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湖底安眠》安紫茵

2、第 2 章

　　你没有出面劝阻，只是瑟瑟发抖地躲在被你视为自己领地的窝里，因为你知道无论你多努力，那结局都不会变。更何况，你已如此疲累。当楼下终于重归平静，你深吸了一口气，踏出房间，穿过满地碎片的客厅与被壁灯照亮的走廊，望向那扇还未合上的大门，语气毫无波澜地对克利切说：

　　“去把门关上吧。他不会回来了。”

　　克利切鞠躬遵命。你站在楼梯上，看着大门关上，光亮消失，老宅重回黑暗，似乎那扇通向另一个光鲜世界的门在你面前从此关上。你的内心出奇地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或者迟钝如你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天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又或者，你在逃避着那个答案。不过命运并没有留给你多少喘息的时间。很快，气势汹汹的贝拉向你们传达了黑魔王的不满。沃尔布加病倒了，奥赖恩不断地给这栋房子施加各种保护咒语。你看着父亲无用的举动，在心中发出一声嗤笑。你知道，那些幼稚的咒语在法力强大的黑魔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在你心中，那个一心想要振兴巫师的黑魔王无人能敌。

　　这一次，你不再无能为力。你在十六岁那年加入了食死徒，接受了那道光荣的标记，成为了一名追随黑魔王的虔诚信徒。你痴迷于他强大的法力，沉迷于他口中的那个美好世界——巫师统治一切，麻瓜臣服脚下。你四处收集关于黑魔王的剪报，背诵着他的过往事迹——那些为了夺回昔日地位发出的有力号召，那些为了复兴巫师界做出的不懈努力。你甚至想，如果那个美好愿景最终实现，你是不是就可以向小天狼星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是不是就能说服他回来。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从前？

　　你梦到聚会上的衣香鬓影，梦到堂姐们的如花娇颜，梦到小天狼星脸上的坏笑，梦到沃尔布加昂起的头上闪闪发亮的钻石头饰；你梦到花园中散落的玫瑰花瓣，梦到草地的淡淡清香，梦到猫头鹰在笼中拍打翅膀的声音，梦到清晨拉开卧室窗帘洒进来的微弱晨光……突然，一道绿光闪过，你从梦中惊醒，尖利的叫声在耳边不断回荡。

　　你的身体颤抖着，在被子里缩成一个团。你知道，那是又一个死在你手下的无辜生命；你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泪代替笑、恨代替爱，当残忍代替美好、杀戮代替荣光，当炽热鲜血代替花团锦簇、疯狂冷漠代替言笑晏晏——那些你希望的、你渴望的、你奢望的，最终都化为了一道道幻影，随着那些无辜者的生命消失在你的魔杖下。

　　但你知道，你无路可退。在你身后是父母的期盼、是家族的荣耀，是纯血统的崛起、是布莱克的骄傲。而在你面前，是麻瓜的鲜血、是临死前的求饶，是食死徒的放肆、是黑魔王的赞扬。

　　当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十六岁的你的肩膀上时，你终于感到窒息。你良心难安，你独木难支，你摇摇欲坠。无数个夜晚，你抱膝望着窗外静谧的月光，心中突然生出永远葬身在这样美丽月夜的想法。小精灵安静地站在你身旁，无声地陪伴着孤独的你，成为了你唯一的倚靠。

　　“我觉得我要坚持不下去了，”你对小精灵苦笑着说，“我要死了。”你的声音颤抖着。可当太阳升起，你又不得不戴上面具，继续扮演着你应属的角色。那是属于你的黑夜。

　　你像是一只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走在你应该走在的路上。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称赞着你的所作所为，将你视作纯血统的楷模。偶尔，你也会迷失在这样的刻意奉承中，直到下一个夜晚再次从充满绿光与尖叫的噩梦中惊醒。

　　可你知道有一个人不会。你的哥哥，小天狼星布莱克，那个大家口中纯血统的叛徒。他们说他叛逆，说他受了蒙骗，说他执迷不悟。你在这些不实之词前轻轻一笑，不置可否，思绪却回到了很久以前。你想起了那个被你施了恶咒还大度地和你说咒语不错的哥哥，心中筑起的高墙悄悄松动。

　　“也许我的下半辈子就要这么度过了。”你对自己说，再次找到了生活中的平衡。你学会了冷漠，学会了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学会了在罪行面前隐忍不发。你没有小天狼星的侠肝义胆，也不想为谁两肋插刀。你是雷古勒斯布莱克，布莱克家现在唯一的儿子，黑魔王的得力手下，一个鲜血浸满灵魂的罪恶食死徒。但你麻痹着自己，心甘情愿地臣服，将自己的灵魂与良知双手奉上。你知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是你应付的代价。

　　不久之后，你的生活因为一件在别人看来再小不过的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黑魔王需要一个小精灵。他看向了你，而你的言语已经先一步做出了选择。你献出了克利切，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危险的笑。

　　你回家后满怀愧疚地向小精灵解释这一切，告诉他这是一项光荣的任务，命令它在这一切结束后回家。小精灵认真地听着，重重点头。你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好笑——想想墙上挂着的那些脑袋，你究竟为什么会对给小精灵下一道命令感到愧疚？

　　你的自欺欺人在看到克利切奄奄一息地爬回来后土崩瓦解。你听着它断断续续地讲述在那个岩洞里发生的事情，看着它眼中盛满对你的信任与敬爱，抚摸着它因惊吓不住颤抖的冰冷躯体。一个猜测在你心中隐隐成型，这让你感到害怕……

　　你对上了小精灵玻璃球般的清澈眼睛，突然为自己刚才产生的念头感到羞愧。你意识到之前的你和那些将小精灵呼来喝去的巫师并没有什么区别，你意识到了自己的虚伪与软弱、有限的善意，你意识到了你们其实都一样残忍。

　　你意识到那些过去你以为的欢畅与幸福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与累累白骨之上的，你意识到这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你抱起陷入昏睡的小精灵走回卧室，步履平稳，感受着心中那道亲自砌起的、用以隔绝现实与良知的高墙正在疯狂坍塌。

　　你终于明白小天狼星的言辞激烈与眼中的不屑，终于明白他为何选择离开。但你明白的太晚，几年前，你亲眼看着克利切关上了那扇大门，将你与光明分开，自此陷入黑暗。

　　承认吧，雷古勒斯，你就是个手沾鲜血的、彻头彻尾的坏蛋。

　　你命令克利切藏起来，决议不再逃避。你断定那个岩洞里藏着一样黑魔王无比看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如此看重？仅凭一个有斯莱特林标记的挂坠盒吗？

　　你封闭了自己的记忆与感情，如同一条安静的蛇一般蛰伏在黑魔王的身边。你日渐清醒，极力压抑着心中的负罪感，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那个藏在挂坠盒里的秘密上。命中注定一般，它支撑着你的精神，也指引你一步步走向死亡。

　　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你并没有感到害怕。你露出一个微笑，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你在魔药课上答对了斯拉霍格恩教授的问题，给斯莱特林挣了十分。格兰芬多们面露不甘，你得意地轻翘唇角。

　　“我是幸运的。”你对自己说，昂起头，带着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你面带微笑、有条不紊地策划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柄你握了许久的锋利匕首终于要刺向它的主人，你只感到了解脱。你厌倦了这永远阴沉的天气、永远燃着蜡烛的客厅与尽力维持的平衡——在母亲与哥哥之间，在责任与良知之间，在家族与个人之间，在现实与未来之间。

　　你开始勾画起另一个世界的模样。你想象着那里有永远充足的阳光，有碧绿的草地，有欢快流淌的溪流；你想象着自己搭一间木屋，里面放满了书，还有一把不错的飞天扫帚。

　　你还想象着很多年后和小天狼星在另一个世界重逢的场景——在他度过很多快乐和平的日子之后。你想象着你们握手言和，想象着他拍拍你的肩膀，对你离开那个世界前做的事情表示赞扬。你想象着妈妈不再歇斯底里，父亲脸上挂着微笑，堂姐们穿着缀着丝带与宝石的裙子跳舞。你想象着你还是那个幼小的男孩，不用再忍受无尽的争吵。你想象着自己迈着两条小短腿拽着风筝在田野里奔跑……

　　你将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它有力的跳动——一下，两下，三下。你知道它将很快停止，多么残忍啊，可又是多么的美好。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最后一次参加食死徒的活动。一名麻瓜跪在你面前，你迟迟未动。这是一个有些寒冷的夜，夜幕上缀着稀疏的星子。你仰头望去，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两颗星星——

　　Sirius与Regulus，小天狼星与雷古勒斯。你们血脉相连，而后隔崖相望；你们分道扬镳，最终同归一方。

　　“我知道了你是对的，但你大概要到很久以后才能知道了。”你望着那颗星，在心中默默说道。

　　旁边有人在催促了，你慢悠悠地掏出魔杖。那名麻瓜抬起头瞪着你，诅咒你不久于人世。你微笑着看他，吐出了那串咒语。

　　“谢谢你。”你对着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麻瓜男人轻声说道，周围的食死徒哈哈大笑。你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突然觉得寒意刺骨黑夜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