父亲则是在河中间摇摆不定，饱受排挤；而现在，他才发现，从来都只是他母亲和他哥哥在河的一边，他的父亲在河的另一边，只有他在河的中间不知所措。
　　巨大的愤怒、哀伤、不可置信将他包围，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绪去思考别的东西，他呢喃着：“那是我妈妈。”
　　昨晚一整晚的时间里，他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睛。二十年聚少离多的，却仍旧和睦温馨的一家三口，生活的一点一滴地，温柔善良慈爱的母亲，什么时候都尽责尽职教导自己强大敏锐的父亲——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他浅薄的认知里，十八年光阴，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的太少太少，他并不知道什么立场。
　　立场是什么？什么能将他们一家人分开呢？
　　“我、我不懂，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把我和妈妈丢在这里。”
　　他呢喃着，就像十三岁意外闯入上城区社区，面对满世界的恶意时，那样，满满都是迷茫和不解。

　　小别墅的房门被拉开，挽着绅士拐的唐柏从内走出来。
　　如群星拱月般的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他身上，而他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到了观小故身上。“怎么了，小明这孩子，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薄晋阳：“唐叔。”
　　唐柏点了点头。

　　*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波携带者隐藏在地底下？”
　　“是的，至今仍旧没有发动攻势的狐狸群就是最好的证明。”
　　唐柏依靠在真皮沙发上，轻声笑了出来。“你亲眼所见？”
　　薄晋阳话音停住。
　　唐柏又笑了一声：“既然不是，那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你就用这样的理由说服我站在你的立场上去救你的人？”
　　薄晋阳：“那不是我的人，是你的。我说过这是你的基地，我不会是你的继承者，它永远都是你的。李朝一个十八级的风系异能者，虽然攻击性能不足，但只要他愿意，哪怕是十只狐狸携带者都拦不住他，但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唐叔，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现在的事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长江就在前面，迁徙的尸潮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走到这里，如果你还想重新建立起一个依附于你的法则的国度，这些人必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