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1 ...
-
木子柴睁开眼睛,木然地盯视着天花板。
眼珠随着天花板上的菱形花纹的边角转了转,呆滞了一会儿,把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一阵蝉鸣,六月的天空碧蓝碧蓝,压着窗底一线伸出了许多绿树的头顶。叶子随风翻动,凉爽的风和着耀眼的阳光一起进入室内。
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木子柴这才感到有些慌乱。我在床上,在睡觉?她想。我要做什么?这是哪儿?
什么也想不起来。
手向四处摸索,摸到了一个方块形的东西,举到眼前来,那是手机,盯了好一会儿,木子柴才反应过来。
她恍如饥渴的旅人般打开了手机,吸取着里面的资料,从通讯录看到相册,里面收录着好些人的影像和名字,可那些人都是认识的人吗?对谁都没有特别鲜明的印象。
翻到音乐,空的,翻到了备忘录,也是空的……木子柴放下了手机。
我失忆了?她想。
头烦躁地左转右转,这才过迟地看到床边桌前椅上,竟坐着一个男人。
葛明川。
他的名字立刻从脑海里蹦出来。
木子柴惊了一跳。
男人转过脸来,淡淡地道:“你醒了。”
他的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过来,好像睡完午觉的猫一样,过于纤密的睫毛间的眼睛静静地扫了木子柴一眼。
木子柴回想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除了名字外还记得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大概我真的失忆了吧,木子柴有些冷漠地想着。她无法忽视心头涌起的一点点反感,对于这个男人的存在,她好像本能地感到有些反感。
而在她的心中,没有涌起除此之外的第三种情绪,是的,没有慌张,没有惊讶,连疑问也被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在这一刻没有浮现出来,木子柴只简简单单地向自己陈述事实——我失忆了。心头的另一种情绪是——我怎么有点讨厌葛明川。
为了弄清楚自己确切的身份木子柴从从床上走下来,立刻看到桌上摊散开来的纸质文件。
木子柴坐到桌子的另一边,拿起一张看了看,恰巧写着最重要的信息——标题是木氏书法有限公司,底下写着公司介绍,还有一张董事即自己的黑白小照在上面,木子柴盯着自己过于年轻的脸愣了愣,在纸的底部写着,本公司工作室在××大厦×栋×楼×××室,董事电话××××××××。
木子柴愣了愣,公司介绍只写着三年多前本公司注册成立,别的什么也没有,可小照下的文字却写着“木子柴:超一流的书法家,精通篆书与行草,师承××,××、××等地书法协会成员,本世纪书法作品承办第一人。”
看来我挺有名的。木子柴想。环顾这个家,确实气派,目光倏地与对面的葛明川相撞,他合上书,站起来,走向别处。木子柴松了口气。
接着看纸张,便是些生意来往和书法样张,没有什么值得一顾的东西,翻了一会儿,木子柴立刻感到无聊,她也站了起来,到露台上看风景。
原来正当三楼,身处在绿化充分的高档小区的某室中。
木子柴刚才随手披了件外衣,这下随手摸了摸口袋,除了一个钱包以外,什么也没有。
打开钱包,身份证和几张卡,几张红钞,除此之外,还夹着一张纸条。
木子柴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写的东西,被别人认为好看的字自己看来就像理所当然一样,她没有多在意,只看字条上的内容。
“烟不吸,酒不饮,交际不可多,常往木村园。”
寥寥十六字。
木子柴心想这是自我要求,回忆烟酒何味,竟不知道。木子柴回屋内翻寻,好歹找到一包洋烟一种洋酒一罐啤酒来,酒颈上套着一朵红色的干花,标签还没撕,背面写着一个人名,好像是别人送来的礼物。
木子柴打算试试味道。
先点燃香烟吸了吸,呛了一口不止——两口,不知为何,感觉很讨厌。如果是这个味道的话,我当然不会吸了。她想。
接下来打开酒封,先喝那颜色亮丽的洋酒,不知为何,觉得没有什么酒味,倒有一股别种奇怪味道,又喝了喝啤酒——更没味道了。
如果酒就是这种味道的话,我当然不喝了。她心想。
她把烟酒放在一边,有些闹不清楚自己写那张纸条的用意,如果是嗜烟嗜酒要戒的话还好说——事实证明她是绝不可能迷上这种东西的。
至于第三项,交际不可多,木子柴很容易就理解了,因为现在她心里正想着如何逃避书法承办那份工作,她的懒惰心理明显和公众交际背道而驰——交际那么多,为了钱吗?不能,为了人吗?更不可能。
不知为何,木子柴心里确信她融不进人群当中。不然我为什么做了书法承包商呢?她想。
只第四项中的木村园,到底是哪里?
木子柴怎么想也回忆不起来,只得先算了。
这时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装饰,自己的着装。身上穿着一件黑蓝色的男式汉服,她先是不知道汉服是什么的,从桌上竟翻到了一本时尚杂志,里面印着许多暴露的服装,木子柴看了讨厌极了,到最后却是“溯古回源的象征:汉服”,看了那个之后,木子柴知道自己穿的是一件居家汉服。
至于装饰,只在腕上有一只青玉镯。
即使没了记忆,我还是我。木子柴想,依赖以前自己的选择,无疑是对的。
木子柴回了书房,书架上放着寥寥几套书,都是古籍,并且都是绘本,是彩色木刻精品的影印本,看来自己对书的购书欲望不是很高啊。在书桌上一坐,翻开的一本书的书名是“××人形”,是日文书,但立刻看懂了,看来自己懂日语。在翻开的那一页上,夹着一片纸条,上面写着“被讨厌的男人”,木子柴惊了一跳,目光停留其上久久不能离开。
在书房滞留至日色已昏,木子柴蓦地回头,只见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葛明川正凝视着这边。
木子柴站了起来,走过他身边时,他说了句:“吃晚饭了。”
木子柴震了一下。
两人坐到餐桌前用了一次餐。
如果葛明川有什么地方招她讨厌的话,他也定有一个地方不错——做饭的手艺。
不论是当时的食感还是之后无数次在别的地方的用餐经验都告诉木子柴,葛明川有着独到的别人不可比拟的料理经验。
他做的菜就是那么准确无误地使她的嘴巴感到满足。
吃完饭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在露台吹了会儿夜风,然后接着在房间发呆,看着墙上的钟表渐渐指向十点,木子柴觉得仍无睡意的自己很奇怪。
说起来论生活作息,她无论怎样也想和以前的人们看齐。
脑海里渐渐涌起一个想法——葛明川在干什么。是呀,在寂静一片的房间里,什么也不干什么也无法干,这太没劲儿了。
木子柴走出了房间,相隔一道走廊,对面是葛明川的房间,从打开的门隙里一望,床后彩色玻璃的背面正降下一道道水流——他在洗澡。
木子柴向大厅走去,却见葛明川从晾衣台走来,手上拿着一些衣物,他和木子柴不同,穿的是简单色调的上衫下裤,和街道上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
木子柴坐到了大厅的沙发上,关上了照明,对着一片昏暗发呆。
寂静中响起的有街道上隐隐的车声和葛明川房间里传出的水声。
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是那种关系。木子柴几乎不用怀疑,否则,他有什么理由住到自己的屋里来呢?
而且说实话,自己很清楚,那种排斥感就基于这个事实。葛明川是自己的“××”这个事实,自己必须与他同居一个屋檐下度过漫长的年月这个事实。
倦意袭来,木子柴当晚披衣睡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