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光的地方》三令

2、第二章

　　行露最早认识陈屿，是在五年前的一个音乐节上。
　　那时候她大学毕业刚回国，在清欢附近托朋友买了房子，于是每天晚上都去“清欢”，久而久之便跟宋铭熟络了起来。
　　音乐节原本宋铭约了朋友，结果他朋友临时有事爽了约，把票留给了宋铭。宋铭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那段时间她刚好因为没有设计灵感而焦头烂额的，于是便跟宋铭一起去了音乐节。
　　陈屿当时是音乐节上演出的其中一个叫“随风”的乐队的主唱兼创作人，宋铭早些年开酒吧之前也是玩乐队的，认识他们乐队的主音吉他手大姚。那个音乐节本来也是“随风”的主音吉他手大姚友情邀请，结束后便约上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饭桌上聊起来的时候，行露才知道，陈屿并不是“随风”最开始的主唱。“随风”在他之前曾有过一个主唱，同时也是“随风”的创始人之一，叫顾随。陈屿是在顾随离开后加入的。
　　陈屿长得不是标准意义上那种精致的好看，但五官很硬气，轮廓很硬朗，眼睛是少有的内双，垂眼的时候有些凶，眉毛很浓，肤色有些偏小麦色，身材偏瘦，但隐约可见漂亮的肌肉线条。他的台风很好，控场能力极强，私底下不怎么说话，看上去有些高冷，一站上台，气场全开。
　　行露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说他在台上自带光芒，跟台下互动很多，玩笑也开得起来，时不时地还会在台上公然开车。整场演出的气氛都很好，台下总有一群为他疯狂尖叫的女粉丝。
　　这样一个人，行露想，又是搞创作的，他完全有能力自己独立做音乐，或者自己创一个乐队，为何会在顾随离开后给“随风”救场替补。
　　吃完饭后，乐队一行人带着他们一起去参观他们的工作室，走在路上，她还是没忍住，有些好奇地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告诉了宋铭，宋铭只是摇摇头道：
　　“当初顾随离开随风之后，是沈毓，也就是‘随风’的鼓手把他找来的，具体事情其他人也不清楚。”
　　行露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走在乐队一行人中间的女鼓手沈毓，若有所思。
　　回到他们乐队自己的工作室后，一帮人又买了许多酒，攒了个下半场的局。一帮搞音乐的人谈梦想，谈音乐，聊得不亦乐乎。
　　行露对这些专业的东西一知半解，也插不上话，随意编了个借口跟宋铭说了一声，起身到阳台上吹风去了。
　　没过几分钟，就又有人出来，站到了她旁边。她侧过头一看，正是刚刚跟宋铭八卦的疑惑中的另一位当事人，陈屿。
　　陈屿似乎是对她笑了一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随手递过一只，问道：
　　“会吗？”
　　行露礼貌地摆摆手道：
　　“我不会，谢谢。”
　　陈屿点点头，把烟放到嘴上咬住，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挺好的。”
　　随即掏出打火机点上了烟，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不介意吧？”
　　行露心想我就是介意您不也点上了吗？面上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随风’最开始是沈毓和顾随一起组的”，陈屿突然开口道。行露有些疑惑地偏过头看着他。陈屿笑了笑，弹了弹烟灰，继续道：“你不用介意，我只是刚刚不小心听到你问宋铭的问题了。”
　　“啊，我只是好奇……”行露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道。内心暗骂自己好奇害死猫。
　　“没事，你不用解释。”陈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其实他们都挺好奇当时的事情，但他们谁也没问。”他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我跟沈毓很早就认识，顾随离开‘随风’的时候，他们有一场很重要的演出，因为顾随的离开，‘随风’差点解散，沈毓当时说什么也不同意，就找来了我。一开始我只是来帮他们救场的，‘随风’从一开始，主心骨就是顾随，乐队名字里，都有顾随的名字。顾随离开后，他们没了主唱，本打算解散，我来救了一次场后，沈毓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我就答应了。”
　　“因为你喜欢沈毓吗？”行露问道。
　　“没那么复杂。”陈屿摇了摇头，“你们女孩子有时候就是容易把一件事情想的很复杂。”他笑了一下，摁灭了手中的烟头，道：
　　“因为沈毓组乐队最开始找的是我。我当时在学创作，那段时间情绪不太好，就拒绝了她。后来她就找到了顾随。顾随走了，她不想放弃‘随风’，那段时间她到处找主唱，临近演出，如果他们毁约，就需要赔主办方一大笔钱，可当时他们刚刚参加音乐节，除了平时乐器上的花费，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资金了。所以我主动找到了她帮他们救了场。”
　　“顾随，是一个怎样的人？”
　　“顾随吗？”陈屿顿了一下道：“我是一个创作人，只能算业余的歌手，顾随不一样，他是天生的歌手，他也曾是‘随风’真正灵魂的一部分。走吧，你的疑问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他们应该也喝得差不多了。”说着，他已经转过身进去了。
　　行露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
　　“那你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去“清欢”，总会时不时地碰到陈屿。陈屿基本都是一个人去，坐在吧台最边上，有时候带着电脑和耳机，点一杯威士忌，边喝边写歌。偶尔“随风”一群人也会在“清欢”里搞个小演出，陈屿在“清欢”里唱歌很随意，没有台上的那种张扬，也不拘泥于只唱“随风”自己的歌，更多的是一种随意地慵懒，台下的人想听什么他都唱，碰上他不会唱的，也会跟着旋律随意哼两句。
　　行露看着他，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虚幻感。
　　之后的每次见面，他们基本没什么交流，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笑一笑，算作打过招呼，也就过去了。
　　这种状态持续到她返校前夕，陈屿突然送了一张票给她，上面印着：“随风”乐队专场演出。她接过票，有些惊讶地道：
　　“你们都开专场了啊，恭喜啊！”
　　陈屿笑了笑道：
　　“‘随风’的第一个专场演出，特意给你和宋铭留了票，到时候一起来看吧。”
　　看了这么多次的演出，她也算是“随风”的半个粉丝了，忙激动地点点头道：
　　“这么重要的演出，到时候我一定来！”
　　当时行露自己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她好巧不巧地错过了那次专场。而那次演出，变成了陈屿在“随风”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专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