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时不准聊天》木子蜗

40、身世

　　楚府主院，楚文的书房内。

　　父子俩正在无声对峙。

　　楚隐霞的坚持从来都是无声而坚定，只要他觉得自己的诉求合理，他就愿意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到你同意。

　　京城的姑娘要是知道绝世无双楚公子的一双湿漉漉的杏眼被他这么用，估计也要扼腕叹息咬帕子。

　　良久，楚文叹了一口气，问：“你就这么相信那帮匪徒说的话？难道选择相信你是我们楚府正儿八经的嫡子不好吗？”

　　“父亲，”楚隐霞行了个礼，“我背后的胎记做不得假，但就算我不是楚府的血脉，只要您愿意，我也会一直叫您父亲。”

　　“那你何苦追问呢？”

　　“之前不知道我的身世有问题，自然可以浑浑噩噩地生活，可是现在有人知晓我的身世之谜，日后难保他们不会发难，如今我想将计就计打入金朝余党内部，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确认。”

　　楚文思索了半晌，若真拦着他不让追查，说不好以后真的会陷入被动，幸而楚隐霞是他夫人亲手教导，品行端正，克己守礼，倒不如让他追查，没准还能揪出国之蛀虫。

　　“你的确不是我亲生，是你母亲那年出去消暑回来的时候在家门口捡到的，捡到你的时候你大概刚满月，你母亲就挑了个好日子给你做生日。”

　　楚文的眼神渐渐飘远，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候先皇还在世，名号武帝。

　　楚夫人已经三十二岁，膝下仍然无儿无女，况且年龄太大也不敢怀孕，好多官员家的侧室三十岁上生孩子一尸两命，楚夫人心里怵得慌，于是她狠下心来从三十岁起便服用避子汤药。

　　避子汤毕竟是虎狼药，一回两回都会伤身体，楚夫人本来已经做好了此生无儿无女的准备，况且这十几年里进门的侧室姨娘算不上少，实在不行就过继一个。

　　但是那年跟其他贵妇太太们从京郊的避暑庄子回来之后，楚夫人下了马车就在门口看到一个小小的襁褓，那里头的孩子一双杏眼古灵精怪，脸蛋儿白白嫩嫩，在那吐泡泡玩。

　　楚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忙不迭地抱到怀里，许是楚夫人见到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母性光辉，小婴儿也亲昵地往她怀里钻。

　　楚文听下人禀告说夫人在门口捡了一个孩子，也忙赶去看，他到的时候，楚夫人正吩咐下人找全京城最好的奶娘，还要长命锁、小肚兜、虎头鞋，杂七杂八要了一堆，一院子的下人都忙糟糟的，见他来了礼都行得匆忙。

　　“这哪来的孩子？”

　　“门口捡到的，合我眼缘。”楚夫人满心满眼都扑在孩子身上，从前姨娘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哪一个都没见她这么喜爱。

　　“着人去查这孩子的来历没有？”

　　楚夫人哄孩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没有必要。”

　　楚文不赞成地皱眉头，转头吩咐管家去查个水落石出，谁曾想，管家刚应声还没出门，传楚文进宫的旨意就来了。

　　赵德全赵公公那时也还不怎么老，一张脸笑嘻嘻地对楚文讲：“楚大人，皇上有请。”

　　楚文心里暗暗觉得跟这个孩子怕是脱不开关系，面上仍旧镇定地问：“赵公公，皇上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您去了就知道了，赶紧请吧楚大人。”

　　楚文走前不放心地给管家递了个“赶紧去查”的眼色，赵德全在一旁低头装没看见。

　　到了御书房，楚文行礼起身后惊讶地发现武帝身边站着个体态稍显丰腴的年轻女人，不等他发问武帝就好心向他解释——

　　“听说爱卿的夫人收养了一个孩子？这是宫内最好的乳母，就当是朕给爱卿的贺礼。”

　　楚文连拒绝的念头都只颤巍巍地冒了一点小头又被自己掐断，原本想解释他们府上还没有决定收养那个孩子的话在喉头绕了几圈，还是被吞回了肚子里。

　　“臣谢皇上隆恩。”

　　既然是奶娘，那就也是刚生了孩子的弱女子，楚文好心分了她半辆马车，一路上思忖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皇上亲自敲打他。

　　莫不是皇上的私生子？不不不不可能，后宫佳丽三千又不多这孩子的母亲一个。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靠谱的可能，那奶娘的声音和车夫勒马的声音一同响起：“皇上吩咐过，除了我之外不能再有人看见少爷的身子，老爷谨记。”

　　领着奶娘到楚夫人院里的时候，所有下人都被赶到了门外，楚夫人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屋里，表情惶恐，见楚文进来就要跪下行大礼。

　　楚文上前两步把夫人扶起来，问道：“怎么了？”

　　楚夫人忌惮地看了一眼奶娘，楚文解释道：“这是皇上赐下来的奶娘，叫祥嫂，以后只有她能看少爷的身子，皇上吩咐的。”

　　“到底怎么了？”

　　楚夫人泫然欲泣，哆哆嗦嗦地扯开包被，露出孩子的背，在后心偏右一点的地方，一只血红欲滴的雄鹰正欲展翅高飞，就这么刺进了楚文的眼睛里。

　　他长出一口气，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前脚刚把孩子抱进门，皇上后脚就来唤他入宫了。

　　“无妨，养着吧，就当是自己的孩子，”楚文顿了顿，“毕竟是皇上的意思。”

　　“名字就叫隐霞，‘月窟翻银浪，霞城隐赤标’，以后便是我楚府的嫡子。”

　　听到这里，楚隐霞有些疑惑：“父亲，既然先皇知道我是前朝嫡脉，还很有可能是前朝太子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您抚养，而不是赶尽杀绝呢？”

　　楚文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悠悠道：“这里面就涉及另一个坊间传闻了，关于先皇和前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