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看得几清明（明穿）》一年春

18、 第十八章 钦定

　　十月的京城，干燥而冰冷，屋内都凉飕飕的，早上一起来一看，太液池的水都冻上冰渣，好在中午的太阳还是暖洋洋的。在西苑住了两个多月，眼见着钦定之日马上就要到来，淑女们皆打起精神，用心准备最后一关。

　　舒云心中却有别的想法，自从那日梁芳在众人面前处置李春翠杀鸡给猴看，她对皇宫地界算是看透了，没啥好呆的。既然打定了落选的主意，舒云就想着怎样才能有既不引人注意，又能确保自己出局的方法。听马兰花说，上次给成化皇帝选皇后，先帝与钱皇后亲自召见五十位淑女进行殿试，并考教琴棋书画诸艺，想来这次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舒云先是对自身情况进行了分析：

　　琴—— 完全不会弹，
　　书—— 自己只是会写字而且还经常写错别字，至于书法更别说了，
　　棋—— 这个好点，但是围棋也只是一般会下而已，
　　画—— 一窍不通，

　　分析完舒云把自己的任务从如何确保落选，变成了如何可以保留一点面子不要太丢人的落选……舒云心理琢磨，总不能上殿直接说什么都不会吧，丢脸也就罢了，万一皇帝觉得自个戏弄皇家，把自己拖出去打一顿，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啊。想来想去心理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还是找马兰花商量下。

　　这一日，舒云穿着白绫袄儿，外套沉香色遍地金比甲，跑去马兰花屋内找她。还未到门口，就听见屋内隐隐有琴声传来，仔细一听好像是在现代听过的春江花月夜。舒云推门一看，果然见马秀兰身穿湖蓝绸窄袖褙子坐在琴前，旁边焚着一炉香。

　　舒云在门外笑道：“姐姐好雅兴。”便一脚踏了进去。马秀兰连忙起身招呼舒云，给她沏了一杯茶，舒云亦不客气，伸手接过茶杯，便围着古琴打转。瞧见琴边还放着一本书，伸手拿过来一看，上面的文字都和鬼画符一般，舒云疑惑问道：“姐姐今日怎么有心情弹琴了？瞧这书上的字都和天书似的，莫不是曲谱？”

　　“还真叫你猜着了，这就是曲谱。我正准备殿试所要弹得曲子。”马兰花站在一旁笑答，“妹妹怎么不去准备，反倒跑我这里来了？”

　　舒云嘻嘻一笑：“我正为这件事请姐姐你帮忙呢。姐姐你也知道，这琴棋书画我可谓是一窍不通，这皇上万一考教起来，丢脸是小，若觉得我怠慢选妃大典，那可就惨了。所以我想着不如准备几首应景的诗，最好是庆贺升平之类的，到时候背背，姐姐手头可有类似的诗集？”

　　马兰花沉吟了一下，“我手头到是有本应制诗，只是这应制诗，大都典雅富艳毫无个性，只怕很难出彩。”她心里有些话还没好意思说出来，应制诗虽然数量不少，但能脍炙人口的寥寥无几，大都以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为主，只怕很难真正讨好皇帝。

　　舒云却不以为意的回答道：“无妨，我但求平平安安过了这关便好。”马兰花见她这么说，也只好找出诗集交给她。舒云道了谢便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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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试这天，所有淑女皆穿团领窄袖紫衫，上绣遍刺折枝小葵花，头戴乌纱帽饰以花，帽额缀团珠，脚踩小金花弓样鞋，浩浩荡荡从西苑出发经玄武门，坤宁门，广运门，来到坤宁宫门口。一路走来，个个甬道宫门皆三步一岗，两步一哨，御林军身穿对襟罩甲，头戴尖顶笠帽，帽顶后飘缀一双孔雀翎，钉子般扎在岗位上。坤宁宫前，铜鼎铜鹤皆燃了香，袅袅御香从龟鹤口中冉冉升起再淡淡散开，似乎到处是流光紫影，给龙楼凤阙平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气氛。

　　见到这番皇家气派，众人心中无不肃然，皆垂手肃立于坤宁宫前，仅能听见人们的呼吸声和衣服窸卒声。大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坤宁宫大门无声打开，一个小公公站在门口，连甩三下静鞭，顿时间乐声大作。早已等候在丹陛上的百余女乐奏响了《圣安之曲》 ：

　　乾坤日月明，八方四海庆太平。龙楼凤阁中，扇开帘卷帝王兴。圣感天地灵，保万寿，洪福增。祥光王气生，升宝位，永康宁。

　　在两位尚仪的带领下，一班淑女早就跪了下去，众人皆知此时奏响的正是皇帝升殿的韶乐，越发恭敬的不敢抬头。待乐声停止，引导女官走出宫外，按名单三人一组宣淑女入殿，其他人等则在殿前中道东西两旁侍立。坤宁宫内隐隐有话语声传来，只是隔得远远的听不真切。问完话后的淑女，又跟随引导女官回到队伍中侍立，众人虽好奇皇帝问的什么，但此情此景，没有任何敢于交头接耳。

　　舒云在殿外站了很久也没听到引导女官念自己的名字，腿脚早已站麻，眼睛余光瞄到身旁的女子大都呼吸急促，紧张得满手是汗。终于等到司宾宣舒云与马兰花，杜珠上殿，她脚步一颤，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身后的杜珠扶了她一把。舒云朝杜珠感激地一笑，但杜珠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回了一个惨兮兮的笑容。三人先在引导女官的带领下在殿外中道行四拜礼，再从东门入殿，由女官接引至殿上拜位。

　　按之前所学礼仪应该是马兰花先自报姓名籍贯，然后依次是杜珠，舒云，但不知杜珠是紧张还是怎样，马兰花刚说了句：“民女马兰花，成化六年五月生……”杜珠立刻接了句：“……直隶河间府人！”舒云转头看着她俩，三人皆愣住了。殿内本来紧张的气氛，被她俩这一弄，反倒戳破了，万贵妃第一个先笑出了声。

　　郭尚仪此时正站在殿东侧，呵斥道：“之前的规矩都白学了？怎么如此浮躁！”成化皇帝到没恼怒，微笑道：“无妨，第一次面圣难免紧张，她们现在本就心乱如麻，你再训斥她们，只怕她们更加慌乱。”又吩咐她们起身。

　　舒云这才起身朝御座方向看了眼。殿内陈设相当简单，殿南放了金漆木制的台座，三面有台阶，台上设金漆雕龙屏风，屏风前便是金漆龙纹宝座。宝座左右设有两个副座，台座下则放着四香几，上设香炉，并无什么别的。成化皇帝身穿黃色盤領窄袖龙袍坐在金漆龙纹宝座上，两旁陪坐的正是万贵妃与皇后。

　　给太子选妃，却连太子的影子都看不到，舒云心理到有些同情那许久未见的纪公子。皇帝温言询问三人履历，三人静下心来一一作答。见三人回答的大方得体，成化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他看了眼马兰花说道：“右都御史马文升是你什么人？”马兰花见皇帝询问自家长辈，连忙鞠躬答道：“正是民女叔祖。”

　　成化皇帝微微颔首，“你叔祖善画丹青，你又会些什么？”
　　“民女书画并不精通，只是会乱弹几个曲子。”
　　“哦，那就弹弹看吧。”

　　说话间，便有宫女取来早就准备好的琴。几声试弦声后，一曲春江花月夜便从她手下弹奏而出。舒云仔细聆听，曲子弹得四平八稳，并无什么出众，好像还弹错了一两个地方。舒云这一组是靠后的几组，之前已有好几位淑女弹奏过古琴，马兰花的水平实在是算不上出众。成化皇帝顿觉失望，打断道：“行了，不用弹了。”马兰花立刻收手，行礼站到一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杜珠缓步出列，陈奏道：“民女出身寒微，读书不多，若陛下不嫌弃，民女愿唱一曲民间小调，以慰圣心。”一听是民间小调，皇后便皱了眉头，觉得她僭越失礼，但成化皇帝却起了兴致，“这倒是新鲜，好，你唱吧。”

　　杜珠丹唇微启，唱得是一首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成化皇帝从小在深宫长大，听得无不是些中正平和的雅乐。这杜珠的嗓音婉转清丽，听起来温柔可人，又加西洲曲心思巧藏，托物寄情，精致细腻，成化皇帝赞叹道：“清喉娇啭，风情万种，果然不错。”杜珠羞红了脸，跪下谢恩后又站回班列内。

　　看到要轮到自己，舒云深吸一口气，出列跪奏道：“民女对琴棋书画并无涉及，但背了几首庆贺应制诗，祝陛下万寿无疆，江山永固。”成化皇帝与万贵妃对看一眼，笑道：“你倒是忠心，那就背吧。”

　　舒云本以为成化皇帝一听是要背诗，立刻就会把她打发了，没想到居然真让她背，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背了宋若宪的《奉和御制麟德殿宴百官》 ：

　　端拱承休命，时清荷圣皇。四聪闻受谏，五服远朝王。
　　景媚莺初啭，春残日更长。命筵多济济，盛乐复锵锵。
　　丰镐谁将敌，横汾未可方。愿齐山岳寿，祉福永无疆。

　　成化皇帝听得仔细，待舒云背完，温言道：“这首诗虽不应景，但词义是好的，皇后和贵妃的意思呢？”他虽这样问，但眼睛却只看着皇后。“臣妾倒是觉得这个姑娘心眼实在，没什么花俏。”皇后恭敬的回答道，顺便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杜珠，万贵妃亦点了点头。见皇后没有意见，成化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但他的脸上却毫无表示，吩咐舒云她们下去候着。

　　跟随导引女官出了坤宁宫的大门，舒云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想到刚刚就有些后怕。她真是不明白，这种皇帝每年都能收到一打的应制贺诗，居然得到了心眼实在的评价，好在杜珠珠玉在前，想来怎么选也不会选到自己，便略略安了心。待最后几个淑女殿试完了，便随着队伍回了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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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接受了批评，说写得太太平铺直叙了，大受打击ing 泪 我得好好想想......
第一次写文，写得又是自己最喜欢的历史人物，诚惶诚恐，大家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 爬走疗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