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渣之名》晓晓梦河

7、七 我是爱你的

　　拨打电话后二十分钟左右，李知行匆匆赶来。老远，他就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一个人站着一旁打电话，一个人躺在地上。他是骑着自行车来的，本来就尽量蹬得飞快，看到人以后稍稍慢了一下，接着蹬得更快了。
　　“郑毅!”他大喊一声：“宇龙!”
　　张宇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啊，知行来了。”说着指了指几乎醉成一摊烂泥的郑毅说：“人在这呢，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吧。我是，我是自己也喝得不少，不然我就送他回去了。”
　　“哥，”一旁那个站着的男生说：“辛苦你了，我先把他弄回去。”然后他拉着张宇龙的胳膊，用力把他拽起来：“我比你早到一点，刚才试了试，他也没有醉得很死，你喊他是有反应的，可以叫起来。如果实在不行，打个出租车把他送回去吧。”
　　“好的，谢谢。”李知行蹲在郑毅身旁，低着头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分明的棱角，看他有些湿润的睫毛和嘴唇。待到那两个人走得比较远了，他才轻轻拍拍郑毅的脸：“哥，起来了。”
　　“哎呀，别烦。”郑毅咕哝了一句。
　　“地上凉。”李知行哄小孩一样的在他耳边轻声说，刚好可以听到，又不至于听不清。
　　“磨叽什么啊张宇龙，”郑毅微微在地上就翻了个身，顺手推了一把李知行的胳膊：“明天继续，我操你妈的老子不配，你看老子能不能喝倒你。”
　　“……哥，我是李知行。”
　　“对啊，就是李知行!老子有哪里配不上他的，你说说!”郑毅这才微微睁开了眼，刚好头顶就有个路灯，刺得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哪里都没有，你很好。来，咱起来，回家睡。”李知行扶着郑毅的肩膀，想要把他拉起来。
　　“他倒是不想和我在一起。”郑毅这么说着，倒是顺着李知行的帮扶缓缓站了起来。
　　“我想的，”郑毅站得不太直，李知行不想平时那样需要仰视着他说话：“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知行。”不知道怎么的，郑毅就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站的是谁了。听到李知行的表白，他下意识地回答。没过脑子，自己不清楚，但确实是肺腑之语。
　　“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听到郑毅的回应后，李知行的委屈翻涌着袭了上来：“我怕你离开我，很怕很怕。你一个下午对我的所有问候，都不回答。好不容易接到你的电话，还是通知我来接你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自责吗？”
　　郑毅的酒劲慢慢地下去，看着面前李知行脆弱的样子，他突然一惊，上前把他抱在怀里：“知行，是哥哥不好，哥玩过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你原谅我，好不好？”李知行“恶狠狠”地说，却在他怀里没有动：“我觉得，我们谈恋爱，也要有个人的私生活，而不是要为对方妥协。但是我好像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了，忽略了你是怎么想的。所以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知行……”
　　“哥，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有什么不好，你多担待。”李知行抽身出来，抬头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倒映着夜光。原本已有些清醒的郑毅被这目光看得好像又有些醉了。
　　“咱们回家吧，”郑毅喃喃道：“我真的好想你。”
　　“嗯，回家。”
　　最后李知行把郑毅带回了自己家。因为他虽然酒已醒了不少，但还没有完全恢复理智，死活不愿意和李知行分开。没有办法，李知行便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但在家里，李知行还是拒绝了和他同睡一张床的要求，自己去把沙发收拾了一下用来睡觉。好在郑毅入眠很快，没有耽搁太久。
　　第二天一早，李知行的妈妈起床进入客厅，看到李知行正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被子在看手机。
　　“诶？你昨天晚上在沙发上睡的吗？”
　　“嗯，昨天有个朋友喝多了，我去接了他一下。不知道他家的具体地址，我就先把他给弄到咱家来了。”李知行半真半假地回答。
　　“人家父母知道吗？可别让他们着急啊。”
　　“给他们说了。”
　　“那就好。对了知行，你什么时候交上的在快考试的晚上出去喝酒的朋友？”妈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马上要高考了，你别总和那些不上进的人一起混，别被带偏了。”
　　“不会的，”听到妈妈这么说，李知行有点烦躁：“我去洗漱了。今天早上吃什么，做还是买？”
　　“买吧，等会儿你下去买三笼小笼包上来，我再熬点粥，叫上你那个朋友一起吃。”

　　郑毅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疼。他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一时想不起这是哪，是梦里还是现实。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昨晚是在李知行家睡的。
　　“我靠!”他赶紧看看旁边，没人他人躺过的痕迹。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正好看到沙发上，李知行在看书，一个中年妇女在看电视。
　　“哎哟，起来啦。”那个妇女站了起来，大概是李知行的妈妈：“去吃点饭吧，那些事给你留的。”
　　“好的，谢谢阿姨，”郑毅面带微笑，稍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走到餐桌前。整个过程，他都用余光悄悄观察着李知行，发现对方除过在自己刚出来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外，全程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全程没有人，这一顿饭吃得很压抑，宿醉也让他不太有胃口，但他还是吃完了。正准备站起来，身后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吃完了吗？”
　　郑毅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来，看到李知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这的，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吃完了，”这句回答带了点讨好的一起：“很好吃。”
　　“走吧，我送你一段。”李知行说着走向防盗门，郑毅赶忙站起来跟了上去，还不忘大喊一声：“阿姨再见!”
　　“再见!”在关门的一瞬间，李知行妈妈地声音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一起走的过程中，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郑毅是因为心虚，他隐隐约约地记得昨天的两人的对话，但也不太清晰。他好像记得自己说过一句“我爱你”，也记得李知行曾在自己怀里，说过一段很长的话。
　　“知行， ”他还是尝试着打破沉默：“对不起啊。”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李知行冷冷地回答。
　　“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哦？”李知行不走了，看着他冷笑道：“难道这一切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难道你觉得你错的只是昨天给我添了麻烦？”
　　“不是，我……”
　　“郑毅我告诉你，凌晨一点出去接一个人这没什么，我是个男生，不怕那些有的没的。但你，你最过分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从头到尾，你都在用极其幼稚的手段来对待你身边的人和事。有矛盾我们两个人共同解决不好吗？好好沟通不行吗？你给我搞这么一出，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我倒要请教一下你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这个活动其实挺不少的。”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不会我发的消息。我一个下午都在尝试联系你，我就不相信你一个下午都没有看过手机一眼!”
　　“……对不起，我在赌气。”
　　“回去吧，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下一次。”李知行转身欲回。
　　“因为我爱你啊!”郑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换个人我也不会这么赌气，我也不会这么冲动了!”
　　“别拿这个当借口。郑毅，如果爱一个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伤害，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再爱了，”李知行甩开他：“你回去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也要好好想想。”说着就走了，不理会身后郑毅一遍遍的呼唤。

　　李知行整个星期天都没有再理会郑毅。
　　到了星期一，郑毅扔按照惯例去李知行家所在的小区门口等他。看到李知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出现，他也挺了挺腰。李知行看到他了，没有躲闪，没有减速，就这么看着他走了过来。
　　“你还在。”郑毅抿了抿嘴，不自觉地点着自己的头。
　　“我还在，”李知行平静地回答：“我是爱你的。”
　　两个人重归于好。只是李知行不再那么频繁地过来给他补课了。考试已经越来越频繁，他应付自己的功课都有些困难。除非郑毅来问，他也不主动去后面。
　　这几次周测，李知行考得都很不错，每次都稳定在班级前五。距离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考试，他拿了班里的第一。郑毅的成绩也有了一定的进步，当然，按他这个基础，也没多少退步空间。一旦努努力，进步还是比较容易的。
　　在这种关键时候，李知行当然要乘胜追击。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中，也不再在课间去看他打球了。为此，郑毅有些小郁闷。现在有太少的时间和李知行相处，除了早上上学和晚上回家那一会儿两人能够在一起说说话，牵牵手，其余时间他们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每次看到李知行面带温和的笑容和前排的人说话时，郑毅内心就醋意翻滚。
　　“知行”，这天放学，两人仍然按照惯例一起回家，趁着路上没人，郑毅停下来，从后面抱住李知行，脸在他耳边蹭着：“我好想你。”
　　“怎么了？”李知行笑着把手放在郑毅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上：“你看了我一天，还没看够吗？”
　　“想和你多说说话。”郑毅的头几乎要埋在李知行的肩上，看起来异常的委屈。
　　“唉，也怨我，这几天和你聊天太少了，”李知行反过手摸了摸郑毅的头：“但是现在太忙了啊。近了来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远了说，还有小半年就高考了。坚持下去，嗯？”
　　“坚持下去”这句话本应送给李知行自己，此刻他却把这句话给了郑毅。
　　“还要好久。”郑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久啦，还有不到二百天，我们就解放了，”李知行离开他的怀抱，和他面对面地看着，笑道：“到时候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出去旅游，哥哥陪你。想打游戏，哥哥也陪你。”
　　此时月光朦胧，轻柔地撒在李知行的身上，增加了他身上那本来就有的温润的气质。少年笑面如花，眼睛放光，充满了期待与向往。
　　郑毅静静看了他两秒，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沉默地继续走。李知行没能明白他低落的点在哪里，赶紧追了上去：“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情绪怎么这么不对？”
　　“我只有今天情绪不对吗？”郑毅转过头，甩给他一句话，却并没有与他进行眼神交流，看起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哎呀，别这样，”李知行不大有哄
　　人的经验，此刻又有些慌乱，因而显得笨嘴拙舌：“是我的错，我的错，这几天净想着成绩了，没有在意你的感受，哥，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这样了好吗？”
　　“我没有生气。”郑毅嘟哝了一句。
　　“好好好，没生气。那咱们回去吧，别在这杵着了，很晚了。”李知行拉了拉郑毅的袖子。郑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李知行合上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了。手机页面上，有郑毅发来的几条语音。李知行疲惫地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拿着手机一下子把自己抛在床上，开始听郑毅的话。
　　“知行，今天的事还是希望你别介意，我是因为一天没能和你说上话，还看着你和别人说话，有点吃醋。”
　　“其实我很害怕，怕自己配不上你。”
　　“我真的怕你离开我。”
　　李知行笑了笑，接着也给他发了一段语音过去：“没关系的，我不介意。你也别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互相喜欢就好了，别说配不配得上。”
　　郑毅那边收到了李知行的语音，他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点微笑。但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给给了一条回复，打字的：嗯，好。我睡了，你也早睡吧，晚安。
　　晚安。那边李知行的回复倒是很快。

　　这一周，李知行感到很奇怪，郑毅总是莫名其妙地耍小脾气，要么不理人，要么说话带刺。总是要自己哄着他，哄上大半天才能勉勉强强把他给哄回来。但是第二天又要这么来上几次。反反复复，李知行感到有点烦。他也不想放那么多时间在郑毅身上了。估计是高考压力太大吧，他这么想着，我们都一样，先撑过去，以后再好好调和。
　　郑毅看着李知行对自己的异状视而不见的样子，更加恼火。他的脾气越来越大，有时后排的人就像以前一样和他开个玩笑，他都能大发雷霆。有一次，张宇龙习惯性地对他自称了一句“爸爸”，郑毅突然就发火了
　　“我操你大爷的张宇龙!你他妈在我面前自称什么爸爸!你以为你是谁!”
　　张宇龙懵了，但也没懵多久，面对郑毅一串连环炮一样的脏话，他突然就拍案而起：“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呢!啊？这两天疯魔了一样，逮谁咬谁，你他妈属狗的啊!有气往我们身上撒什么撒!但凡有点本事，你他妈至于坐在这吗？”
　　郑毅被这一番话激得双眼通红，一肘顶翻桌子就揪着张宇龙的领子，把他狠狠往自己倒在地上的桌子上摔。张宇龙力气不及郑毅，整个人狠狠地栽在了倒下的桌子上，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郑毅!”教室里一片寂静，刚刚和杨天成一起从卫生间回来的李知行就看到了郑毅把张宇龙狠狠一摔的情景，一下子惊呼一声。
　　“你疯了啊你!”他冲到郑毅身边，猛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和杨天成一起拽着张宇龙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知行，我给你说，别理那家伙，真的是疯了，”张宇龙揉着自己的背：“保不准再拿你撒气。”
　　“你他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郑毅恶声恶气道。
　　“你闭嘴!”李知行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怒气。
　　郑毅愣了一下：“你再说一遍？”眉宇之间戾气已经爆棚。
　　李知行侧着身冷冷地看着他，杨天成本来正在扶桌子，听了这话以后直起身来，默默地站在了李知行的身旁，和郑毅对峙。
　　“嚯，可以啊!一个个的。”郑毅冷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有人开始打圆场。
　　“都是同学，至于吗？”一个男生拉着李知行和杨天成的胳膊，想把他们拉回来。
　　“大家压力都大，互相体谅一下，以后还是好朋友。”
　　李知行被拉了两下以后，一句话没说，看了一眼郑毅，转身就走。杨天成紧随其后。
　　郑毅被那冰凉刺骨的眼神一看，混沌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天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他感到张宇龙推了自己一下：“赶紧坐下吧，还不够丢人吗？傻逼。”
　　他讪讪地坐了下来，僵硬地说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嗯？”张宇龙看向他，没怎么听明白他的话。
　　“刚才太激动了，”郑毅长乎一口气：“对不起啊，不是你的错。”
　　“他妈的，你要是故意找事的话我就不会理你了。周末你必须请老子吃饭。”
　　郑毅呆呆地点了点头，李知行那个夹杂着失望，愤怒的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