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姐的修正液》一只兴迷呀

2、大难不死

　　十小姐花毛泡是十三爷府的人。

　　“十小姐，起来洗漱吧，晚了夫子又该生气了。”

　　鹅黄色的纱帐帘触感轻盈柔软，垂在古色古香的闺房内，被换作十小姐的那名女子脑袋在被子里动了动，伸出胳膊挥手，懒洋洋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来，带着点儿瓮声瓮气，“夫子以后习惯就好了，你别吵我，让我再睡会儿。”

　　秀妍立在一旁听了表情僵了僵，细细的小柳眉弯下来，有点儿想哭。

　　“十小姐....”

　　她又试着低声唤了声，纱帐里的人没有反应，只能看到被子微微起伏，人活得好好的。

　　秀妍无奈地轻声叹息，把手中的盆和毛巾悄声搁在一旁，掩好门不太乐意地退出去了，琢磨着过半个时辰再来碰碰运气，一上午都不去上学，夫人知道了是要骂的。

　　她是十小姐的贴身丫鬟，从十小姐牙牙学语时她便被夫人分区跟在十小姐身旁，即使当时年纪小做不了什么，最多算是个陪玩的，但十几年过来了，秀妍始终陪在十小姐身旁，不离左右。

　　十小姐并不叫十小姐，她是夫人的第四个女儿，也是最小的女儿，十三爷和夫人对她格外疼爱，秀妍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老爷家门福薄，小少爷小郡主夭折了好几个，前些日子，大郡主也去了，眼下，十三爷只剩下这最小的一个女儿。

　　“秀妍——妍！”

　　秀妍正在煮茶，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凝神一听，果然是十小姐在叫她。
　　匆匆撂开手下的活，提起裙摆小步跑了过去。

　　“我的好小姐，你终于舍得起了嘛。”

　　她欣喜又安慰地将盆里已经凉掉的水到了，添了些温的进来，又上去扶着十小姐下来，把毛巾放在温水里泡了泡，仔细拧干。

　　花毛跑还打着哈欠的，一个连一个的，似乎没个完，秀妍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没忍住，也打了一个。

　　“你多浪费啊，凉了就凉了，凑合着用呗。”

　　秀妍一愣，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看着十小姐半眯着眼睛，好像根本没有看路，却准确找到了脸盆的位置，顺带埋怨了一句她的不持家。

　　“奴婢不是怕您着凉。”秀妍有点儿委屈。

　　“哪那么容易就凉啊，本小姐身体结实着呢。”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秀妍鼻子就先忍不住算了，眼泪像开了阀门似的大滴大滴往下掉。

　　“大小姐走后，您也害了场病，整日昏睡不醒的，王大夫来看了几次都摇头，我一看到他摇头我就想哭了，辛亏您最后醒过来了，没什么事，要不然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要随您去了。”

　　“呸呸呸！”花毛泡点着穿青色衣裳小丫鬟的额头，她要躲，又被花毛泡拽了回来，恨铁不成钢地骂，“跟你说了多少回了，长不长记性，生命是可贵的，我死了跟你有啥关系，你该活着还是活着呗，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混蛋话，就罚你帮我写作业。”

　　秀妍眼皮轻轻颤抖，等着十小姐骂完了，才敢轻轻睁开眼，刚一睁眼，见十小姐凶巴巴瞪着自己，吓得赶紧又闭上了。

　　“等过两年，给你找个有钱的帅哥嫁了，看你一整天还瞎想八想的。”

　　花毛泡放开她，自个儿去找衣裳穿了，秀妍见自家小姐还没擦脸，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衬得乌黑的眼睛愈加水灵招人喜欢，连忙拿起毛巾追上去，“十小姐，擦擦脸。”

　　花毛泡头也不回，步子迈得非常大，秀妍愣是追了十几步才追上，可自家小姐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哎呀，擦什么呀，一会儿就自己干了。”

　　秀妍呆呆地捏着毛巾站在后面，一时进退维谷，十小姐自从大小姐走后整日郁郁不乐，毕竟是自小爱护的亲姐姐，没多久便恹恹地病倒了，再醒来，整个人终于有了点儿精气神，可又像换了个人般，脾气性格鲜少有过去的影子，还经常说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秀妍曾经一度怀疑自家小姐莫不是病傻了，可悄悄观察多日，完全没有傻的迹象，倒比过去还添了几分机灵。

　　唉，大难不死，或许十小姐说的对，活下来总算是好的，许多人都没这个福气呢。

　　生什么来着，哦对，生命可贵！秀妍咬着手指，再三回想，确认自家小姐是这么说的。

　　花毛泡拽着自己过长的破衣服裙摆偷偷从夫子眼皮底下溜进去时，倒霉地被自己的破裙子绊了一跤，然后以跪爬式呈现在大家使劲儿憋着笑意的眼睛里。

　　屋子里十几个人，忍也忍不住，在夫子越来越青的脸色里，不知是谁扑哧一声起了个头，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桌子再次被他们笑得摇晃起来。

　　花毛泡倒也不恼，优优雅雅地爬起来，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下设计这中看不中用裙子的鸟人，施施然向夫子行了个礼，然后挂着一脸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微笑走到最后面一个座位坐下了。

　　夫子不愧是活了许多年的夫子，脾气经她这么两三回磨地更是没有，听说这十小姐原本就是个活泼爱顽皮的，仗着有个有情有义风光霁月对她放羊式管理的爹和疼爱她的皇阿伯，十小姐连上树掏鸟窝这种在当下时代震惊世人眼珠子的事都干得出来，因此再受尊敬的夫子也得两眼一闭，不给自己找气。

　　“今日放学后，我们去端娘娘那里缝荷包吧。”

　　花毛泡正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画小画，那天那位小姑娘凑过来，她今天换了件蓝衫衣服，整个人明净许多，花毛泡伸出手笑眯眯捏了捏她光滑的脸蛋。

　　没涂脂粉，触感不错。

　　名叫钰棋的小姑娘吓得连忙要退开，花毛泡伸手快，缩手也快，在她后退之前摸了个正着，夫子出去了，学堂里年纪稍小的闹哄哄的，钰棋脸红了红，水袖一拂，佯装生气道，“你不要老摸我。”

　　这大小姐说话粗犷而不自知，比她厉害多了，花毛泡趴在袖子上闷头笑了一会儿，笑够了，调整好表情，抬起头看着那红着耳朵的小姑娘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钰棋眨巴眨巴了眼睛，坐下来，凑近了十小姐，看着她乌沉沉的眼睛研究了会儿，又凑近了些。

　　“你干嘛？”

　　花毛泡被迫上半身微微后仰，警惕地打量面前的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少顷，只感觉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抚上自己额头。

　　“念夏，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十小姐张嘴呆愣了会儿，没好气地拍掉钰棋放在她额上的手，“说了叫我花毛泡，别叫我念夏，矫情死了。”

　　“矫情是什么意思。”

　　钰棋争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花毛泡窘迫地想了想，“就…就是做作。”

　　“做作是什么意思？”

　　“就是…肉麻。”

　　“肉麻是什么意思？”

　　花毛泡要掀桌了，她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就是扭扭捏捏像你的二姨娘。”

　　钰棋一点头，终于恍然大悟，咬着手指思索了一会儿，“我二姨娘就是矫情，这样说对吧？”

　　“孺子可教。”花毛泡欣慰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泡泡，你又再教钰棋些什么歪理？”

　　花毛泡抬头，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头发梳成男子的发髻，整齐地垂在脑后，一身黛蓝衣裳的装束，腰间被带子一束，显得比姑娘还细，他身高腿长，容貌俱佳，花毛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怎么了，泡泡？”

　　他被她盯得有些无措了，挠挠鼻子讨饶地问。

　　道貌岸然的公子哥，花毛泡做出了最终总结，这屋子里念书的小孩都是皇亲贵胄的后代，如果说这些人的老爹都是做官的，那他老爹是做大官的，所以人缘好极了，只不过花毛泡不待见他。

　　“别这么叫我，泡泡是你叫的吗？”

　　温子然又从十小姐这里撞了一鼻子灰，倒也不在意，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微笑，看得花毛泡愈加不耐烦，索性偏开眼，懒得看他。

　　温子然摸摸鼻梁，笑着坐下来，周围的人向他致以同情的目光，钰棋面带愧色的转回来，极其小声地，语气有些歉然地安慰道，“泡泡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怎会，十小姐的性子一向爽快，我倒是欣赏这般脾气秉性的人。”

　　这人生的好看，偏偏长了一张讨巧的嘴，花毛泡不乐意再听他扯淡，挥挥袖子站起来往学堂外走，公然逃课了。

　　街上清冷，正是暮春时节，小贩做着生意，有些精细的小物件引得行人驻足把玩，花毛泡一一从他们身边走过，停停看看，自得其乐。

　　七拐八拐她就逛累了，找到一家做生意的小酒楼进去要了杯茶喝，酒楼小厮看她年纪轻轻的孤身一人，又生得一副好看模样，不禁露出几分调戏的意思。

　　“姑娘要喝茶啊，可惜了，我们这没有茶，只有小酒，姑娘不妨尝上一尝。”

　　城里未出阁的姑娘很少会出来走动，即使出来也必是有丫头婆妈陪着，更不必说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要小酒喝，那小厮原本也是存着逗她一逗的心思，自个儿都不当真，没想到小姑娘竟极爽朗地点点头，乌黑的眼睛盈满笑意，笑眯眯道，“好啊，那给我来一壶吧。”

　　小厮傻眼了，愣了会儿，结巴着，“这..这…”

　　花毛泡当他以为自己付不出钱来，连忙安慰道，“你放心，我有银子，不会吃你霸王餐的。”

　　那小厮的表情更迷惑了，期期艾艾的，看样子有点儿受到惊吓，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将楼上掌柜的唤来。

　　“哦不不，我的意思是不会不给钱的。”花毛泡连忙更正了说法，然而那小厮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似乎在动着脑筋想该如何将她打发走，花毛泡走了半天路，又累又渴，终于没了耐心。
　　“赶紧的，给我送到二楼。”

　　说完，撂下碎银抬脚迈上楼梯，小厮只能呆呆地看着那抹倩影噔噔瞪在二楼拐没了影，抓抓脑袋，想着该不会是哪家瞒着嬷嬷偷溜出来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