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饼店》森秋

5、第二块小甜饼2

　　第二日，天色还灰蒙蒙的，卡洛斯家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阿尔，这么早？”管家老先生将阿尔请了进来。

　　阿尔拉着小拖车，车上放着几盆药植，葱绿的叶子还泛着水珠，药植的苗有膝头高，再加上盆里满满的泥土，以及小车上的小铲子和肥料，这些东西零零种种地加起来，重量也不轻，阿尔拖着车不由得有些吃力。

　　正当管家打算伸手帮忙时，卡洛斯从后面走了过来，手臂贴到阿尔身旁，把他从小拖车边上挤开，接过车把手，低头朝阿尔笑道：“不是中午过来吗？怎么这么早？”

　　阿尔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扬起头看向卡洛斯，此时卡洛斯明显刚从外边回来，应该是去跑步了，额前有些许汗水，身上还弥漫着林间的青草香，因运动而上升的体温有些灼人。

　　“吃早餐了吗？”卡洛斯拉着车往院子走，阿尔则在车后推着。

　　阿尔双眸盯着药植上的叶子，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悄悄抬头瞥向卡洛斯，发现这人正回头盯着他，阿尔猛地又把头低了下来。

　　卡洛斯轻笑了一声，再次问道：“吃早餐了？”

　　阿尔双手握紧了小拖车的边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卡洛斯停了下来，伸手抚香他的发顶：“我们先吃早餐再开始干活。”

　　阿尔感受到脑袋上的触感，不由得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卡洛斯将掌心摊开，上面是一片有些泛黄的小叶片，“很早就起来移植药植了？”

　　阿尔张了张口，发现说不出话来，又合上双唇，伸出手指，想在卡洛斯掌心写字，但看到大掌中间的位置被小黄叶占据了，他只好用食指轻轻戳仔卡洛斯的胸口，小心地滑动。

　　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酥痒，卡洛斯才反应过来，阿尔写的是“谢谢”。

　　“嗯，不用谢。”卡洛斯把掌心的小黄叶放回盆栽里，随后握起阿尔的手，将人带进了屋内。

　　卡洛斯把他带到了餐桌前坐下，随后又走了出去，回来时，他端着两个盘子，将其中的一盘放到阿尔面前。

　　阿尔眨巴着双眼盯着面前的食物，盘中是精细松软的白面包，还有滚红鲜嫩的树莓，以及其他小份精致的鱼肉和果蔬，阿尔都不大认得，因为这些东西，镇上很少人能吃得起。

　　他又抬起头看向卡洛斯的餐盘，是熟悉的黑面包，色泽油亮的香肠，只是比普通人家的早餐好一些。

　　“不喜欢吃吗？”卡洛斯看他呆愣愣的模样，有些疑惑。

　　阿尔摇了摇头，随后又点点头，生怕卡洛斯误会自己的意思，于是伸出手指在桌面一笔一划地写“喜欢”。

　　他自然是喜欢这早餐的，他不喜欢吃粗糙的食物，吃多了胃里难受，但在莉塔那里只有干硬的黑面包。

　　卡洛斯吃东西的速度比阿尔快许多，察觉到对面的少年细嚼慢咽的动作时，他觉得挺有趣的，不由得放缓了速度，慢慢地陪着阿尔吃早餐。

　　等阿尔终于把餐盘的东西都吃完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不少，他想到自己的工作，急忙站了起来。

　　“先休息一下，不着急。”卡洛斯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阿尔眉眼耷拉了下来，看向卡洛斯。

　　“怕莉塔？”卡洛斯看他这委屈的小模样，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

　　阿尔垂下头，双眼盯着地板。

　　卡洛斯走到他身旁，蹲下，从口袋拿出一根白色的羽毛：“这是阿尔的吗？”

　　阿尔双眸微瞪，脸色有些发白，轻咬下唇，怔愣着摇了摇头。

　　卡洛斯抬手轻抚着他的发顶，目光温和，柔声说道：“别怕，阿尔不是人类对吗？”

　　阿尔低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随后抬眸看向卡洛斯，卡洛斯的双眸非常好看，蓝蓝的，像天空的颜色。

　　卡洛斯是英雄。

　　“阿尔以前可以说话吗？”卡洛斯将白色的轻羽放到桌面上。

　　阿尔点了点头，随后艰难地跟卡洛斯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阿尔原本是一只小小的小鸟，他一直生活在密林深处，那里灵气充沛，祥和安静，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阿尔开始对世界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他知道森林外面有人类、有可以化成人的兽族，他们非常聪明。

　　阿尔很好奇，森林里的花草树木和小动物们不会跟他交流，每天只会吃吃喝喝，他想要到外面看看，只是看一看，看一眼就回来。

　　所以，在一个天空蓝蓝的，云朵白白的，风很温和的日子，阿尔出发了。他飞了好一会儿才飞出森林，随后往有炊烟升起的地方飞去。

　　他不知道的是，不同区域的天气是不一样的，在森林里是天朗气清，但出了森林没多远的地方，那里便刮起了狂风暴雨，阿尔被风吹得有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被卷倒在地上。

　　出来采药的莉塔把他捡了回去。

　　“所以莉塔察觉到你是一个不一样的小鸟，所以就把你留了下来，要求你报恩是吗？”卡洛斯问道。

　　莉塔活得太久，性格固执偏激，她没有子女，早些年还有几个学徒，但长久相处下来，学徒们也受不了莉塔的控制，纷纷离开。

　　阿尔作为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妖精，气息纯净，对药植亲和度非常高，莉塔自然是想把他留下来。

　　“她给你施加了化形术，要求你变成人类的模样？”卡洛斯继续问道，阿尔不是兽族，并没有天生的化形能力。

　　阿尔点了点头。

　　卡洛斯眉头皱了起来，阿尔能力还非常弱小，化形术对他来说负担太重，会过度消耗阿尔的灵力。

　　昨晚他与远在帝都的法师院院长联系，老院长猜测莉塔应该还在阿尔身上下了禁言术和禁足术，阿尔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小镇内，无法出去。

　　不过是一些小把戏。

　　“阿尔想离开吗？”卡洛斯拉起他的右手，带着阿尔走到自己的卧室内。

　　阿尔虽然不太明白卡洛斯的举动，但是他很想出去，他不想留在莉塔那里。

　　卡洛斯带着他来到了卧室中央的位置，随后从抽屉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瓶，抽出木塞，将透明的液体从瓶中倒出，液体在地板上蔓延，逐渐形成一个纹路精美复杂的圆形。

　　他站到阵型中间，朝阿尔伸出右手，笑道：“那我们离开吧。”

　　阿尔将指尖搭上他温热的掌心，站到了卡洛斯身旁，低头瞧着地板上的纹路。

　　卡洛斯伸手揽住他的腰身，随后将金色小瓶摔到地上，随着瓷瓶破裂的声音，他们的身影也在屋内消失。

　　而小镇东南边的小屋里，鬓发白花的老妇人，看到自己的魔杖突然断裂，污浊的双目一凛，怒吼：“卡洛斯！”

　　***
　　阿尔抬头看向周围陌生的环境，宽敞的大厅，地板和周围的柱子刻有精美的纹路，四周有许多木制的书架，摆满了各类厚重的书籍，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来回走动，并不因为这俩人突然出现而感到惊讶。

　　“这就是受到诅咒的小妖吗？”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朝两人走了过来。

　　阿瑟顿是帝国法师院的院长，他身着白色长袍，袖口和领口有着金色的纹路，神色温和，手执魔杖，轻轻点了一下阿尔的额头，笑道：“没事，巫族惯用的小伎俩，随我来吧。”

　　阿尔侧头看向卡洛斯，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安，只好紧紧揪着卡洛斯的衣角。

　　“别害怕，跟他过去吧。”卡洛斯安抚道。

　　“卡洛斯，你不是要回小镇修养身心吗？趁着阵法还在，快回去吧。”阿瑟顿收起魔杖，朝卡洛斯调侃道。

　　卡洛斯摇头轻笑：“不回去了，离开太久，不适应小镇的风土人情了。”

　　阿尔看了卡洛斯一眼，随后跟着阿瑟顿走了。

　　卡洛斯站在大厅等着，偶尔应付一下其他人，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他便看到阿尔急匆匆朝自己跑了过来。

　　阿尔双眼似乎泛着光，嘴角微翘，看到卡洛斯后，跑得更快了，随后一头扎进了卡洛斯的怀抱，仰着头与他对视，“卡洛斯。”

　　少年嗓音清亮，一声一声撞进卡洛斯的耳廓。

　　“卡洛斯，卡洛斯……”阿尔还在低喃着，就像第一次学会说话的小孩。

　　“嗯。”卡洛斯轻抚着他的后脑勺。

　　此时对各种神奇场面都不看一眼的法师们，纷纷将目光汇聚到了两人身上。

　　“阿尔如果要保持化形术的话，最好还是来法师院学习一段时间。”阿瑟顿走了过来。

　　察觉到阿尔愣了一下，卡洛斯摇了摇头，说道：“阿尔今天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说完，与阿瑟顿道别后，两人便离开了法师院。

　　卡洛斯领着阿尔回到了自己在帝都的家中，独门独院的宅子，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

　　“阿尔要回森林吗？”

　　阿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站到院子里，合上双眼，顷刻间，白衣少年便消失在原地，一只圆头圆脑圆眼睛的小肥啾出现在卡洛斯面前。

　　小肥啾个子非常娇小，还没有卡洛斯的半个掌心大，小脑袋和腹部是纯白的绒毛，尾羽和翅膀则泛着黑色，他歪着头盯着卡洛斯。

　　卡洛斯被这小家伙瞧得心都化了，伸出指尖，让小肥啾落在他的食指上，笑道：“阿尔？”

　　“啾！”阿尔用小嘴巴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指尖，扇了扇小翅膀，随后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卡洛斯愣住了，心底有些惆怅，阿尔被人困了这么久，果然还是想回森林。

　　小肥啾在天空飞了一圈之后，速度慢慢降下来，又飞回卡洛斯面前。

　　他扇着小翅膀，离卡洛斯越来越近，在一人一啾仅有半掌的距离时，他才停了下来。

　　尖尖的小嘴巴轻轻啄了一下卡洛斯的上唇。

　　在卡洛斯怔愣中，小肥啾变回了身着白衣的少年，落到卡洛斯的怀中。

　　阿尔紧紧抱着卡洛斯，脸上泛起红晕，鼓起了勇气，才低声说道：“卡洛斯救了阿尔，阿尔要报恩。”

　　卡洛斯抱着少年，嘴角上扬，低头在他柔软的发丝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