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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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晨光中，宗三左文字提着小巧的水桶走进了这一方玲珑小院，就如同之前的一个月一样，看上去是来打扫院落的。
然后穿着内番服的打刀付丧神看到了着白衣的少女，对方端正的跪坐在神棚之中静心祈祷，原本空荡荡的神位上放了一块雕琢精美的玉佩，神光渐隐，宗三左文字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看到了对方长发雪白，但是一晃神，还是那般柔顺散落的黑发，于是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神音殿下。”宗三弯了弯唇角，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听到有人呼唤，夜朔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的那个粉色头发的男人，他思索了一番，将对方跟记忆里的刀剑付丧神对上了号：“宗三左文字先生。”
“是我。”宗三这样回答他，“在向信奉的神明祈祷吗？”
“是的，向我所信奉的神明祈求庇护，希望能够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希望我期望的事情能够有一个好结果。”奉神的公主这样说着，目光又回到了那枚玉佩上面。
宗三站在山棚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一个月前在这里敬神的人还是我的哥哥，一个月后，除了我以外，难得还能看到有人在这里静心祈祷。”
被称作天下人之刃的刀剑服丧神站在那里，晨光为他镶上一层圣洁的金边，但是他的语调和神情都让这幅美好画面染上了不可言说的凄迷，这景色闯入眼帘的一瞬间，就让人的心静静地沉了下去。
“宗三先生，要喝茶吗？”夜朔这样问，拍了拍衣角站了起来，“我从家里带了非常好的茶来，这样阳光正好的早晨，最适合饮一杯茶——平心静气。”
“……好啊，那就麻烦了。”宗三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跟着夜朔走进了房间。
夜朔从小纸人整理好的箱子里翻出了茶叶和茶具，虽然只是穿着单薄的寝襦袢，但是却仿佛穿着庄重十二单一样端雅，他姿态优雅的倒了茶，轻轻地放到了宗三面前：“请用。”
“三日月说你是可信的。”宗三看着茶盏这样说，“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夜朔沉默了一下，随后回答：“我来找这座本丸易主的原因，就昨天看到的事情，我觉得晴羽不配做你们的审神者。”
“谁会觉得他配呢？”宗三这样说着，抬起了眼睛。
那一瞬间夜朔感到了窒息——那已经不是原本打刀付丧神颜色美丽的异色双瞳，那双眼睛染上了血的色彩，绚丽的不详萦绕在对面人的身上，宗三左文字的气息已经从神明向着恶鬼堕落。
宗三左文字，暗堕了。
“宗三先生。”夜朔呼唤他。
“你知道这个院子原本是谁的吗？”付丧神这样说着，目光在院内游移。
“歌仙先生告诉我，原本是神刀和佛刀们奉神、祷告的场所。”夜朔回答，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刺激他。
“原本江雪哥经常来这里，有时候我来送茶水，也会看见太郎太刀在这里。石切丸有时候会带着笑面青江过来——那时候院子里的花都开得很漂亮，不像现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转身而已，当主君离开这里，本丸就陷入了窃取者的手中。”宗三这样说着。
“江雪、江雪左文字？我没有见到他。”夜朔紧张的向外面望了望。
“你当然见不到他。”宗三摇了摇头，“江雪哥厌恶争斗，主君当初允许了，除去必要提升练度的情况，江雪哥都可以在本丸待着，畑当番或者马当番也可以提升他的实力。但是现在那个人怎么会愿意有刀不愿意为他所用。”
“他做了什么？”夜朔问。
“他没有做什么，他只是把江雪哥埋进了他喜欢的田地里……我不知道他被埋在了什么地方，我只知道有好几把刀都被晴羽埋在了田地里。”纤细的手指在茶杯上划过，宗三垂下眼睛，“然后、然后小夜……”
“小夜？小夜左文字吗？”夜朔惊讶的询问。
“是的，小夜左文字，我的弟弟。”宗三的声音飘忽的仿佛清淡的晨雾，“他说自己是复仇之刃，要做一些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然后他去找晴羽了，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夜朔抿住唇，想不到能说什么。
“我可真是失败啊！虽然被称作天下人之刃，其实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只笼中鸟罢了。作为弟弟，我救不了江雪哥，作为哥哥，我又保护不了弟弟——不管怎样，我都是个失败的人，为什么，碎掉的不是我呢？”他忽然笑起来，来自天下人之刃的异样魔力令人感到目眩神迷。
“宗三先生。”夜朔喊他，伸手覆盖住对方手中的茶杯，几息过后，原本浅棕色的茶水已经变成了浓浓的白色，仿若有一捧月光盛在盏中，但是居然清澈见底，甚至能够看到杯底的花纹，夜朔担忧的望着眼前的付丧神，“宗三先生，喝茶吧。”
宗三低下头去，看着眼前这杯茶，收敛了笑容：“去救他们吧，不只是江雪哥，不只是被埋在田地里的刀。还有不少刀剑被晴羽藏了起来，没有人找到，每一个刀派都有刃在他手里，不然的话，你以为为什么这个本丸这么安静。”
“我会的，我会把他们一个不少的找出来，平平安安的救回来。”
“真好啊，希望我还能看到那一天。”宗三这样说着，端起眼前的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随后在夜朔惊慌的叫喊声中倒了下去。
有剧烈的疼痛爆发开来，宗三躺在地上，想着这是不是就是小夜离开前最后的感受，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宗三先生！宗三先生！”夜朔焦急的去摇晃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叫不醒对方，打刀付丧神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才终于无奈的放下手来，“你怎么喝的那么快呀？”
眼前的宗三左文字将自己蜷缩在一起，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夜朔能看到，有丝丝缕缕不详的黑气，被从他身上一点一点的剥离，每一缕黑色离开的时候宗三左文字的身体都要极大的颤抖一下，那杯茶里被夜朔加上了他所继承的神力，月神眷属的神力虽然杀伤力不算高，但是这份神力的净化能力毋庸置疑。
就夜朔所知，时之政府对于暗堕付丧神的处置一项是刀解，假如能够找回江雪，甚至能够找回小夜的话，就算是不看左文字一派的兄弟情谊，单从宗三左文字本身，夜朔并不想让任何一位付丧神因为被恶意的对待而暗堕甚至是死亡。
看着夜朔焦急的样子，一直隐匿在房间角落的姑获鸟不由得笑出来，身姿修长的大妖走上前来，轻轻的揉了揉夜朔的脑袋：“好了，小夜去吃饭吧，他交给我来看护。”
“那就麻烦你了，姑获鸟。”夜朔放心的拿出了毯子盖在宗三身上，早已准备好的小纸人捧出了浅蓝色的振袖，姑获鸟协助夜朔将衣服穿好，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这一方小小的院落，才将目光转回到宗三左文字的身上，随后她坐了下来，宽大的羽翼将刀剑付丧神掩盖。
另一边，夜朔穿过回廊，看着眼前的房间，房间门打开来，穿着出阵服的乱藤四郎站在门口疑惑的看过来：“神音殿下，您怎么站在这里？”
“我想要去饭厅吃些东西，虽然昨天歌仙先生有跟我说过要怎么走，但是我发现因为我不太熟悉本丸的缘故，好像是走错了地方。”夜朔这样回答他，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染上微微的红晕。
于是乱藤四郎笑起来：“那么我带您去吧，正好等下我要去远征了，提前去做做准备。”
“好的，那就麻烦乱君了。”夜朔这样说着，跟着乱藤四郎转身向外走，垂下的手上轻巧地落下一个纸人，小纸人平贴在回廊的地板上。等到乱藤四郎和夜朔两个人走远了，才抖了抖身体站起来，左右看了看，猫猫祟祟的溜进了粟田口的部屋中。
到了饭厅，只看到身材高大的黑发付丧神正在厨房准备食物，他看着乱藤四郎，领着夜朔过来。烛台切光忠楞了一下：“这位就是神音殿下吧，是来吃早饭的吧？殿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清淡一些就好。我之前听人说烛台切光忠先生的手艺非常好，所以随便拿一些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就好啦。”夜朔这样说着，在乱藤四郎的指引下坐在了饭厅中。
烛台切光忠就笑了：“会拿一些适合殿下的食物来的。”
随后端上来的早餐看着清淡却入口美味，短短的时间里还有一份精美的甜点被送了上来，夜朔看着眼前的餐点，转身去问乱藤四郎：“乱君要来一些吗？”
“我就不吃啦。”乱藤四郎小声的告诉夜朔，“这座本丸的付丧神是不被允许吃这些的，晴羽大人每天只要求采买够他食用的材料，我们如果想吃的话，一般就是远征或者出征的时候去买一些粮食，陆奥守先生有的时候会种一些红薯烤来吃。”
夜朔皱着眉吃着这一顿饭，也小声的询问乱藤四郎：“昨天的糖好吃吗？如果喜欢的话，我再找一些给你啊。”
“非常好吃！我给兄弟们分了，大家都很喜欢。不用麻烦殿下再给我们找啦。”见识过人情冷暖的小短刀笑着摆了摆手，“我们还剩下不少，昨天可是给了我们两罐子呢，够很久了。”
“那就等下午再给你拿些其他点心过去。”夜朔露出一点调皮的意味来，“我带的式神也有会做小点心的，我会跟晴羽说借一下厨房，等做好了我分一些给你。”
“那就先谢谢殿下了。”体会到对方的善意，乱藤四郎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一边说笑着一边吃完了饭，夜朔看了看还在忙碌的烛台切光忠，一边跟让乱藤四郎说带自己去天守阁，一边动作自如的放好餐具。随后他站起身来，略微提高了声音，对着厨房里的付丧神喊：“烛台切先生，我们就先走了。餐盘是要放在这里，还是端过去？”
“不用殿下管这些了，等一下我去收拾就好。”烛台切光忠这样说着，看着少女领着小短刀离开，然后才放下手里的工作去端刚刚用过的餐盘，目光落在餐盘上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烛台切光忠猛然抬起头，一个健步冲向餐厅外，短刀付丧神和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回廊拐角。他于是又走回来，没有被眼罩遮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餐盘上的餐具——筷枕被刻意的放倒在餐盘上，两只筷子一正一反的放在筷枕两边，勺子则上下颠倒的落在筷枕上。烛台切指尖颤抖的抬起已经吃空了的甜品碟子，那之下压着一个精巧的纸折小蝴蝶，翅膀上写着“枕下、梦中”。
烛台切光忠抿紧了唇，这是他跟之前的审神者做好的约定方式，以这样的方式摆放餐具，将要说的事情写在纸条上放在碗碟下面，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审神者用来点餐的手段，即便如此，为什么这位殿下会用呢？
枕下、梦中。
听闻厉害的阴阳师能够将人拉入梦境，难道这就是他们即将会面的地方吗？
烛台切光忠将纸蝴蝶收进口袋，勉强保持着面色不改，镇定的将餐具清洗干净，在空无一人的厨房里，他忽然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够再见了，小伽罗。”
跟那位脸色看着就不是很好，甚至眼神都有些涣散的审神者说明了自己的式神要去厨房做些点心的事情，对方并没有什么异议，很快同意了夜朔将式神放到厨房的要求。夜朔满是“关怀”的问道：“你的脸色很差啊晴羽，怎么了吗，昨天睡得不好？”
“啊，做了一些噩梦，没什么的，我再休息一会就好了。”晴羽揉着脑袋，任谁一晚上的对付天灾谋求生存都不会好过。
“那么你要注意休息啊。”礼数做足，夜朔就道了别，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走的时候，宽大的振袖里面已经多了一只娇小的食梦貘。
夜朔跟准备去远征的小短刀道了别，脚步轻快的返回自己的小院。
食梦貘哼哼唧唧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昨天让他做了一晚上地震火灾洪水的梦，叫他好好体会一下在天地万物面前自己有多么渺小。而且我没一回叫他成功活下去的，都是他好不容易挣扎出头就给他按回去叫他重来。”
夜朔于是笑了起来，然后小声的跟食梦貘说：“等下带你看几个电影，不仅仅是天灾人祸，日常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意外都会叫人死亡的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人世有一部电影叫做死神来了？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哦。”
食梦貘立刻来了精神：“我要看，我要看！一不小心就会死掉才是让人紧张的事情呢。这样说不定我可以叫他紧张的连门都不敢出。”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可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夜朔摸了摸食梦貘柔软的皮毛，简简单单的陷入了撸猫和坑到晴羽的快乐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