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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十月廿六,是个坏日子,诸事不宜。
      赵家老太太在这天仙逝了。
      坊间传言,老太太这一死,赵家要败了。
      的确,赵家要败了。
      赵家老太太今年九十二高龄,善河周氏,庆阳十一年,嫁入赵家。赵家老太爷早年当过兵,后退下来,靠着早年家里留下的薄产,开始从商。在一次走货的路上,遇到了还是周家小姐的,如今的老太太,一见倾心,老太爷随即派人上门提亲。善河周氏,五代书宦世家,自是瞧不上当时一穷二白的赵老太爷,但老太太慧眼识珠,料定赵老太爷是个有前途的,毅然决然跟了老太爷。
      事实证明,老太太是个极其识人的,也是个极能干的,帮着老太爷靠走货发际,几年后赵家成了杨州有名的钱庄主。
      背井离乡,嫁入赵家七十五载,吃过苦,享过福。
      “今日是老太太出葬!你们这等小辈是何意!竟然在此横眉冷对!刀剑相向!”
      说话的是赵家旁系的一位老爷。
      “日前老太太还在世时,整个家还有模有样地装作团结一气,如今老太太走了,尸骨未寒,还在堂上躺着呢,你们就如此心急居然当着灵前就开始分家了!这副情景可是让一众亲戚看笑话!”
      这日是廿七,赵家老太太仙逝的第二天。来的都是近亲,赵家嫡系的,还有旁支的一些。
      “赵七小姐来了!赵七小姐来了!”里面吵闹,门外小厮匆匆来报。
      赵七小姐,一身孝服,头戴白花,从门口走进来,走到灵堂,重重地跪下,三跪九叩,再起身时已经红了眼,又让人扶着去给母亲请安。
      “大姐,你说怎么办!这礼制该怎么办才好!”赵家老三道。
      赵家大姐在一旁不语,皱着眉流泪。
      “老四,老五,这钱绝不是该我一人出!每个人都该有份!”赵家老三朝着老四老五横眉冷对。
      “怎么回事?”赵七小姐抹着泪问灵堂上的小厮。
      “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不满先前定下的礼制,三老爷不肯叫喇嘛来诵经,说是四老爷五老爷的事,只肯出棺椁的钱,四老爷也不肯请,说不必请了,一切从简,五老爷说自己是庶出,老太太的丧事本和他无关。三个人争执不下,都不愿出这钱。”小厮道。
      “请喇嘛诵经超度也只是大家的惯例,我们从商不足三代,请不请的都全是心意,怎么还能为这事吵?”赵七小姐道。
      “小姐有所不知,老太爷的悉数遗产之前因为老太太在世,都没有分下去,昨日老太太走的急,还没交代都仙逝了,众位老爷已是很不满,蠢蠢欲动了,况且丧葬的一应物件都没来得及备下,都是现在刚去配的,这账,谁都不愿意拦。”小厮叹气。
      “这成什么样子?现下紧着是把祖母的事办了,怎么倒在堂前论起长短来了。”赵七小姐皱眉。
      “诶诶诶!都住手!”眼见着争论不出什么结论,三位老爷就要打起来了,旁支的老爷前来劝阻。
      “这是我们自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论亲疏,三里开外的人来插手。”赵四老爷怒道。
      “你!”老爷高喝,无语。
      赵家大姐声泪俱下,跪倒在灵前哀嚎。
      赵七小姐走上前安抚,不停拍抚着。
      “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五老爷道。
      “今日在灵前,当着三舅舅,、四舅舅、五舅舅的面,本没有我这个外甥女说话的余地。”赵七小姐看不下去,用帕子擦了擦泪,大声地道,“可实话实说,真情实意!三位亲舅舅的所做所为实在是太让人寒心!祖母对我们不薄!日前我们小辈日日在膝下承欢,祖母慈爱,说句实话,祖母待我竟也比母亲待我还好,今日祖母故去,我恨不得随了去才好。这两日,不论曾经走不走动的亲戚们,这回都来吊唁,哪有外家亲戚同出一气,自家人闹分离的!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舅舅们实在不像话了!”
      “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哪有你说话的份!”五老爷指着赵七小姐的鼻子道。
      “住嘴!”赵家大姐被人扶起来,颤颤巍巍地道,“绵儿这话可有说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钱的事!这赵家,一个钱庄!这些钱都拿不出来?这里面躺的可是你们的母亲!不是讨债鬼!咳!咳!咳!”
      “找把椅子来,扶母亲坐下。”赵七小姐哽咽着朝小厮吩咐。
      “大姐!如今的形势哪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懂的?现在天下即将易主,邕王佣兵自立,大厦将颓!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家都要被清洗!钱不钱的事?这就是钱的事!到时候战乱四起,没有钱我们去哪里安生立命!”三老爷道。
      “怎可如此糊涂!这可是妄议朝政!不说现在的都是家里人,到时候传出去可是想怎样啊!”旁支的老爷甩了甩袖子,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
      “世人皆可说,有何所惧?事实而已,现在天下谁不知道?”三老爷不以为然。
      “到我们小辈这一代,赵家才经三代,三舅舅的意思竟然是想就此早早分家,各干各的营生去了?”赵七小姐问。
      “生逢乱世,有大家才能有小家。”三老爷道。
      “别的我不同意,这点我同意。”老四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到时候守着这家怕也是无用。”
      “四舅舅!”赵七小姐叹气。
      “绵丫头,不是舅舅说你,好歹也是你祖母,怎么能空手来?”五老爷道。
      “五舅舅!你现在可是在拿我出气?”赵七小姐呜呜咽咽起来。
      随后有丫鬟过来搀扶赵七小姐坐下。
      “绵丫头,你别恼,他们正在劲头上呢,家里小辈姊姊妹妹远嫁的远嫁,早亡的早亡,哥哥弟弟们也都是娇生惯养惯的,担不起责任,就数你离的近,嫁了个好人家,还有盼头。你别和他们置气。”六姨妈道。
      “二哥走的早,没了当家的,就少了主心骨,三哥、四哥、五哥到底是没担当的。”八姨妈叹气。
      “大姐,你也消消气,你是我们中最有福的,你看绵丫头嫁了个好人家,明哥儿也在上京就职,阳哥儿、青哥儿他们终究是比不过的,三哥、四哥、五哥争来争去也是为这个的。”六姨妈道。
      天渐黑,赵七小姐跪在灵前守灵,堂外搭的篷帐里灯火通明,有守夜打牌的声音,有喝酒赌钱的声音,杂七杂八、喝五喝六。
      “你几个意思!之前不是说好的么,一人出一千钱,你现在告诉我你出不了!……”
      “先前也是说好的,冥钱都是你来备,现在呢,哪个不是我出的?”
      “还不是因为我出了棺椁的钱,上好的楠木,要不是托了人,一千钱可打不住!”
      外面又吵开了,赵七小姐挥了挥手,找来一小厮回话。
      “老爷们吃多了酒,又吵开了。”小厮道。
      “随他们吵吧,只一件,不可打起来,挂了彩让明天外戚看到不好,拦着点。”赵七小姐吩咐。
      “是。”小厮恭敬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外面的争吵声停了,这日,也算过去了。
      赵七小姐守了一夜,第二日清早,去后堂更衣洗漱,饭毕。
      “公爷来了。”丫鬟给在后堂休息的赵七小姐通报。
      “等公爷拜过以后,请他来后堂。”赵七小姐道。
      “是。”丫鬟退下,过没多久领着公爷进了后堂。
      公爷一一向母亲、六姨妈、八姨妈行礼,随后在赵七小姐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赵七小姐略显憔悴的脸,关心地道:“昨夜可是守夜了?受累了。”一边去拉赵七小姐的手。
      “应该的。”赵七小姐握了握公爷的手。
      “绵丫头昨日可真是受委屈了,公爷是没瞧见……”
      “八姨妈。”赵七小姐朝着八姨妈使了个眼色。
      “出了何事?嗯?”公爷问。
      “没什么事。”赵七小姐道。
      “怎么没事,绵丫头,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我们都知道公爷是个有为的,又疼你,说给公爷听又有何妨。”六姨妈道。
      公爷又握了握赵七小姐的手,赵七小姐缓缓地一五一十交代了昨日发生的事。
      “旁的不说,我一个小辈也不便说舅舅们的不是,但是让岳母和绵儿受委屈我是看不得的,到不得不说一句了。绵儿幼时受祖母怜惜偏爱,那日诈闻祖母仙逝已是在家哭成了泪人,昨日又因为祖母丧葬的礼制问题受了舅舅们的气,我只一句,钱不钱的我们程家都不在意,只要能把祖母的事办好,让岳母和绵儿安心,这钱由我出了也未尝不可。”公爷听完皱着眉道。
      “公爷可千万别在舅舅们那里这么说,他们巴不得有人肯填这坑,解他们的困,你如此说正好随了他们的愿。哥哥们啊还是没吃过苦,没干过大事,撑不起来,到这事上也就慌了,怪这个不公,怨那个不平,也该让他们争一争的,现在还没到时候,大吵小闹也就罢了,真要到昨日说的大厦倾颓的时候,怕是各自领钱保命也难有好结局,还是该团结一致才行。”六姨妈道。
      “六姐说的不错,这次也该让他们得个教训,这样日后才能一心。”八姨妈道。
      “姨妈有姨妈的理,但毕竟是祖母的事,也不能让舅舅们随意地闹去,该花钱的也该花,不说让别人看,也该让祖母走得体面。”赵七小姐道。
      “该如此,母亲一生的心血全在赵家,还生了我们几个,别家只有一两个尚能把事办的妥妥帖帖,我们兄妹八个,除了二哥哥、七妹妹走了,五哥是姨娘生的,我们同胞五哥怎么样也要把事办好了。三哥哥和四哥哥糊涂,公爷官大,也该警醒一下。”六姨妈道。
      “舅舅们是长辈,我虽在位任职,也不怎么好说的。”公爷有些为难。
      “照理说,无妨。”赵家大姐发了话。
      公爷看了看岳母又看了看赵七小姐,赵七小姐微微一笑,道:”听母亲的。”
      正巧说到这儿,一小厮来报,说几位老爷想见公爷。
      “公爷且去吧,我一会儿再出去。”赵七小姐考虑周全,怕因为自己在公爷不好开口。
      于是,小厮又领着公爷去了前堂。
      赵三老爷家的独子阳哥儿是个最没算计前途的,从小不好读书不说,还总爱在花街柳巷厮混,成日里喝得醉醺醺的,说话也没个把门,为此,赵三老爷对阳哥儿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之长吁短叹是个不肖子孙。但毕竟是自家的嫡亲的儿子,这脉断不得,一直寻思着去何处给阳哥儿谋个一官半差,正巧前几日想到赵七小姐家的公爷,程家在杨州也是个大门大户,六代的世家了,如今公爷也在位为官,便一直想借着这亲去求公爷,为自家哥儿寻一职,不求多高,只求能让哥儿从此收收性,别成日家的甩手游荡。不巧就不巧在前日老太太走了,这事便耽误了下来,巧就巧在,正好借着公爷来吊唁的机会好跟公爷好生说道说道。于是存着这心思,便一听闻公爷来了就想寻机会套个近乎。
      料想这等心思岂又是三老爷一人所有,为商低贱,谁都想借着机会从此让哥儿走上仕途之路,最好能够光耀门楣,长自己一家的脸。
      公爷一到前堂,就见三位老爷脸上堆着笑,谄媚,心中的心思不言而喻。
      “给舅舅们请安了。”公爷表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恭恭敬敬随了赵七小姐那边的辈分行了个礼。
      “公爷有礼了,请起,请起。”三老爷连忙擦了擦手上去扶,四老爷和五老爷也赶忙迎上去,作势请公爷起身。
      “本应该刚来就给舅舅们请安的,只是来时没瞧见舅舅们,就先去给岳母请安了。”公爷笑得温润如玉。
      “应该的,应该的。”三位老爷连连点头肯定。
      “舅舅们可有事?”公爷见三位老爷只笑,也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无措的气氛。
      “公爷……”四老爷抢先开了口。
      “哦,我净给忘了,只想着先给祖母磕头了,我置办了些奠仪,并一些冥钱、香烛,另附一些钱物和一副挽联,宁子,去拿来供上。”公爷故意打断了四老爷的话,笑看着三位老爷,喊来自家的小厮。
      “公爷真是出手阔绰,出手阔绰。”三老爷脸上笑着,心里听到公爷说带了钱物,其实早已乐开了花,四老爷和五老爷爷各自暗喜。
      “诶?什么阔不阔绰,绵儿的亲祖母就是我的亲祖母,何况祖母生前多番照佛,我这个亲孙儿岂有不孝之理?各位舅舅这几日辛苦,我这个做小辈的也应该跟舅舅们学学才是,也好让外人看看,我们做小的都如此恭敬孝顺,舅舅们更加是不用说了,怕是心里更是舍不得祖母去了,这样也不负了赵家的名声,舅舅们说,是与不是?”公爷旁敲侧击。
      “是,是,是。”三位老爷点头。
      “怎么不见大舅哥、二舅哥和四舅哥?”公爷顺势问。
      “他们……有事去了,一会儿就来,一会儿就来。”三位老爷尴尬一笑,事实上是三位哥儿昨夜守夜,赌钱吃酒,醉到现在都还没起。
      “定是昨夜守夜累了,三位舅哥是赵家嫡亲的儿子,幸苦的同时也别忘了好好休息。”公爷早已猜到了这处,搭了个梯子让三位老爷下。
      三位老爷只笑着,暗地里偷偷让小厮去叫醒三位哥儿。
      事实上,三位老爷哪里不懂公爷说的话,思忖道定是刚刚在后堂被告知了昨日的事,心中不由存了一丝悔意,可这悔意哪里是为了昨日的事,为的是怕公爷因为昨日欺负了绵丫头和大姐了去,公爷一恼便不愿意为自家哥儿的事劳心。
      “三位舅哥现在做什么行当呢?”公爷料想三位老爷如此巴结就是为了此事,也不扭捏,借机抛出这话。
      “研哥儿如今在钱庄子里管账。”五老爷道。
      “青哥儿在管庄子上的事。”五老爷道。
      “二舅哥、四舅哥有为。”公爷笑了笑,看向有些不安的三老爷,道,“大舅哥呢,近日我偶有听闻大舅哥在花街柳巷游荡,可是活儿都被二舅哥和四舅哥揽了,没活儿干?正巧我这里还有一职位空缺,正合适,大舅哥若愿意便来就是,我想大舅哥也一样能把活儿干好。”
      “是,是,是。阳哥儿近日是混了些,多谢公爷,多谢公爷。”三老爷千恩万谢,脸上笑开了花。
      “谁还没混账的时候呢,我当初也一样混账,没得把家翻个天,给个伙计,收收性子也就好了。”公爷笑。
      三老爷的目的达成,自是欢天喜地,乐得天花乱坠。只是四老爷和五老爷心中有憾,不免起了妒忌之心。
      “大少爷、二少爷、四少爷来了。”一小厮来报。
      公爷笑着迎上前跟他们行礼,赵家三位少爷,从小长在钱眼里,看多了这些利益权衡,筐三位老爷又时时唠叨,自是晓得公爷这尊佛的脚一定要抱一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见到公爷忙上去道礼,嘘寒问暖一番。
      大少爷阳哥儿刚又听闻父亲在自己耳边说公爷给自己谋了个职位,握着公爷的手连连道谢,不愿松手。
      “四舅哥还没娶亲的吧。”公爷问。
      “还没呢。”四少爷是个软弱的,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但性情是个极好的,通诗书,识礼义,只是身子弱些,一直没说亲,况又是庶老爷家的,在家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度其学识品性,绝对是个能托付的。
      “我家的妹妹是个温顺得体的,今年也十七了,我看倒是和四舅哥很登对,只是不知四舅哥的和五舅舅的意思。”公爷思忖着既给了三老爷好处,也定不能亏了四老爷和五老爷,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这……公爷家的女儿定是好的,就怕我配不上。”四少爷道。
      “四舅哥又何必菲薄呢,我这妹妹也是知书达理,性子最是温柔的,就是一点是家中庶出,我还怕四舅哥嫌弃。”公爷道。
      “庶出又何妨。”五老爷插嘴,心里乐开了花,道,“程家的庶出小姐原也是我们高攀了,依我看好的很。”
      “舅舅说的是,如今是丧期,虽说也不规定要守丧,老祖宗的规矩还是不能忘的,但等祖母的事了了,两家先相看一番也是可以的。”公爷道。
      “是这个理,研哥儿,快谢谢公爷。”五老爷领着四少爷千恩万谢。
      公爷知二少爷有意志要去上京考科考,又想起刚刚在后堂赵七小姐说的话,怕是二少爷有意,四老爷不愿。便悄悄拉着四老爷走到一边,将如今的局势分析与他听。
      “四舅舅,如今虽说邕王有意拥兵自立,这其中缘由怕是舅舅也略知一二。”公爷道。
      “听闻陛下迟迟没有立太子,诸王按耐不住,纷纷开始有意……”四老爷避重就轻。
      “这是其一,邕王如今风头正盛,他是最有可能即位的,表面他在屯兵,实则陛下是属意于他,即使邕王不起兵,最后即位的也会是邕王。陛下迟迟未立,目的是为了让邕王提前铲除异己,好安坐大位。”公爷道,半真半假。
      “公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几分,也就是说如今虽然看似朝局混乱,但实则……”
      “但实则明明白白。三位舅舅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战乱是不会有的,所以四舅舅放心,二舅哥是个有志向报负的,何不让他去闯闯,说不定会有一番天地。”公爷道。
      “是,是。”四老爷若有所思。
      “舅舅们昨日的事岳母都说了,舅舅们糊涂,怎么能让诸位亲戚看笑话呢?祖母的事该办的还得办好,依小辈看,祖母祖父为何不分遗产,为的是看三位舅舅如此吗,是为了让三位舅舅团结一心,不分家,赵家才能完整,才能延续,四舅舅说呢?”公爷道。
      “公爷旁观者清,这倒真是我们糊涂了。”四老爷有些悔意。
      “四舅舅是明白人,那三舅舅和五舅舅那里也望四舅舅多多权衡一下。”公爷恭敬地行了一礼。
      随后二人又回到了堂前,不提。
      “四老爷,有何吩咐?”四老爷唤来一小厮。
      “去千佛寺请一众喇嘛来。”四老爷吩咐。
      “可是要给老太太超度?”小厮不禁感到惊疑。
      “不错,去我的账上领一笔银子,不可怠慢了。”
      “是。”小厮这就退了出去,心里叹,四老爷果然还是个通透的,与其他两位老爷不同,怎样都没往公爷的方向想。
      半日后,小厮领着一众喇嘛回来。三老爷和五老爷互道不是自己,便去问四老爷。
      “喇嘛是你请的?怎么都不和我们知会一声?”三老爷道。
      “怕是公爷给了许多好处吧。”五老爷不屑。
      “这请喇嘛的钱是记在我账上的,和公爷有何干系。”四老爷拂袖皱眉。
      “我们倒不知,你几时存了这细巧的心思了,倒显得我们过于不孝了。”五老爷冷笑。
      “不如你们也出几个分子钱好了。”四老爷道。
      “与我何干!要出也是三哥哥出才是。”五老爷不情不愿。
      “五弟弟何必时时将自己是庶出的事挂在嘴边,母亲何事亏待了你去,姨娘去的早,你不一样同我们一众在一处养着。”三老爷原先听闻四老爷出了钱,料想毕竟是自己嫡亲的母亲定是不能一份钱也不出的,谁知刚存了心思就听五老爷道不愿出,火苗立刻窜了起来。
      “呦,听这三哥哥的意思是要出了?”五老爷道。
      “自然要出。”三老爷道。
      “也不知谁昨日,怎样都不愿。”五老爷冷笑。
      “你!”三老爷怒气正盛,冲上前作势又要理论一番。
      “舅舅!”赵七小姐原先听公爷说都已安抚好,喇嘛也请来了,谁曾想刚在后院找到三位舅舅,又看见三人扭作一团。
      三位老爷看见赵七小姐,立马分开,互相暗暗使着眼色。
      “公爷说喇嘛们请到了,我正想来问问舅舅们,这账总该记在公上,等事结了再了算才好,舅舅们说呢?”赵七小姐之前在后堂已经和公爷通了气,这钱各出各的必然会有一方不愿意,既然家产未分,不如就将这一应的账都记在公上,为此也不会有偏颇一方。
      “记公上自然是好,可这到时候怎么算?”五老爷道。
      “现下公上的钱还未分下,但要分自然得有人作证,这分,古来也是自成定例的,到时候去公家那里按律分,让公家做个公证,倒时候舅舅们有一方不满也可去找公家,如此,这账自然也该多着多记,少者少记,舅舅说呢?”赵七小姐道。
      “去公家那里?这是要怎样?家事怎能闹到公家那里去,平白让人家笑话。”三老爷道。
      “诶,我看绵丫头说得正好,我们此番争论了这么久也未见结果,依我看公家最是公正。”四老爷揣测出了赵七小姐的心思,顺势说。
      “四舅舅是个明白人。”赵七小姐微微行了一礼。
      “五舅舅呢?”
      “三哥哥若同意,我自然也无话可说。”五老爷打着哈哈。
      “三舅舅可是在犹豫?其实若三舅舅不愿也是有法子解决的。”赵七小姐卖了个关子。
      “绵丫头,是何法子?”四老爷帮腔。
      “适才和母亲还有几位姨妈在收拾祖母的遗物,不成想祖母竟藏了许多梯己,原本这些梯己钱是分给母亲和姨妈们的,但母亲和姨妈们不愿受了这钱,只一人拿了些发财钱,意思一下,剩下的商量着充公,贴补家用。当然这些钱自然祖母的事了结下来绰绰有余,还能剩下好些,只是这名义上,不太好听了些,祖母用自己存下的梯己钱给自己做了事。”赵七小姐笑。
      “大姐想充公的心思是好的,只是这钱充了公也不便花在这处上。”四老爷道。
      “理是这个理,但即充了公,和其他公钱混了,都是公钱,也没什么所谓了,毕竟舅舅们这几日日日为这烦心,如此不是也解了舅舅的忧思不是。”赵七小姐道。
      “不吉利不吉利,怎能如此混用。”五老爷道,“这是发了死人财,做不得,做不得。”
      “三舅舅呢?”赵七小姐笑。
      “自然是不可。”三老爷直摇头。
      “那便只能去见公家了。”赵七小姐表示遗憾,道,“本来这公上的钱也是给各位舅舅补贴的,每月钱庄的收入还有外头庄子上的收入都充了公,之前祖父去了的钱也都充了公,料想祖母为何不分,大概也是不好分,这里头都是祖父祖母还有舅舅们的心血,分还真的不太好分。”
      “那简单啊,不分不就行。”三老爷拍着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三舅舅的意思是……”赵七小姐作出不解的样子。
      “既是公上的钱,每月的收入都在上,怎么分大家都不乐意,不如就不分,有取用的记上就是。”三老爷道。
      “依我看,个人还得有个份例,不能肆意取用,若有家中大事便记公上,也不必记个人了,三哥哥,五弟弟说呢?”四老爷心中暗喜目的达成。
      “我觉得甚好。”三老爷很是满意。
      “我也没意见。”五老爷也应和。
      “那既然三位舅舅都同意了,那这事便就这样了,等祖母的事了了,也该立个字据,让以后小辈也遵守。”赵七小姐笑,目的已经达成。
      “是,是,是。”三位老爷连连点头。
      如此,到这里也算是完结了,不再提。
      今日是第三日,由于老太太去的日子不好,便按第二日算,明日一早出丧。
      隔日一早,全赵家都起了个早,梳洗早饭完毕,众人最后跪拜,阖棺,嫡长子阳哥儿摔丧,起灵,照样阳哥儿捧灵
      呜呜泱泱、浩浩荡荡,除了赵家这边的,还有许多周家来的人。
      女眷哭丧,呜呜咽咽。
      筑坟,撒粮。
      临午时,丧仪完毕。
      这边众人回了赵家,筋疲力尽。
      三位老爷已回屋休息,剩下的交由阳哥儿、青哥儿处理,公爷扶着哭累的赵七小姐在后院休息,岁月静好。
      此事过后,一切如常,字据也已经立了,一家人和和乐乐。
      天和四十六年,陛下薨逝,邕王起兵,诸王被降,邕王即位,定年号余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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