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青也 破空执》我心中的疯猴子

14、阵的全貌

　　诸葛青醒来时，新城中心刚开始亮起灯火。队长估计是看他们晚上折腾，白天倒一直没来打扰。
　　他一转头，竟然发现另一张床上的王也已经起了，此时正在五心朝天的打坐。
　　这可真是不多见...
　　那只猫正瘫睡在他身侧，看来也适应了。
　　诸葛青坐起来，端详着一动不动的道长。道长太年轻，道骨却闲逸俊雅，他双目微闭，万物自静，诸葛青甚至都察觉不到来自他身上的气息，仿佛这个人并不存在于这里，不存在于这莽莽尘世...
　　璀璨的灯光透进来，在王也的身后兀自徜徉燃烧一般，把他衬的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隐人。
　　诸葛青心里却黯淡了起来。
　　他像是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伸手拿过枕边的平板——
　　这也是他托中餐店老板搞到的...
　　老板脾气还真好...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调夜间模式，只就着满窗户的茕茕烟火气，拍下了眼前这明明出尘脱俗，却又仿佛与周遭所有融为一体的出世人。
　　然后，他坐在床上，更新了已经停更许久后的第二条微博。
　　除了上网还行，这个岛真的要隔绝到封闭了...
　　重新开始更新后的第一条，是两只猫，一白一花。
　　他写道：捡了两只猫。
　　当时写完就睡了，这会儿一看，话题居然莫名就被刷到了热搜...
　　什么失踪人口回归、还有模特的自我修养是不能断更...诸如此类。
　　他没有细细去看评论区，静谧的黑暗中，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沉默而凝滞的眼睛。
　　他望着刚刚拍下的照片。
　　虽然光线不强，仍看得出年轻的道长清雅无尘，超然物外的风骨。而出家人的身后，是明明灭灭、火树银花的大千世界。
　　诸葛青发送了照片，将平板扔到一旁，就这样定定的靠墙坐着。
　　他看着王也，又像在看另一个人。
　　——我做什么事情，首先是为了我自己考虑。
　　这是诸葛青的一贯风格，但对于这次的远行，他自己却说不上来了。
　　王也后来又问过他，话里话外还想劝他回去。
　　想到当时的场景，诸葛青不免嘴角上扬。
　　他早就想跟王道长说，你以后谁都不必劝，冰冻三尺非一日寒，三言两语劝回去了，我又何必当初呢。
　　他轻叹口气，怕惊扰对方似的。
　　花猫翻了个身，喵呜着换了一个四脚张开的奔放式睡姿...
　　王也便睁开了眼睛。
　　诸葛青坐直身，他想问对方入定是否心有所悟，一开口却成了，“...你饿不饿？”
　　王也没有反应。
　　诸葛青顿时想，不是走火入魔了吧...他跳下床，一伸手就去摸王也的肩，“老王？”
　　王也这才看见他似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焦距。
　　“出車…可能出什么事了。”
　　他突如其来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说？”诸葛青在他旁边坐下。
　　“之前在碧游村的时候，他给我身上不知做了什么手脚，”王也叹声说，“自那以后，我就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身子一动，靠上了身后的窗台。
　　“上次在档案馆也是一样，”王也望着黑暗中的虚空，道，“...我很久后才发现，他原是故意引了大罗洞观的行炁方式，中阴实相，梦中禅修其一，我竟不知。”
　　诸葛青问，“难道他早就知道破阵会有凶险？”
　　王也没说话。
　　“你为什么说他出事了？”
　　“行炁的法子变了，变得完整...却也切断了我对他的炁源感知。”
　　那个白色的太阳，消失了。
　　“也许出大师只是换了修行方式...大罗洞观嘛...”诸葛青道，“他那么强，谁伤得了他？”
　　王也仍思索着，门忽被推开了。
　　冯宝宝出现在门口，客厅的灯，将这间黑屋子投照的一下子亮堂起来。
　　“不是说要出门吗？”
　　张楚岚从宝宝后面探出头，“你俩干嘛呢？”
　　诸葛青粗声粗气的说，“没干嘛。”利落的站了起来。
　　王也伸出手去，团了团大花猫身上的毛，
　　“怂猫...看好家。”
　　四个人便出了门。

　　医生前晚就离开了，今早又回来取车。张楚岚恢复的七七八八，他们也就没有意义留在这儿了。
　　一屋子仪器设备，也清空的差不多了。
　　还好时间不晚，街上出租车很多。
　　王也说了一个地点，司机便直奔目的地。
　　一路无阻。
　　诸葛青付了车费，几人下车。
　　——说起来，几人的现金也是万能的中餐店老板帮忙换的...
　　“这是哪儿？”张楚岚四下望去，发现他们身在某个临海的边缘。
　　海风很冰，诸葛青拉紧了外套。
　　冯宝宝看着四周的景色，脸色忽然一变。她扶着头，眉头紧紧皱着。
　　“宝儿姐？”张楚岚急促的问，语气慌乱。
　　王也和诸葛青一时也不知所措，“怎、怎么了？”
　　宝宝缓了一会儿，低声说，“没事...”
　　王也迟疑着说，要不算了，下次换灵玉来...
　　宝宝抬头看向他，“我说了没事。”
　　王也顿时不敢再言语...
　　他便拿出一页纸。
　　这是地理杂志上撕下来的地图，整个岛都在其上。
　　“我们现在在这儿。”王也指了指图上一个点。
　　张楚岚就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看了半天，“嗯...然后呢？”
　　诸葛青一看那图，顿时明白了。
　　西北乾宫——这里是“开”门。
　　王也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一块巨大平整的岩石上，“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三个人进的内景吗？”
　　张楚岚叹口气，“想忘都难吧...”
　　他拿出灵玉给他的铃铛。
　　宝宝这次仍为他们护法。
　　王也又递给诸葛青一个铃铛，“这个一直在我兜里…应该是出車放的。”
　　诸葛青拿在手里一试，身上立时轻松不少。
　　张楚岚再睁开眼，发现身处一个空无一物的白色世界。
　　诸葛青跟王也正说着什么——
　　“张楚岚，”王也见张楚岚睁开眼，便对他说，“这是风后奇门的绝对内景。在这里，即使是拷问灵魂的双全手也一无所获。你就会跟做了个梦一样...你知道有的梦境跟现实记忆不相容吧。别人无从探索，但你其实还是会记得。”
　　张楚岚点头，突然说，“路上有人跟着我们。”
　　王也眉眼一沉，“嗯。”
　　“这岛上有一个很了解我们的术士，”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们坐这儿虽然只是做样子，不过应该也能迷惑他一段时间。”
　　“怎么说？”
　　诸葛青道，“水不生金，这个‘开’门，是个巧妙的幌子。”
　　“对，”王也点头，“巧妙，但不高明，应该是布阵者故意留给各方术士的。”
　　他顿了顿。
　　“这是通识，那术士可能认为风后奇门就算是乱盘也能反正。他一定会等。”
　　“如果宝儿姐真的是破阵的关键之一...”张楚岚话锋一转，“马大姐放她跟我们一起，是不是证明，她一样在等我们破阵？”
　　这个猜测无法证实。
　　就像宝宝被冷不丁的带到岛上一样，结果岛方一副自卫的受害者模样，一时看不出来究竟谁先起的意。
　　“风后奇门对冯宝宝无用，其他绝技似乎也奈何不了她。”王也一摊手，“假如她跟八绝技有渊源，那这个岛也是同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也抬起一只手，在虚空中画出了一条线。
　　“你们先看看，这个阵的全貌...”
　　他的手指划过几笔，虚空中便悬了一个奇异的图形。
　　诸葛青心下一震。当初王也在那保安室里，也曾画过类似的——
　　张楚岚靠近了些，“...这是？”
　　奇门八卦他也偶有所见，都是各种平面图，却从来没见过这种不停旋转着的立体阵型。
　　“你可真敢想啊...”诸葛青简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不，”王也摇头，“这并不是我以前的设想。”
　　他终于收回了手。
　　“...我现在看到的阵，就是这样的。”
　　在档案馆浑噩沉重的两天里，眼前一直挥之不去的，就是这诡谲之景象。
　　包裹住整个岛屿的弥天大阵，循环往复，生而不息，万物在其中，动静皆宜，却无法再出其中——
　　“乾为阳，坤为阴，谓之天地，坎、离旋转，便同日月，”王也又道，“失位为正，四时五行，二十四节气六十四卦，便在其中了。”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张楚岚伸手一触，那图形又转了个圈。
　　竟无规律。
　　诸葛青眉头皱了起来。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他说，“这个阵几十年如一日，运转它的动力是什么？”
　　王也便又画了几下。
　　这次连同周遭的一大片波浪形线条的海域便显现出来。
　　张楚岚新奇的一挑眉，“啧，内景里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诸葛青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图，“潮汐？！”
　　“扯吧？”王也叹口气，“海流永不停息的运动，绵延数十海里，是此阵的首要力源，这第一个条件，也造成了阵势的瞬息变化无尽，术士最易在此着相。”
　　诸葛青无以为对。
　　大聚四势，不见去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布阵之人心中为天下，万事万物皆在阵中。而道生一为二生三，三三循环为万物。
　　“布阵人...”诸葛青轻声问，“是武当周圣前辈吗？”
　　王也道，“当是无疑。”
　　张楚岚又看了半天，才问，“那另一个条件呢？”
　　王也一挥手，海域的简象退去。他将整个阵图放大了些。
　　“震卦动则易折，居艮宫，凶。档案馆就在这里...但真要摧毁波及不会太大。”王也的手又移到图的另一侧，“坤宫属土，一动分阴阳，阳土戊动则进，阴土己动则退，所以戊有了生门的象，代表空间，又有了死门的象，代表墓。”
　　诸葛青沉默的看着，脸上阴晴不定。
　　“你是说地下埋着某个东西，同时它也是第二个条件？”
　　王也点点头。
　　他手一抬，眼前的阵图随之破碎，消失了。
　　王也说，“也许是一套什么循环系统啊、永动机什么的...”
　　“这世上哪有永动机...”张楚岚一撇嘴，“它什么法力，能撑起一个阵来？”
　　王也笑着说你思维够敏锐的啊，一下子就想到这儿来了。
　　“八绝技不用全部到场，是因为这个阵里，只用到了四种手段——”
　　诸葛青忽脱口而出，“那个东西...会不会是一种法器？”
　　“也许吧...这里面，确实不能少了神机百炼。”
　　“那还有呢？”张楚岚问，“去掉起阵的风后奇门，剩下的是什么？”
　　“剩下一个是出車，另一个就是你。”
　　张楚岚瞪大眼睛，“什么？”
　　“在大罗洞观面前，一个人再强也是凡人，业力之下可以说是一生已尽。”王也说，“但一切‘业景’实则都是幻影，有人看是天堂，有人看就是地狱，人道以河流洗足净手，阿修罗道面前，河流就被变成了滚烫岩浆...所谓看似真实、本具的实相，对岛上的异人来说正是迷惑自我的幻觉——炁不是消失了，而是无法感觉到。比如医学上的一种触觉丧失，明明手没有受伤，却什么都碰不得。”
　　“那如果强迫自己使出手段呢？既然炁还存在，手段硬要用，总用得出来吧？”
　　“正常人呢，不会怀疑自己的知觉。即使出来一个不正常的...”王也转向张楚岚，“还有炁体源流压着呢。”
　　张楚岚呵呵一笑，“那你给我说说，炁体源流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只知道...能瞬间发动起整个阵，且庞大到几乎无穷无尽的炁，来自那几个炉子的其中一个——炁体源流的碎片。”
　　关于是四种手段合成的大阵，也正是那个意识混沌的间隙里察觉到的。
　　“...”张楚岚苦笑一声，“我倒觉得，我应该去会会马大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