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遥鼓

2、002

　　第二章堂客跑单
　　天光乍破，夜色转向幽蓝，东方破晓的鸭蛋青里莫名透出诡谲的红。
　　蛰伏在黑暗中的城市露出狰狞的面貌，满目疮痍的高楼大厦里尽显灰白破败痕迹，曾经在此处生活的人们，在灾难的洗刷中蜕变成面目丑陋没有思想的捕食野兽，啃食着将同伴的血液洒向脚下土地。
　　风化过的广告牌子横陈散乱，烧毁的汽车架子遍布在各处，被破坏过的街道商店，被砸破的玻璃铁门，墙角处风霜刷洗不去的血液的溅射和狰狞的手印，任凭时间如刀如剑，都掩盖不住这里曾沦为炼狱。
　　代表荒芜的杂草从钢筋水泥缝里倔强的生长出来，一年年的，直至铺满所有光线能企及到的角落。
　　忽地，一辆改装后的野越车疾破寂静，绕过接头废弃的车架子，穿行在荒废的车道，七拐八拐的街头巷角却没能甩开身后如影随形的鬼魅。

　　脚下油门踩到底，开车的中年人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后视镜，那是几道狼影，是最矫捷的成年狼，捕食欲望极其强烈。
　　“该死！”中年人猛地唾了一声，狠狠问道：“还有多远才能到？”
　　副驾驶室上戴着眼镜的小年轻哆哆嗦嗦地摊开手里的地图。“这里是A省的小p镇，穿过这个镇再开两个小时的车就能到S市了！坚、坚持住，开到S市我们就得救了。”
　　“坚持你妈呢！”同在后座上的另一个彪形大汉扛起枪往后瞄，只听啪嗒一声暗响。“操，没子弹了！拿什么坚持？？开到S市？拿什么开到S市？哪来的汽油？你生出来吗？！操！”
　　中年人方向盘猛地一打，越野车拐出一个急弯，将扑上来鬼魅一样的狼甩到地上，那一瞬间，油表指针拉向E——那表示车内汽油即将告罄。

　　身后被甩下的狼重新从废墟中站起来，配合着同伴展开新一轮的进攻。
　　“一共五头狼，都是成年体型，只有最右方的那只是母的。”
　　“实在不行，我们下车打，这里是城镇，掩蔽物多，等打赢了再在这里搜罗点汽油开到S市去。”
　　“下车打？！！你行你上啊！你没看到刚刚被甩下去的那头狼，车的速度那么快，它都没死！！它们都是携带者！只要被抓一下你就玩完了！”扛枪的大汉怒吼着，青筋从脖颈处暴起。“还想在这里搜罗物资，做梦吧你！末世二十年了，这种破地方都不知道被搜罗了几次！除了破钢筋房子，朔料袋都不多一个！”
　　“那……那怎么办！”
　　车内陷入沉默。
　　“把她丢下去吧。”彪形大汉盯着车内的第四人——被安全带固定在后车座的陷入昏睡之中的少女，眼底是孤注一掷的癫狂。“只要有人吸引住狼群，我们趁机往前跑，一个小时的车程，顶多天黑前我们就能跑到I-幸存者基地了。”

　　“你疯了吗！这是老板！把她丢下去了我们怎么交差？没办法交差就没有办法拿到尾款！而且交易失败，口碑传出去，谁还会愿意找我们堂客跑单子！”
　　堂客跑单子是末世后衍生出的一种职业，起于丧尸病毒席卷全球后，地球生存环境急剧恶化，幸存下来的人们一跌跌入生态生物链末端，为了更好地生存，幸存者们抱团驻扎，分布各地。其中在两个幸存者基地间搭建人员物资流通渠道的就是堂客，堂客做的生意就是跑单子，只要老板能给上足够多的钱，就可以聘请合适的堂客，在指定的两个基地间运送自己想要运输的东西。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要钱，你有命花吗？！”
　　中年司机不说话，久经风霜的面容耷拉着，嘴角抿到一起。他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都还没成年，他不想死，可这时候把老板丢下去，风声往外一传就再也不回有人找他做生意，没有生意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都要死！
　　“没时间了！！”
　　“闭嘴！”越野车在巷口急刹，黑色的轮胎擦出一条黑带，车上的人猛地一颠，沉睡的少女因惯性甩出，又被安全带勒回原处，头重重地磕到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哼。

　　疼。
　　观小故灵魂回归实体后的第一个感觉，她转了转眼睛，企图苏醒过来，温热的液体从疼痛处溢流下来，盖住重如泰山的眼皮，阴冷干燥的空气 浸润肺泡，那是一种生的感觉。
　　“妈的！一路上都跟死了一样，这时候突然要醒了！”
　　“快决定吧！狼群要追过来了！”
　　“老李头！”
　　空气里都是剑拔弩张的意味，观小故几乎听到了咬牙的声音。
　　“跑！”
　　一阵风带过，司机位上的老李头已极灵动的身姿翻身下车，几步穿过居住区的巷口，借着突出的窗口一跃登上二楼，紧随其后是带枪的彪形大汉，小眼镜儿落在最后，被紧随而来的头狼一把咬住了右腿。
　　他满脸惊恐地仰头望向两个同伴。
　　“救、救！救救我！”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
　　因为他的拖延，他的两个同伴得到喘息，以更快的速度飞快地窜上四楼五楼。丧尸病毒随着头狼的唾液飞快地进入他的血液循环内，那双带着怨毒的眼睛一点点蒙上阴翳，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从二楼的阳台摔了下来，其余的狼一拥而上，将已经完全尸化了小眼镜儿撕成粉碎，只留一声嘶哑的吼叫。
　　在这一声惨叫中，观小故猛地睁开了双眼。入目是封闭的车厢，两头狼围守在车门两侧，犬齿暴起，唾沫润湿嘴边的绒毛，毫无生气灰白一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车内。
　　——那是一头携带丧尸病毒的狼，俗称携带者。
　　对于突然席卷全球的丧尸病毒，物种起源列表上所有的生物都能成为它的寄主，包括单细胞草履虫；而就改造性而言，越是简单的生物越是能适应丧尸病毒的改造，这也就是物种顶端的人类一举跌入生物链低端的原因。
　　经过丧尸病毒的改造，原本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物种爆发出无穷的潜力，一跃登上顶峰，老鼠吃猫的事件层出不穷。
　　观小故抬手抹了一把脸，把眼睑上的血液一擦，心里暗骂一声“狗屎！这算尼玛的安全退休！”

　　弃车而逃的老李头发了疯似得往城市边缘跑，两个儿子玩闹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眼前，被惊恐席卷的他甚至都没能注意到周遭的变化，不起眼的灰黄杂草正一点点变得翠绿，他穿过楼顶，又一跃到另一户顶楼，体型壮大的同伴紧随其后，在他们后面那头头狼还紧紧地跟着。
　　城镇的边缘尽在眼前，身后只有一头狼还在跟着，城镇之外是一望无垠的野外，那曾经该是农民们赖以生存的田野，在那里可没有高楼掩蔽，被头狼追上就只能死了！
　　不！不能死！要回去！要回家！！两个儿子还在等他回家！！
　　脑海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活下去的意念占据着，与之同在还有难以言明的阴鹫疯狂。
　　前面一个屋顶彪形大汉追上了他，抢先一步跃出，在那里远远地还有最后一栋高楼，跑的最快的人能先一步穿过原野，原野的尽头是坐拥安全基地的S市！
　　蓦地——宽胖的背背蹬了一脚，电光火石间，他抬头，一脸阴鹫的老李头借着他的背当踏板稳稳地落到高楼楼顶，消失在不远处的田埂上。
　　操！
　　死亡前，彪形大汉甚至只来得及出现这个念头。他还没有被无情的重力拉扯到地面上，紧随而来又是一个扑击，他只觉得肩背一头，回过头对上 头狼那双灰白阴翳的双眼。
　　“啊——”
　　“嗷呜——”
　　双重音效划破天际，刚咬断彪形大汉脖颈的头狼忽然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注视着来时的方向，毫无生机的眼睛微不可闻地一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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