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幻地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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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白墙灰瓦，冷然石屋，空徒四壁，衾寒枕冷——清池打量着这处屋子，自嘲地笑了笑，可不就是自己在洞虚门的那处房间吗？
方才强光遮眼，景色变幻，恐怕是幻境的主人动手了吧。清池来到屋子处一个角落，搬开靠着墙壁的木柜，蹲下身来。果然，如他所料看见了那处刻满字痕的墙壁，感叹地用手去描摹着这些字：“这幻境倒是逼真，就连我当初因为不甘心而刻在墙壁角落的痕迹也完全还原。”
只见那壁墙上刻满了些什么“莫欺少年穷”“迟早有一日让你们全跪在我面前”“钱师兄又不把钱结给我，这是第十三次了！”“被个疯子缠上了”“居然是个大人物？”“我不该说那是甜水”“第一个酒肉朋友”……
这些幼稚可笑充满着抱怨的话语旁边还有些配图，一个可爱的少年或振奋或生气或无精打采。清池看着自己这些陈年旧作，不禁沉浸在其中，回忆着自己当时的模样，笑出了声。
原来，记忆中洞虚门生活也并不全是灰暗无光。起码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挺会苦中作乐。
“咦？这句话……”清池看见一个明显较新的痕迹，看清上面的字后，疑惑不已。
——“终于得到师父和师兄弟们的认可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刻上去的痕迹还很新，也没有配图，似乎是刚刻上去的。
师父和师兄弟们的认可？可笑，谁会去祈求那种东西。
突然，一名白衣弟子跑进来，看见蹲在墙角前的清池，急匆匆上前：“哎哟我的清池师兄啊，您怎么还在这地方待着，封继大典就要开始了！”
清池起身转过来看向这白衣弟子，颇觉有趣，这不是林深的跟班之一陆甲吗？陆甲怎么会叫自己师兄，他不是都叫自己“贱奴”？而且这话里话外透露着的尊敬，从陆家口中而出也甚是可笑。
“封继大典？”清池问。
“是啊，掌门要封师兄为继承人的封继大典！”陆甲开口，语气中透露着羡慕与钦佩。
“我的封继大典……”清池笑着念出这几个字只觉滑稽不已，随后他又问陆甲。“林深呢？”
倘若我被封作掌门继承人，那么那个趾高气昂，总是打落欺压他的林深呢？
“师兄怎么提起那个叛徒？”陆甲提起林深，面上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如同当年陆甲提起清池。“那叛徒打伤长辈，叛出师门，修行魔功，自然是已被掌门人处死了的，就连魂魄也被捏碎了的。”
“呵，原来如此。”清池了然一笑，“继任掌门，宿敌已死，这对于那个时候的我而言或许真是个美梦吧。”
可惜，现在的他，不稀罕，也不需要。
这个幻境的出口，他已经找到了。
清池转身又在那墙壁前蹲了下来，准备要把那句本不该存在的话擦掉。
身后，陆甲还在催促他去参加封继大典。
清池笑了笑，还是毅然决然地擦掉了那句话——这不该存在的话，便是这场幻境的核心。
核心已毁，眼前光景变换，却并未回到之前的黑暗中，而是到了另一处陈设华美的房间。
这幻境竟是一个套一个，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清池打量着这处房屋，却越看越是惊心——桌上还蘸着墨的木樨豪，墙上挂着的他的随笔画，梳洗台上放着的爹送给他的玉佩……随后，清池像是想到什么，疯了一般推开房门，朝着记忆中某个地方跑去。
如果真的是那个地方，那么这个时候，她肯定在花园！
花园凉亭中，一名妇人正笑着与身旁的丫鬟讲话。
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眼泪一下子装满眼眶，清池跑向那妇人，一下子抱住——
“娘！”
妇人正是已逝的许氏。
许氏见儿子哭着扑向自己，便以为儿子是受什么天大委屈了，温柔地哄起儿子来：“怎么了娘的宝贝心肝儿，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别怕别怕，娘在这呢！”
清池不愿放开许氏，闷声闷气道：“我做了个梦……梦到娘不在了，爹也不在了，就连整个绵城的大家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娘，我好害怕。”
“哎哟，这么大的人还被噩梦给吓怕了。”许氏听完松了口气，轻轻拍着清池的背，嘴上却不忘调笑自家儿子。“还来找娘哭唧唧，也不害臊！”
“不害臊，儿子再大也要娘。”清池红着眼哑声说着，手中将许氏抱得更紧了些。
许进一走进花园便见着儿子抱着媳妇儿哭，上前训斥儿子：“八尺男儿抱着娘亲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许氏看向许进，没好气地丢给许进一个眼刀，好不容易哄好宝贝儿子，许进就来捣乱。许进收到夫人的眼刀一怵，却是没怂，保持着在儿子面前故作正经的模样。
清池听到爹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许进，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红着眼眶流着泪喊道：“爹！”
许进被清池这惨兮兮的模样一噎，也不管什么训斥不训斥的，紧张地问：“天幼这是怎么了这？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还是被谁刁难了？告诉爹，爹总会给你撑腰的。”
清池摇摇头：“没事了，爹，没什么的。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
“真的没事吗？天幼，爹虽然对你严厉，但并非不近人情。你若觉受不了，大可和爹提出来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许进小心翼翼地道，生怕又勾起儿子伤心的地方。
“真的没事了，爹，天幼只是想……”永远陪着爹娘。
话没说完，清池便发现幻境中整个时间都停止了。
“可你已经不是许天幼了。”一名锦衣少年站在庭外，面无表情的看着清池。
锦衣少年正是“许天幼”，或者说分神扮作的“许天幼”。
那日分神回到清池体内解开了第一个封印，却并非完全消失，而是以防万一藏在了清池灵台深处。
这种时候，便是那“万一”。
清池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许天幼”：“你，是谁？”
“许天幼”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如你所见，我才是许天幼。”
“骗人！”清池激动地反驳着，“你不过是幻境里的幻影，我才是，我才是……”
他想对眼前这个“冒牌货”说自己才是真正的许天幼，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个名字。
“你的确是，你曾经是。”那个“许天幼”走进清池，比划了一下两人的高度，对已经高了他半个头的清池微微一笑。“可你看，现在的你早就不是了。”
现在的他，比许天幼更高，更壮，也比那个天真的小少爷更加世故圆滑，更加的心狠手辣，甚至，早已如修真界所有人一样，满身杀戮，沾满鲜血。他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光鲜亮丽的许家小少爷了。
那个“许天幼”早就随着绵城，随着许家，随着许父许母死在了永远的回忆中。
“我不是许天幼，那我该是谁呢？”清池问，眼中满是悲楚和茫然。
既然许天幼死了，那么如今活着站在这里的他，又是谁呢？
“这个答案，应该有人告诉你过才对。”
——“便行‘清’字辈，号池吧，望你能如这池水一般，道心始终通透如一。”
清池，那是乾真为他取得道名，只是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意味着屈辱和仇恨。这是一个他不想担负却不得不担负的名字。
“应该还有别的答案才是。”
另一个答案？
——“你可以试着做好‘许清池’。许天幼的‘许’，与‘浊’相对的清，可容金鳞蛟龙的‘池’。”
某个人的声音在脑中想起，那是离昆。许清池，一个奇怪的名字，一个令他羡慕的名字，一个他并不讨厌的名字。
他已不再孤单，已不再弱小，他有爱侣，有徒弟，有朋友——无论是无法保护重要之人的“许天幼”，还是孤寂自卑的“清池”，都不在是他了。
他已该是许清池才对，不是“许天幼”，不是“清池”，而是将二者一起承接的“许清池”。
清池，不，许清池再睁开眼时，眸中戾气逸散，光华流转，这是出窍修士才有的目中神采。
“原来这就是所谓‘放下’。”许清池说道，随即他看向那个“许天幼”。“你是分神？或者说拥有完整记忆的我。”
“我本来只是想帮助你突破这个幻境而已，没想到竟然因祸得福解开了第二层禁制。”分神恢复了在绵城幻阵时的青衣模样，打量着眼前的许清池。“虽然解开了禁制，不过这与第一层禁制不同，不会一下子全回复，记忆和修为会慢慢回来。”
“禁制一层套一层，那个我……到底想做什么？”许清池问。
“等你恢复全部记忆后，自然会明白的”分神神秘的笑了笑，紧接着又嘱咐道。“无论如何，解决眼下的危机才是至关重要的。”
分神指向前方，那处便渐渐模糊扭曲了景色，变成一道裂口：“那里便是出口，此次化出身形与你见面已是消耗甚大，恐怕这次是真的要消散了。这虽是出口，但我并不知会通向何处，一切小心。”
“接下来的路，便靠你自己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幻地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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