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看得几清明（明穿）》一年春

12、第十二章 榜谕

　　成化二十二年夏五月丙子，敕谕礼部臣公曰：“皇太子年即长成，婚礼易举，易慎选贤淑以配之。而礼部其榜谕北京，直隶，河南，山东，南京等地选求其父母行止端庄，家法齐整，年龄十四至十七，容貌端洁，性资纯美，言动温恭之女子，有司以礼另其父母亲送赴京。”

　　榜文一贴出，京城震动，张家也惶惶不安，四处打探消息，毕竟舒云的年龄也符合标准。这一晚，一家齐聚主屋，张老爷缓缓道：“已经都打听清楚了，今年只选太子妃，不选宫女（注1）。”听到这里，众人才齐齐舒了口气。金夫人笑着说道：“看来是虚惊一场。”

　　张老爷点点头，又说道：“我朝太祖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所以这次在京六品以下，国子监监生之女尚未婚嫁者，皆在名单之上。”

　　舒云大吃一惊：“那岂不是说我和王家姑娘都要参加选秀？可是王姑娘已经许配给谢家公子了啊？”张老爷皱了皱眉，说道：“只要尚未成婚，都要去参加。王家姑娘也不例外。”舒云心下一寒，心里明白这便是皇权，皇家永远拥有最先婚配权，若是真的选上了王雪仪，岂不是活生生拆散一对鸳鸯？

　　张老爷看舒云脸色惨白，安慰道：“不要怕，这次只选一位太子妃，选不上的便可回家自行婚配。咱们家小门小户，也不指望当什么皇亲国戚，你就当去见见世面。”舒云点点头，心想想选上不容易，想选不上还不好办吗，这么一想，心里也安慰了一些。“不过也不可选的太差。”张老爷话锋一转，又说道：“若是前两轮便刷下来，只怕会有些传言，姑娘家最重名节，你可明白？”

　　金夫人赞同的附和道：“老爷说的是，你和王家公子的事情到底还没定下来，一旦有什么传言，只怕再找别家也难。反过来说，若女儿你能走到留宫这个阶段，那又不同了，到时候即使和王家的事情不成，只怕别家来提亲的人能踏破咱家的门槛。”说完笑嘻嘻的看着舒云。

　　舒云满脸黑线，她本来想在前几关装病，直接落选，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要选不上，还要选的不是太差，这。。。。还真是个技术活。。。。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想得太多，这种全国范围的选秀，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走到最后。

　　“好了，天色已晚，大家都回房吧，女儿你也好好休息，趁现在还有时间，让你母亲帮你好好准备下，估计过几天就有宫里的公公来我们家。”说着，张老爷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果不其然，第三日，便有一位公公奉旨来到张家，点名要见舒云。舒云身着银红比夹，嫩黄纱裙，头插红珊瑚蝙蝠簪，缓步走进主屋，见一位年轻公公坐在客座上喝茶。舒云来到古代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公公，心里好奇，抬头多看了几眼。张老爷一看，咳嗽了一下，舒云这才低下头。不过这已经足以让这位公公看清她的样貌。

　　这位公公大概也只是个跑腿的，只是简单问了舒云几个问题，无非是年龄，籍贯，何时进京的等等。舒云一一作答，那位小公公看起来很满意，留下一些银元作聘礼并告知初选的日期便离开了。

　　他这一走，舒云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张老爷看她这个样子，笑道：“这才刚刚开始，这选妃大概要持续4—5个月呢。”舒云“阿”了一声，张老爷奇怪道：“你母亲没告诉你么？”舒云摇摇头。张老爷只好解释说：“历来选妃，初选，复选，精选，留宫等等六七道程序。再加上还有很多女子自外省而来，光是到京就要走一个月。这三千淑女，会分批进初选。你身在京城，倒是沾了光，可以先进行初选和复选，选完就可返家。”舒云听了这些，脑袋都大了。比现在的超女快男都复杂啊，难怪能走到的最后的，即便选不上太子妃也有人抢破头要。

　　舒云的初选在六月初一这一天，地点便在西华门。舒云前一个晚上基本没睡，丑时（凌晨一点）就被拉起来准备，金夫人和环儿一起帮她打扮，梳头的梳头，擦粉的擦粉。折腾完了就已经丑时四刻了（凌晨2点多）。舒云怕来不及，随便塞了几块糕点，便走出家门。家门外早已有一辆大车等在门口，一个公公尖声问道：“可是国子监监生张峦家的长女张舒云？”舒云连忙答是。那位公公招呼道：“你是最后一个了，快上车吧，不然我们这车都得晚了。”说着拿出一张纸，不知道在上面写些什么，然后又对赶车的两个锦衣卫说了几句话。

　　舒云刚一上车，还没等坐稳，车便缓缓地移动了，差点让舒云摔一下。待舒云坐好，这才打量了一下车里的人。除了自己，这还有五个女孩子。其中两个看起来瘦瘦小小，感觉比自己的表妹令婉还小，舒云在心理阴暗的想，这肯定是谎报年龄的。还有两个看穿着十分普通的白夏布衫，桃红裙子，想来也是一般人家出身。最后一个倒是身着华丽的柳绿杭绸窄袖褙子，见舒云打量她，并不生气，反倒微微一笑。舒云立刻对这个女子充满好感，也回以微笑。

　　此时车内并没有人说话，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好像没走多久，车便停了下来。领队的太监走到车门说道：“姑娘们请下来吧，带好自己的东西，剩下这段路要走过去了。”舒云最后一个上马车，坐的离门口最近，便第一个先下车。她一下车，领队太监便塞给她一个布做的“名签”，吩咐她挂在胸前，不可弄丢。舒云边挂边看签上的文字，上面写着“国子监监生张峦长女张舒云”。

　　带好了“名签”，舒云四处张望了一下，见路边停着一溜的大车，还有好几队像她们这样的女孩正在下车，或六人一组，或五人一组，旁边的太监和锦衣卫不知道都在高声吆喝什么。那个绿衣女子看舒云正在发愣，碰了碰她，说道咱们该走了。舒云这才反应过来，看见自己这队几个女孩子已经列好队，要跟着领队公公走了。

　　快走到西华门时，队伍停下了，旁边摆了好几张桌子，桌子旁的都是礼部和户部的官员。领队的公公连忙跑上前去，和那些官员核对名册。核对完了，又有新的内监过来把一个个小队编成百人一组的大队，舒云这队正好是第二大队，而此时已是卯时（早上五点）了。

　　舒云此时又累又渴又饿，开始那点新鲜劲早就过去了，心理暗骂皇家没有人权，竟然连口水都不给喝。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块芙蓉糕，竟是那个绿衣女子递过来了的，她小声说：“吃点吧，估计这要选到中午呢，别上场昏倒了。”舒云连忙道谢，顺便看了看她胸前挂着的“名签”，原来是户部八品主薄的女儿马兰花。舒云猛地看到这个名字，差点没有噎着，但想到嘲笑别人实在是不礼貌，硬生生忍住了。

　　马姑娘看着舒云的脸色变换不定，还以为她病了，连忙问她怎么了，直到舒云一再表示自己没有问题，她才放下心来。此时大部分的女子已经排好队伍，眼看平地里冒出这么多妙龄少女，舒云感慨道，难怪这么多人想当皇帝阿，这样选出来的，真是人间绝色了。

　　早晨的太阳已经缓缓升起，西华门的大门终于打开。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位太监缓缓走西华门，舒云旁边的公公吃惊的低声说：“竟是梁公公亲自来了！”舒云暗想，看来那位梁公公来头极大，但离得实在是太远，实在是看不清楚。待梁芳坐好，成化二十二年这次选妃会活动，终于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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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明朝选秀一般有三种情况，一是选妃，二是选女官，三是选宫女。第一种和第三种情况常常一起举行。明朝宫女管理极为严格， 一经选入宫内，便失去自由，大都是衣食菲薄，住所简陋，终身苦役，不能与父母相见。所以一旦听闻宫里传出选秀的消息，民间便经常发生所谓“拉郎配”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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