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或是戏子的呓语 ...
-
眼前的少年全身颤抖着，脸色极是苍白，似乎下一秒便要倒下一般，弱小，无助，又可怜。
可离昆却像是没看到，什么温柔深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又恢复了先前如死水般的平静，只听他道：“你刚才应该看见了，我的记忆。你应该知道你就是……”
“我不是！”许天幼激动地打断离昆的话，“无论是样子，性格，年龄，姓名都不相同！你凭什么如此断定我就是他？！”
“因为你体内与我相连的道侣契，”离昆道，“记忆共享是道侣契的功能之一。”
言下之意便是说，既然能看到他的记忆，那么他许天幼便一定是许清池。
“我……”许天幼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变成了一抹苦涩的微笑。“我只是个凡人，上仙。我自私自利，胆小怯懦，一生梦想不过想可以家缠万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不想去追寻什么长生大道，更不想做什么瑶天宫的宫主，我只是一个……一无所长的凡人啊。”
“一个，叫许天幼的凡人。”
苦涩而落寞的笑容，带着些许的祈求，离昆看着微微失了神，仿佛回到多年以前那个破庙里……那时，也是这样的笑，让他心疼不已却又害怕不已。
控制住自己想要将眼前人揽进怀抱的双手，听着自己用冷漠而平静的声音一点一点打碎他的梦：“你只是失忆了，随我回去，一切就会恢复正常，清池。”
“我不会跟你走的！”许天幼声音中越发透着坚定，“天幼在此地生活了十六年从未踏出过绵城，记忆中也只有我的凡人爹娘。倘若上仙的说法是真的，那难道这些在天幼心中历历在目的过去都是假的不成？”
“逆生之术。”离昆解释道，“修真界中有着一种诡术，可以将修者变成人类婴孩并正常生长。你往日最擅长的便是些偏门诡术，若说你用此术伪造出‘许天幼’这个人那么一切便说的通了。”
“那也不会是我！”许天幼依旧不相信或者说不愿去相信，只是一味的抗拒，抗拒“许清池”，抗拒修真界，抗拒离昆。“我不会去修仙的，若上仙一定要逼迫天幼，那天幼倒宁愿上仙一刀杀了天幼！”
“……”离昆听到他如此逼迫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些许疲惫的声音道。“清池，你宁死也不肯随我修真界，不就与你最初的目的本末倒置了吗？”
许天幼突然愣住了，最初的目的？
“若是平常的凡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可是清池，你从一开始便表现了抗拒。”离昆道，淡淡的声音里透着许天幼不明白的失落与疲倦。“修真界的一切就那么让你恨之入骨避如蛇蝎，让你恨不得忘掉一切再也不回来？”
许天幼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很是委屈，有种让人想要抱着他安慰他哄哄他的冲动。可是他连他在说什么都不太明白，毕竟男人并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在对着“许清池”说。
“我们是一样的，清池。”离昆道，“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会等你自愿跟我走的。”
离昆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
“那上仙就请好好等到天幼寿命终了之时吧。”许天幼也冷下了脸，撇过眼来不愿再看着离昆。只有微微颤抖的右手透露出了这名少年的不安和紧张。
翌日，清晨，许府大门。
一辆马车停在许府门前，大门前的护院疑惑看着这辆陌生的马车心中不免疑惑，今日并未收到消息说有贵客到访，这马车中的又是何人？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撩开了马车的布帘，护院这才看清马车中人的样貌打扮——头戴逍遥巾，身着青儒衫，端的是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此名男子正是用法术遮掩了真实面容的离昆。
只见这温润公子走到护院面前作揖道：“在下陶邑县李坤，家母与贵府夫人乃是同出一胞，上京赶考途经此地，特遵家母嘱咐前来拜访一番，还望兄台能够通报一番。”
李坤，离昆，就连这化名都取得不怎上心。
“此乃拜帖。”李昆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护院，一阵熟悉的清幽墨香隐隐约约，护院便知这用来书写拜帖的纸墨与老爷少爷平日里用的一般无二，普通人根本用不起，此人身份定亦是非富即贵——天真的护院并不知道，这封拜帖正是昨日离昆在他们家少爷的书房里用他们家少爷的笔和墨完成的。
“小的这就前去通报，还请这位公子在此委屈一下。”
……
许天幼此时正在房内清算账目，突然听到门外小厮通报说他有一位表兄前来府上拜访，母亲命他去大堂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许天幼走在去往大堂的路上，心中不禁冒出一些疑惑，他从未听闻他有过什么表兄，他记得他的父母亲皆为家中独子独女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他何来什么表兄？
走近大堂，便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似乎那位便宜表哥将他母亲哄得十分开怀。
母亲一向没什么城府，倘若被这突然冒出的“表兄”给骗了可如何是好？
许天幼加快脚步，一进大堂便径直向堂中央背对着他站的青衫男子走去，边走边道：“表哥倒是会哄母亲开心，我还未到便听见母亲欢喜开怀的笑声。”
那青衫男子闻言便停止了与许氏的家常，徐徐转身，见许天幼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模样竟也不恼，微微一笑道：“想必这一表人才，风华正茂的少年就是表弟了吧。”
那人淡定自若，不动如山，许天幼却时仿佛如遭晴天霹雳，震惊非常。这剑眉星目，冷峻面容，
虽收敛了几分戾气，可分明就是那个偏要拉着自己去修劳什子仙的“离昆上仙”！
他怎么会在这？又如何成为他的“表哥”？这位“仙人”接近自己的家人到底又想干什么？想到这，瞬间许天幼就被冷汗打湿了背。
“堂哥……”许天幼干笑着叫了声“表哥”，又像是不经意般看向许氏问道。“母亲，怎的以前未曾见过这位表兄？”
只是未等许氏接过话头，李坤便抢先回答到：“家母与姨母各自远嫁后便失了联系，此次也是家母知晓坤上京赶考会路过绵城，便想着让坤上门拜访一二。”
“是了是了，多年未与姐姐联系，亦是甚是想念。”许氏应和道，但嘴里说着想念心里不知为何却对这“多年不见的胞姐”没几分印象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许天幼见母亲面上表情这般平静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母亲是个性情外露之人，每每念叨起家中父母都会因思念忍不住落泪，倘若真的有位失联多年的胞姐，此刻提起绝不可能如此平静。
恐怕，什么“胞姐”，什么“表兄”，都是这位“离昆上仙”用他那诡异的“仙术”捏造出来的吧。呵，什么神仙？手段比凡人还要恶劣，为了逼他去修仙竟从他亲人身上下手。
李坤轻轻看了一眼许天幼便知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却不在乎，让看懂他眼神的许天幼心中甚是火大。
几人又聊了半柱香的时间，许父也闻询赶来，与这便宜侄儿聊了几句便大加感叹李坤学富五车博学多才，此次上京必然榜上有名。很快，又唤来小厮，叫人安排好这侄儿的衣食住行。晚膳时，更是叫人大摆酒席，光箸之中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
酒席散去，许天幼被父亲勒令送李坤去房间，两人这才有了独处之时。
许天幼带着假装醉酒的李坤来到花园的偏僻角落，甩开这人靠在他身上的肩膀，冷声道：“上仙隐藏身份篡改我父母记忆，到底所求为何？”
李坤，不，离昆微微一笑，眼神清明没有一丝醉意，只听他道：“我不会对你父母做什么的，你不必这般戒备。”
许天幼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语。
“我只是好奇……”离昆缓缓道，“好奇你眷恋的这尘世到底有什么让你念念不忘。”
“我不会逼你。”
离昆缓缓上前，许天幼微微抿紧了嘴唇。
“我也不会再说你不想听的那些关于修者的话题。”
他抓住了他，明明看着甚是温柔，却让他无法拒绝。
“我想在这陪着你……”
身体发软，脸颊发烫，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好吗？”
离昆轻声问道，他收敛了初见时所有的锐气，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放在了许天幼手上，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撒娇。
许天幼觉得喉咙不可救药的干涩，几乎快要把他自己烧起来了。猛兽收敛了利爪将柔软的肚子放在你面前诱惑着你上前抚摸，难道你忍心一刀刺下去吗？
“随便你好了！”大力挥开离昆的手，恼羞成怒般甩下一句话便如逃跑般溜走了。
离昆望着许天幼离去的背影，眼神幽幽，想起之前在阵眼中见到的清池所留下的分神说的话——
“离昆，你来了。”
法阵中心，阵眼之内，一名青衣男子席地而坐，衣袍上的纹路隐约闪现正是此阵法纹，他见离昆自虚空中踏入此阵之内便缓缓抬起了头。
“分神？”离昆挑眉，“解释一下吧。”
“此处是许清池的第一个心魔。”分神说着右手一挥，许府的样子便呈现在二人眼前。“绵城，是许清池自小长大的城镇，是……我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也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分神虽只是本尊一屡神魂，但与本尊的所思所想所忧所怖几乎无二，只是难以长存，且并无“自我”。
离昆握紧拳头，剑眉微皱，清池有心魔？为何自己无半分察觉？
“你不必自责。”分神见状便道，“心魔之事存于我遥远记忆之中，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还尚未放下。”
“那我该做什么？”离昆长吸一口气后，问到。
“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陪着我就好。”分神看着影像中的许天幼幽幽叹了口气。“这只是我的一抹执念，一场美梦，只要等台上的戏唱完，那么，梦也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或是戏子的呓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