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琳琅》华酥

34、第三十四章

　　谢怀月和楚昭赶上朱芙一队人的时候，已过去了小半个月，两队人正好在落霞岛所在海域外的小城镇上碰上了。

　　倒也不能说是正好，朱芙早一个星期就到了，但是一周以来海上都起着大风，他们找不到愿意出海的船夫，只得在岸边边继续寻找愿意出海的船夫，边等着谢怀月二人。

　　谢怀月心里却被谢怀瑾中毒和楚昭欺瞒两件事搅得天翻地覆，索性夜以继日的赶路，楚昭心中尴尬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见谢怀月一心一意赶路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所以两人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两三天就到了。

　　谢怀月到的时候，朱芙正在外面转悠，试图雇佣几个船夫，只是船夫们一听是要出海寻找一个不知道具体方位的岛，就纷纷拒绝，即使朱芙将费用翻上一番也没能找到人。过程中倒也是有船夫动心的，毕竟朱芙给的钱确实是很多，足够他们换个大些的房子再娶个老婆过一辈子的，只是往往船夫刚刚动心就会被同伴劝阻别有命拿钱没命花，想想现在海上的情状和不知道具体方位的目标，也都咬牙作罢了。

　　“这位姑娘，不是我们不接您的生意，实在是最近天气不好不敢出海啊。”一个穿着麻布短打的船夫坐在路边，身前摆着的小摊上放满了他捕捞的海货售卖。

　　“是啊，您瞧瞧这海上，天乌漆漆的黑，风浪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起暴风雨，我们的船小，实在是禁不起海上的大风浪啊。”另一位坐在他旁边的汉子也搭腔。

　　“姑娘，这样的大风浪，只有城里宋记船坞的大船才敢出去的，您不如去那里问问吧。”船夫热心地为朱芙指路，“您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的向左边拐，再沿着路走上一段，看到一家挂着红旗的酒家就往右拐，最顶头就是宋记船坞的店面了。”

　　“大哥，宋记船坞我也去过了，唉，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朱芙顺着船夫指的方向看过去，叹了口气。

　　宋记船坞家大业大，压根儿看不上朱芙的钱，一听朱芙是想雇人出海便直言天气不好舍不得船只受损也放心不下自己精心培养的船夫们，怎么都不肯松口接下朱芙的生意。朱芙只得每天都到城里城外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说服几个愿意出海的船夫，哪怕是一个也行。

　　谢怀月坐在马车上，遥遥望着朱芙和船夫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心中更加烦乱。

　　“姑娘，到了，您下车吗？”驾车的车夫喊了几声谢怀月都没有反应，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脸色阴沉的男人，再想到一开始收的丰厚定金，便耐下心继续询问道。

　　楚昭默不作声的用马鞭轻拍了一下马车板，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怀月果然回过神来，好言好语地给车夫付了钱，跳下马车，朝着朱芙走去：“朱姑娘。”

　　“殿下。”朱芙皱着眉头，“我们始终雇不到愿意出海的船夫，前日接到我师父的信，说陛下近日又发作了，我们不能再拖了。”

　　“又发作了？”谢怀月点了点头，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谢怀瑾的脾气是有些躁的，临政时间也算不上久，而郭立轩还隐在朝中图谋不轨，虽说有左丞相魏温茂和右丞相汪乐山在，朝政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难保谢怀瑾不被那些阴诡手段气到。

　　“我看今日海上天气并不是很恶劣，还是找不到船夫吗？”谢怀月望了眼海面，今日与前些时日相比确实算得上风平浪静。

　　“这位姑娘，现在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实际上了船出了海，您才知道海下的波涛汹涌呢。”一旁的船夫插嘴道。

　　“这位是？”谢怀月转向他，神情疑惑。

　　“这位是宋大哥，听他们说是这里经验比较丰富的老船夫了。”朱芙凑近，低声道。

　　“难怪言语间如此肯定自信，看来宋大哥的确是出海经验丰富啊。”谢怀月颔首，“宋大哥曾经在这样的天气出过海吗？看起来对现在的海似乎十分有体会。”

　　“我老父亲病重，需要大海深处的蓝海草救命，那蓝海草只在暴风雨后的大海深处出现，所以我曾冒险去寻找过。”船夫诚恳道，“我绝不是蒙骗二位姑娘，还有这位公子，实在是现在的天气不宜出海，像我们这样的小船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

　　船夫又看了一眼站在谢怀月身后的楚昭，劝阻道：“看几位衣着打扮，都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何苦冒这个风险？等天气好些了再出海吧，到那时愿意出海的船夫也很多。”

　　“不瞒宋大哥，我此行是为了家中大哥求医的。”谢怀月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我大哥被人所害，身中奇毒，昏迷不醒，遍访名医，后来终于寻到一位神医圣手救醒了大哥，只是神医说大哥体内毒素未清，必须要到落霞岛上求取一味药材才能够完全医治。”

　　看着船夫听得入神，谢怀月继续往下说道：“前日接到家中的书信，信中说我大哥体内毒素又发作了几次，如果再求不到药材带回去的话，怕是......”

　　谢怀月声音哽咽，眼中泛上泪花，船夫见她神色并不作伪，且十分的情真意切，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曾为老父亲到处求医问药、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风雨中支着船到大海深处寻找蓝海草的经历，一时触动情肠，忍不住道：“罢了罢了，大家同是为了家中亲人，我就帮你们这一次！”

　　谢怀月闻言惊喜抬头看着船夫，声音颤抖：“宋大哥此话可当真？”

　　船夫点了点头。

　　“只是如宋大哥所言，现在海上怕是暗潮汹涌，十分危险，此番要宋大哥冒险，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谢怀月偏头冲着身后的楚昭道：“我先前听闻宋记船坞的船只是这里最大最牢固的，你去买几只来，供宋大哥出海用。”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船夫连连摆手，“先前这位姑娘给的价格就已经很多了，完全足够了，完全足够了的。”

　　楚昭却不管船夫拒绝不拒绝，翻身上马，直接就向着先前看见船夫给朱芙指的宋记船坞的地方过去。

　　“宋大哥，天公不作美，我们也并不知道落霞岛的详细位置，此番出海，困难重重，十分危险，这船宋大哥务必收下，是我和我家中大哥的心意。”谢怀月十分情真意切，她虽不是长在海边，却也听人说过海上的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浪里，如果不是谢怀瑾病重，她也不会费尽心思找人在这种时候出海，毕竟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别人也赔上性命。

　　“是呀，宋大哥你就收下吧，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住在海边，有了那些船，以后的日子是有个保障。 ”朱芙见谢怀月这么快就说动了经验丰富的一个船夫，连忙趁热打铁。有这个船夫在，其他的船夫就可以不用再找了，毕竟在海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船手是完全能够抵得过五个初出茅庐的青涩船手，这其中，光是老船夫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就是那些出过海没几次的小船手望城莫及的了。

　　船夫最终收下了谢怀月的送的船，不得不承认，朱芙的那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说到了他心坎上，朱芙给的钱虽然多，但钱财总有用尽的那一天，而有了牢靠坚固的大船他就能够去到更远更深的大海处去，对船只的掌握也会更加深入熟练，这是可以子子孙孙一直传承下去的宝贵财富，为了未来，他无法拒绝。

　　有了船和船夫，谢怀月和楚昭等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当天下午等船夫回家说了声后，众人就坐上船，漫无目的的在海面上寻找起落霞岛来。

　　“我不该骗你，但我的确有我的原因。”楚昭走进谢怀月所在的舱间，语气真诚。他想了一路，没想好怎么向谢怀月坦白，却觉得还是必须要来道歉的。

　　“不能说的原因吗？”谢怀月倚在窗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席卷海面的风。

　　“是，不能说。”楚昭眸子暗了暗，声音低沉。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谢怀月支着下巴，觉得外面的风果然很大。

　　“我是来道歉的，我不该瞒着你。”楚昭抿了抿唇。

　　谢怀月扭过头看他，神情惊诧不似作伪，语调也微微扬起：“王爷，你又不能说原因，还特意跑过来道歉？”

　　“是。”楚昭低头，避开谢怀月的目光。

　　“王爷现在道过歉了，还有其他事情要说的吗？”谢怀月轻轻嗤笑一声，转过去继续看窗外。

　　“也没别的事情了。”楚昭顿了顿，说道。

　　“劳烦王爷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谢怀月干脆直接的下了逐客令，自出海后渐渐平静的心中又开始烦躁起来。

　　楚昭抬起头，看着谢怀月的背影，苦笑一下，低低应了声好，将门重新带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