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的人生》南枫子

4、诀别

　　“孩子今早拿掉了。”

　　“王磊，你他妈的就是个王八蛋。”我也顾不了太多，解气地骂完径直往3楼奔去。

　　王磊所言不假，开门的瞬间，我陌名的鼻子一酸。

　　崔倩消瘦的脸庞异常苍白，小手捂着小腹，显得及其疲惫。这还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吗？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吗？

　　看到我，崔倩明显愣了一下。

　　我晃晃手上的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些:“大款，连包都不要了？”

　　说完，我面不改色，像平时一样不客气地走进去。

　　“我把孩子拿掉了。”崔倩带上门，站到我面前。显得异常平静，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还是忍不住吼她，忍不住去心疼她，“你知道子宫壁薄的人还去流产，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说着说着，眼泪竟不停使唤。有多担心，就有多愤怒。一晚上的担忧，随着泪水倾泻而下。

　　“枫枫。”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那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他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就是知道才如此，明知自己的宿命，何必让他降世和我一同受折磨？”崔倩潸然泪下，“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枫枫，我别无选择，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不要找借口推脱责任。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接近王磊。”

　　“枫枫，对不起……”崔倩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最后狗血般地给我来了句，“我们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我冷笑着挖苦道，“你以为你在拍电视剧吗？”

　　“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倩倩。”我按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期待能把她晃醒，“别再做傻事了。”

　　“枫枫！”崔倩真挚地看着我，啜泣着诉说道，“我不能没有他。明明知道他有家庭，明明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明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到许多人，可我还是卑微地想就在他身边。我控制不住自己，明知是错。”

　　她明明都知道，却还要执意趟这趟浑水。

　　“如果要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呢？”崔倩执意要趟这趟浑水，而我执意要把她拉出泥沼。

　　“枫枫。”崔倩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们两个只能选一个。”崔倩，对不起，我不想看着你犯傻。

　　“为什么？明明可以不用选的，为什么？”

　　“必须选！”我决绝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不让自己看她，我怕自己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会忍不住原谅她。

　　而我的决绝，也注定了只能惨淡收场。

　　“枫枫。”崔倩拉住我的手祈求道，“枫枫，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我，你也会站在我身边的。就这一次，能不能一如既往支持我，我求你，就这一次。”

　　“是选择他，对吗？”我似乎在一夕之间用尽了所有力气。

　　“枫枫，对不起，对不起……”

　　崔倩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一句句对不起，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把我们的距离推向了遥远的陌生。

　　我甩开她的手，或许是我太用力，又或许是她太过虚弱。崔倩被我一甩，重重地瘫坐在地上。

　　“崔倩，别忘了你的选择。期望你永远都不会后悔——”我擦干眼泪，恶狠狠地说，“你今天的选择。”

　　我正欲要走，崔倩紧紧拽住我的脚:“枫枫……”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假的才没那么恐怖呢’！原来还真是！‘真的’远比‘假的’要恐怖得多。”我蹲下身，用最冷漠的方式扒开脚上那抹温热，说着最残酷的话语:“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崔倩，对不起。我只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迷途知返。

　　“倩倩！”我停下脚步，“爱情真的可以这么伟大吗？值得你如此煞费苦心，处心积虑？可是你们的爱情再伟大，也是不被允许的。”

　　擦干眼泪，打开门，意外地看到王磊站在门口。

　　“你都听到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我笃定他一定听见了我们所有的对话，才会选择站在门口。

　　“嗯。”王磊点点头，验证了我的想法。

　　“好好照顾她！”我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那天以后，除了公事，我便没和他们两个说过一个字。见了面，我也装作没看到。

　　一个月后。

　　不知为何，事情脱离了掌控。

　　公司里开始流传着风言风语，所有的流言都直指崔倩。

　　“南枫。”崔倩气冲冲地跑来我办公室质问我，“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说话的声音颤抖着；惨白的脸色，通红的双眼异常显目。

　　“我说不是我，你还会相信吗？”我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冷笑着看着她，“你都那么笃定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如此不信任，老天爷怎么一点提示都会没有。我以为她懂我的用心，我并未真正想放弃她，我赌气不理她，只是希望我在她心里的份量能让她回头。原来是我想太多了，她根本不懂。

　　眼泪竟不自觉地滑过眼眶。

　　“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长得矮就是长得矮，穿再高的鞋子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永远也改变不了什么。和你肮脏的内心一样，再怎么装饰也无法掩盖！”人在气头上，言语也开始不择手段。

　　崔倩知道我的身高就是我的软肋，身高就是我的致命伤，是不能触碰的阴暗伤口。

　　毕业后，我开始穿上高跟鞋来隐藏伤口。崔倩今天又再次把我的伪装，血淋淋的扯开了。

　　“南枫，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会如此残忍？”

　　不是失望，而是彻彻底底的绝望；心寒也不过如此。

　　“不管你怎么想，但不是我。”

　　大概这句话我说得有多真诚，在崔倩眼里就有多虚假。

　　她的冲动，肯定了这些传闻的真实性。让一些原本不相信或不敢相信的人也都不再怀疑，开始引申出五花八门的猜测。

　　虽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当面说，但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听说策划部那个崔倩是王经理的情人！”

　　“什么情人，说难听点就是为了钱，给一个老男人暖床！”

　　“······”

　　“就是那个，王经理的小三。”

　　“哪个，哪个？”

　　“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好好走正道？”

　　“谁知道！”

　　“当然是因为钱了，还能为什么！”

　　“·····”

　　流言本就是：听三，不听四；听风就是雨。什么样的版本都有，崔倩被贴上小三的标签，而最多的版本不外乎崔倩为了钱而出卖自己。

　　我突然想起，那时候崔倩父亲肾衰竭，必须要动手术。

　　崔倩家里谈不上拮据，但远远也谈不上富裕，哪里拿得出钱。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崔倩的身上。对于毕业不久，且刚找到工作的她，连温饱都难以解决，怎么会有多余的钱。更何况换肾的钱对谁来说都不是小数目，对她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尽管崔倩到处借钱，还是只凑齐了五万。

　　那时候我也刚买房，父母所有的积蓄也拿去帮我付首付了。东拼西凑也只能拿给她三万。可是换肾至少要有几十万。崔倩发了疯似的找遍了所有——有交情没交情的认识的人。

　　几天后，崔倩打电话给我，抑制不住的激动。“疯子，我借到钱了。”

　　“怎么会突然借到那么多钱？不是找遍所有人都没借到吗？现在怎么又有人借你呢？”

　　“就是···我一个朋友···就是···找很多人借的。”崔倩吞吞吐吐，含糊其辞，“反正，现在只要等合适的肾源出现就可以马上动手术了，疯子，我好开心，真的很开心！”

　　“倩！”

　　“疯子，我别无选择，那是我此生最爱的男人，他把一生的宠爱都给了我！”

　　我想那时候她的钱就是王磊借的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两个在一起的吧！还真心相爱？我就奇了怪了，王磊一老头除了有钱也没什么优点，还真心相爱。归根结底仍旧还是钱在作祟。

　　就像崔倩自己所说，她别无选择。

　　人在现实面前多么的不堪一击。再锋利的棱角也会被现实的磨平。

　　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坏人？只是善良的人选错了善良的方式。

　　我开始心疼她的选择，可崔倩并不这么想。

　　“部长，我觉得你的策划不是很符合客人的实际，你只是满足了客人的预算，但客人所需要的浪漫完全丧失了。”

　　从那天以后，崔倩、王磊便开始有意无意的针对我。

　　崔倩总是和我站在对立面，提出和我对立的策划。

　　“部长，你的设计似乎不是很合理！”

　　“部长····”

　　我好歹也是个部长，怎么能让个小娄娄就把我摆平了呢？你看我不顺眼，我就越让你不爽。

　　我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部长，我说了算。”

　　崔倩每次都占下风。

　　哪怕如此，崔倩也毫不示弱。

　　每次会议，崔倩必会殚精竭虑找漏洞，然后小题大作，和我争论一番。

　　最后都不欢而散。

　　“枫姐，你就不能忍忍吗？”

　　“你傻呀？人家摆明了—就是成心和你作对，凭什么退让？”

　　“口是心非！枫姐，你要不要和她解释。我知道你并没有那个意思，要是你拉不下面子，我替你去。”自从知道了我和崔倩的过往，安然便也开始劝我。

　　“算了，已经不需要了。她一厢情愿地以为所有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我也认真的解释过，挽留过，可在她看来一切都只是辩解，她笃定了是我背叛她。她都给我判死刑了，再多的解释都只会沦为辩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句解释就能解决的。

　　只是，她忘了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说，并不代表他们可以一直隐瞒下去。

　　渐渐地，我也懒得解释，误解就误解吧，谁的人生还没有个误解呢？

　　可王磊不一样，人家是总经理。

　　“南枫部长，客人否决了你的策划案，麻烦你重新修改！”

　　“南枫部长，客人对于你的预算不是很满意，麻烦你重新设计一种方案。”

　　“好的，总经理。”我在崔倩面前嚣张的气焰，瞬间全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鸡蛋里挑匕首！

　　“南枫部长，最近是放假放太久了？连个小方案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