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奶奶营业中》欧阳墨心

3、03

　　范岚今天才知道，原来外卖小哥真的能救命！

　　就见那个外卖小哥缓缓站起身，环绕在他四周的旋风沿着地面唰一声散开，吹出了一片干净的空地。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瞪着这位救命恩人。

　　外卖小哥穿着黄色外卖连体服，黑色战靴，腰背笔直，他挑起帽檐，看了众人一眼。
　　是一张很俊的脸，眼薄唇红，几乎生出了女相。
　　“好帅！”同事们低呼。

　　“呆在桃木后面别动。”他的目光移向范岚，似乎有些迟疑：“你——”
　　“小心！”范岚大叫。

　　无数黑影腾空而起，这次不是鼠标，而是键盘。好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狂喷按键，暗器四飞，如刀如风。

　　众人尖叫扑地，范岚双手抱头，感觉头顶划过厉风无数，外卖小哥在无数飞舞的按键中移形换位，化手为刀，劈裂了所有的键盘。
　　可是没有用，键盘碎了，还有笔、剪刀、橡皮、尺子、透明胶带，范岚看到了王思迪的碧螺春、张晓晓的维生素C，甚至连范岚的花露水瓶都变成了武器，铺天盖地朝着外卖小哥攻击。

　　外卖小哥左手劈开两瓶胶水，右手握着手机在在空中画了个繁琐的流线造型。
　　“界咒——启！”

　　他的手机屏幕里飞出一道透明的符咒，在半空胀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气球裹住了整间办公室。灯光闪了闪，整个空间的颜色变了，仿佛罩上了一层复古滤镜。。

　　文具暗器浮空悬停几秒，稀里哗啦掉在了地上。
　　外卖小哥站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四下看了看，嘴里啧了一声。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手机响起机械女声：【天眼咒法力余额不足】
　　【法力余额不足】
　　【法力余额不足】

　　众人：“……”
　　王思迪弱弱举手：“小哥，要不我帮你充点钱？”

　　外卖小哥：“闭嘴！”
　　王思迪：“好可怕！”

　　外卖小哥揣起手机，环视四周。
　　他的表情太过凝重，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办公室里静得令人窒息，范岚想起了昨晚的经历。

　　那对黑白无常也用手机召唤出了一个什么符咒，难道这个外卖小哥也是地府的工作人员？
　　或许，他能打电话叫个外援？

　　简直就像回应范岚的想法一样，外卖小哥的电话铃响了。
　　小哥：“喂，木哥，你到哪了？迷路？我不是帮你设导航了吗？算了，木哥你还有余额吗，转我500斛。”
　　【叮，您收到法力转账455斛。】

　　他突然挂断电话，盯着周扒皮的办公室。

　　门“咔哒”开了，周扒皮走了出来。
　　他目瞪口呆看着四周，愣了几秒，大吼：“这是怎么回事？！”

　　两道黑影从他背后的门里飙了出来，是服务器和网线。
　　外卖小哥身形一闪，瞬移到了周扒皮身后飞起一脚，周扒皮打横飞出，小哥和服务器缠斗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把周扒皮拉到桃木雕后面。
　　“周扒皮，你没事吧？”王思迪噼里啪啦扇着他的脸。
　　周扒皮鼻青脸肿，彻底昏死过去。

　　办公室里的战斗已趋于白热化，外卖小哥扫翻了服务器，又和桌椅板凳做斗争。范岚发现他的战斗方式有些奇怪，只是一味防守，不会主动攻击。
　　比如现在，范岚明明看见他身后办公桌的抽屉里冒出了黑气，可他似乎毫无所觉。

　　“小心后面！”范岚大叫。
　　数把美工刀从抽屉里射了出去，直奔外卖小哥的后心。
　　小哥凌空飞旋，团身落地，美工刀嗖嗖嗖刺入地面。

　　范岚险些心脏停摆。
　　外卖小哥：“你——能看到？”
　　范岚：“啥？”
　　“祟。”
　　“……啥玩意儿？”
　　小哥反手劈断一把剪刀：“黑色的气，在哪？”

　　范岚：“……”
　　范岚：“到处都是啊！你是不是瞎！”
　　小哥面色变了：“具体位置！”
　　“那里那里那里那里——”范岚随手指了几处，悚然大叫，“上面！”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一脸茫然。
　　小哥：“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巨大的印度飞饼，之前消失了，又出现了！”范岚大叫。
　　众人：“啊啊啊啊啊啊！哪里！”
　　外卖小哥：“什么颜色？”

　　“黑色——不，”范岚揉了一下眼睛，“颜色变淡了，好像是灰蓝色！”
　　“糟了！”外卖小哥后退数步，狂点手机。

　　【祟形成报告提交中，提交中——中……中……您所在地区信号不佳，正在重新提交……重新提交……提交失败。】

　　外卖小哥：“……”
　　范岚：“……”
　　众人抓狂。
　　“连5G啊！”
　　“连wifi啊！”

　　“颜色又变了！”范岚大叫。
　　外卖小哥：“什么颜色？”
　　范岚：“红色！”

　　巨大饼盘开始液化，鲜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在半空停住，互相吸引、靠近、凝聚，似乎要形成一个什么东西。

　　“要变成异形了！”范岚尖叫。
　　众人：“范岚你说的好恐怖啊啊啊啊！”
　　范岚：“我看着更恐怖啊啊啊啊！”

　　外卖小哥却突然安静下来，他看着众人避难的那个桃木雕，突然一掌劈了上去，桃木雕裂成了碎片，他捡起一片比较大的握在了手里。

　　他看了眼范岚。“喂，女人。”
　　范岚：“我叫范岚。”
　　“懒女人你听好了，它成型的那一瞬间，就是它最弱的时候，到了那一刻，你告诉我。”
　　范岚：“它会变成什么形状？什么标准？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还是圆形啊？”
　　“……”
　　“喂！”
　　小哥压下帽子：“总之，就是那一瞬间！”
　　范岚：“……”
　　屁啊！

　　红色液体越聚越多，它们扭曲着、缠绕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互相撕扯。

　　范岚：“变了！”
　　众人：“啊啊啊啊啊！”
　　小哥：“别急，等，看！”
　　范岚：“又变了！”
　　众人：“妈呀啊啊啊啊啊啊！”
　　小哥：“别吵！”

　　范岚眯眼：“是长条，不对，是菱形，不对，是立方体！”
　　外卖小哥拔地而起，凌空一荡，桃木碎片发出刺目的火光，变成了灰烬。
　　同时消失的，还有空中诡异的血红方体。

　　范岚：“消失了……”
　　外卖小哥轻飘飘落地，甩了甩胳膊，长吁一口气。

　　众人抱在一起，痛苦流涕。
　　“得救了！”
　　“妈妈啊啊啊啊，我想回家！”

　　范岚扶着墙，两条腿直哆嗦：“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外卖小哥却掏出了手机，凌空又画了个奇怪的造型。
　　【归元咒申请中……申请中……信号连接失败，申请失败。】

　　“不对！”小哥大叫，“它还在！”
　　范岚看到了，小哥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啤酒肚、秃头，手里举着一柄美工刀，是周扒皮。

　　这次不光范岚，所有人都看到了。

　　周扒皮的眼睛里漆黑一片，仿佛镶嵌了墨色的玻璃。他身后腾起张牙舞爪的电线网线，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朝着众人压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外卖小哥举起手机，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范岚只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被掀翻了，脑袋撞到了墙上，生疼。再睁眼的时候，她和所有同事都被困在了墙角，快递小哥单膝跪在前方，双手高高举着手机，好像推着什么很重的东西，手臂微抖。
　　手机外围罩着一层火红色的薄膜，隐隐能看到火星飘舞，周扒皮被隔绝在薄膜之外，背后的电线仿佛章鱼的触角般噼里啪啦击打着薄膜，每击打一次，火星就会散去一些。

　　范岚明白了，这大约是个类似结界的东西，而且，看样子撑不了多久。
　　“帅哥你没事吧？！”众人大喊。

　　外卖小哥没回答，他的皱着眉头，表情似乎很难受，更糟的是，他的手机壳渐渐出现了裂痕。

　　同事们崩溃了。
　　“我还不想死。”
　　“我还没听周杰伦的演唱会。”
　　“我还是处/男。”
　　“……”

　　范岚叹了口气，索性一个葛优瘫瘫在了地上。
　　忙活了这么久，横竖还是死。唉，抓紧时间躺一躺吧。这次死了，应该还是那两只黑白无常来引路吧。范岚想，这次就别复活了吧。

　　“咚咚、咚咚、咚咚”，背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范岚一个激灵爬起身，背后明明是墙——不对，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公司的大门。

　　同事们还在尖叫大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声音。

　　“咚咚，咚咚，”敲门声变大了，还出现了人声。
　　“请问，有人吗？能否帮我开一下门？”

　　范岚记起来了，这个声音，就是早上遇到的那个看不清脸的红毛衣男人。

　　范岚手掌沿着墙壁摸索，果然，在记忆里的位置摸到了门把手，握紧，扭动，白墙上面豁然出现了一扇门，门外出现了一个人。

　　他沐浴在白色的明光中，光华万丈，将他的五官耀得一片神圣，什么都看不清。

　　众人：“啊啊啊啊啊！”
　　范岚：卧槽？

　　“大、大家好，”红毛衣躬身走进来，小幅度摇了摇手，“抱歉，我迷路了。”

　　“木哥……”外卖小哥说，“你的导航软件该升级了。”
　　“阿伟，”红毛衣一闪身到了外卖小哥身边，“如何？”
　　“天眼咒申请了吗？”
　　“啊？”
　　“你没看到我发的消息？这只祟自带屏蔽信号的结界。”
　　“……消息在何处查看？”
　　外卖小哥喷出一口血。

　　“不妙，”红毛衣说，“破结界需开天眼，开天眼需天眼咒，申请天眼咒需连接信号，连接信号需破结界……嗯……”

　　范岚算是听明白了，新来的这只不是救世主，是个坑货！
　　众同事：“死定了啊啊啊啊啊！”

　　“咔嚓”外卖小哥的手机裂开一道纹路，结界同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根电线嗖一下钻了进来，直直射/向了范岚。

　　一道蓝光闪过，电线断了，红毛衣挡在范岚身前，手中的冰蓝色手机壳闪过凛凛水光。
　　“是否受伤，少女？”他问。
　　范岚：“……”
　　神特么少女！

　　可还没等范岚吐槽，她又看到一团黑气渗入了结界缝隙。
　　“进来了！”范岚大叫。
　　红毛衣：“何处？”
　　范岚一指，冰蓝色的手机拍了过去，黑气散了。

　　红毛衣歪头：“你——莫非开了天眼？”
　　范岚：“哈？”
　　“阿伟，这位少女有天眼吗？”他又问。
　　外卖小哥又喷了口血，显然没法说话了。

　　“事不宜迟，”红毛衣说，“勇敢的少女，凝视世间吧。”
　　范岚：“说人话！”
　　“屏息凝神，观察那只祟，能否发现异常？”

　　范岚眯眼，用力看着结界外的周扒皮。
　　周扒皮脸上鼓起一条一条的青筋，表情恐怖狰狞，他双脚叉开站在办公室中央，嘴巴半张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吼声，仿佛一个监工的老地主，命令所有的电线无间隙攻击结界。

　　“他变丑了，很像野兽。”范岚说。
　　“这我们也能看到！”同事们大喊。
　　“少女，莫要被表象所迷，要关注内在，”红毛衣说，“加油，再看看。”
　　“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就是……”红毛衣想了想，“气的凝聚之处。”

　　范岚再次用力看去。
　　她的眼睛似乎多出了什么特殊的能力，周扒皮的衣服皮肤渐渐变得透明，他的身体成了一团红色的液体状物体，仿佛科幻片里的液态机器人。黑色的气流在他的身体里若隐若现地流淌——范岚看到了那些气流的流向，不在周扒皮的身上，而是在他身后——

　　“他背后的机械键盘里有黑色的结晶！”范岚大叫。
　　红毛衣：“阿伟，开结界！”

　　红色结界轰一声散开，外卖小哥被冲击波扫倒了，红毛衣冲了出去，手机壳在风中割开一道冰蓝色的水光，机械键盘应声而碎，整个空间震动了一下，褪去了一层颜色，明亮了几分。

　　【召武咒——启】
　　【融刀临世】

　　两道机械女声几乎同时响起，外卖小哥踏空而起，手中多出了一道火光，狠狠朝着周扒皮头顶劈了下去。

　　轰！
　　烈焰耀目，火星飞溅，周扒皮发出凄厉的尖叫，在地上疯狂翻滚。他全身被烈火燃烧着，范岚看到他体内的红色液体和黑气化作了蒸汽，消散在空气中。

　　几秒钟后，周扒皮停止了挣扎，他的皮肤和外表都恢复了原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窗外的乌云散去，阳光洒入办公室，天放晴了。

　　外卖小哥做个了收刀的姿势，手中的火光消失了。
　　众同事傻了几秒，纷纷抱头痛哭。
　　“啊啊啊啊，得救了！”
　　“我以为我这次死定了啊啊啊！”
　　“谢谢！谢谢！”
　　“感谢耶稣，感谢上帝，感谢观音菩萨！”

　　“谢错神了。”外卖小哥嘀咕了一句。
　　范岚东看看，西看看，终于确定办公室里的黑气完全消失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累死我了！赶紧歇一歇。

　　“勇敢的少女，”红毛衣半蹲在范岚面前，“做得甚好！”

　　范岚眨了一下眼皮，她看到红毛衣脸上的雾气化作无数明光碎片，飘散在空中。

　　范岚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的刘海翘起来了一撮，露出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眼睛又大又亮，睫毛纤长细腻。
　　他微微笑着，露出了贝壳一样的牙齿。

　　这一瞬间，范岚想到了一句诗。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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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做饭的我，真的感谢外卖小哥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