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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如果想你可以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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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当过妈，你不知道！哎呀薛老师，我没别的意思，你是真没当过妈，你不知道妈妈那种心情！你没当过妈……”
啪一声，薛梦颖把手机摔在餐桌上，一桌吃饭的同事一脸震惊，都把埋在餐盘里的脸抬起来，停下筷子
“怎么了？”
薛扔了勺子在一堆饭和菜的混合物里，没有声音传出来，腾出来的这只手去点开了免提，
“你没当过妈，你不知道当妈的感受！你怎么能知道呢……”
还没等那边说完，奕秋霖就伸过来手挂了电话。
通话时间20分钟，要知道这离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间也就是21分钟。
奕秋霖说：“别生气别生气，吃饭吃饭，累了一上午了都。”
薛梦颖抱着手臂，下意识想掩饰剧烈起伏的胸脯，和喘不匀的气，以及憋红的脸。
薛半晌接了话“我，我，哈…（深吸一口气），我不太饿。”
声音颤抖着，却想强力压制。
同桌的同事也都开始不太专心地扒饭，开始安慰薛。
我薛又深呼吸一次，“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先吃。我太扫你们兴了。”
薛刚要起身，被奕秋霖死死摁住右手臂，“别打，你现在不冷静，只能又让那个疯家长骂一顿，别给自己找不自在，现在是你下班时间。”
薛不再挣脱，安静坐回来，把背靠在靠背上，深呼吸起来，依然是十分用力的面无表情。
“你们班这个家长真是阴魂不散，这次她姑娘考得这么好，怎么就要找你事了？真是有病。”
对面坐着的陈叶愤愤不平道。
薛苦笑一下，“比她闺女发小总分低了10分。我已经给孩子做了全面试卷分析，要让她去找地理老师请教了，她地理这次没及格，其他科都很好。她妈就又成这样了。上次刚在宿舍闹完。”
旁边着急扒饭的奕秋霖停下筷子“啊？宿舍也闹？”
陈叶在对面一嘴米饭问“她怎么进去的？”
角落里的李成媛表情扭曲一下，到嘴边的白菜叶子又掉到餐盘上，“这家长也太奇葩了吧。”
几个人正吐槽地欢，铃声又响起，薛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呼吸却又剧烈起来，但食堂全是老师学生，情绪不能发泄，只能体现在僵直的身形和惨白的脸上。
响了很久，薛开始腾出一只抱着的手臂来捏自己的腮帮子，好像怕自己喊出来。
一桌的另外三个人都齐齐盯着这部手机，像谁也不想碰的潘多拉魔盒。
终于停了。
“吃饭吃饭。不管他。”奕秋霖利落地劝道。
薛重新拿起筷子。她想走。很想走。但是眼下，她明白，身边有人她情绪会正常一点。她这个脾气，自己呆着，不知道要怎么跟对方嚷起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薛开始吃饭，不，应该是硬塞，而且是一粒米一粒米塞，像不成熟的初代机器人模仿人类的动作。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薛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难以下咽，甚至有点作呕。
“吃好了吗？”陈叶的一句话，把薛的情绪拉回来一些，薛看了看三人，大家都吃好了，立刻收拾餐盘，赶忙答到“好了，走吧。”说完就端着餐盘去餐盘回收处了，却是像解脱了一般。留下奕秋霖三人手忙脚乱跟上来。
陈叶：“我回办公室，趴一会儿。”
奕秋霖：“那我们回宿舍了。”
奕秋霖，薛梦颖，李成媛三人往教师宿舍走去，区区五分钟，就到了一个门卫面无表情的小区门口，她们自觉得刷了门禁进去。小区里高楼林立，楼之间的凉亭和池塘，尴尬地彰显自己的园艺价值。
阳光遗忘的不是阴暗面，是楼距过窄的高层。
阴影中，一幢只有六层高的红色单排楼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教师公寓了。
公寓正南方是一大片略显奢侈的小广场。上面有几个公事公办的健身器材，和几颗尤为珍贵的还未发育起来的弱柳。
可是这里有阳光。
601。
薛和奕在三楼告别了李，呼哧呼哧爬到自己的阳光小筑。一把单薄的钥匙就是开启通往阳光世界的法宝。
向南的20平小屋子。挑高3米。两个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个卫生间。两个人。
“啊，可以睡一会儿了。”奕秋霖一头扎紧自己的枕头里。
薛没一点反映。只是安静坐在自己床边。默默给手机开了静音。脱了鞋，斜着躺倒在硬板床上，长叹一口气。
奕：“别想了。这种人就是得对她用硬的。别跟她废话。八成是闲的。”
薛哼笑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奕：“嘿嘿，那必须的。先放空一会儿吧。养足精神下午对付她。”
闭上眼，亮白的正午阳光穿过眼皮。
拿过被子，蒙住头，二十分钟一晃即过。
薛一觉醒来恍如隔世。闹铃被她慌忙关掉。奕却习以为常，并没有被吵醒，而是选择性失聪，继续睡。
中午，也是朗读背诵的好时间呢。要知道，一个游泳池想要灌满水，水龙头要一直开着的啊。
13：45。教室陆陆续续来了一半学生。孩子们脸蛋通红，眼神迷离。
“我说过多少次，啊？！几点开始？” 薛怒目圆睁，音量的陡然增大让她嗓子有一阵撕裂的痛感。
“一点四十五……”几个学习好的学生边不紧不慢回答着，边从桌膛里掏出书本，站起来准备午诵。
薛梦颖踱步去办公室。发现隔壁班已经开始了。再走几步，到教室后门，才发现是班主任早就到了。
薛急忙向办公室跑去，喝了口上午打来剩下的水，换了外套就又进教室了。
下午，薛只有隔壁班一节课。这节课上午已经在自己班讲过，也发现了可以改善的细节，成竹在胸，便开始判学生交上来的听写。
14:20。薛梦颖突然想起看看手机微信，有没有工作信息。
未接电话：12个。
薛感觉胸口又开始有压迫感。手微微发抖着关掉来电的界面，切换至微信界面，果然让通知下午大课间拿校服。
薛梦颖放下手机，迅速在便利贴上记下这件事，贴在屏幕边。方便提醒自己。
回过神又判起作业。
课上的很顺利。今天，以“闷不做声”出名的6班也格外活跃，英语对话表演的出乎意料。来教室后面旁听课的一名老师也给予肯定。
这怕是薛梦颖工作里最享受的部分了。她恨不得这40分钟能再长一点，哪怕一分钟，和孩子们一起，畅游语言知识海洋。
语言就是要说出来啊，听说读写，哪个部分是分割开的呢？学校校长希望看到的大声朗读背诵只是面子上好看，可是孩子们不愿意站在那儿当一个随时会缺氧的点读机。别说5班和6班了，偶尔有其他班老师家里有大事小情需要其他班英语老师代课的，甚至会有小迷妹跑去自己老师那里旁敲侧击得打听5班的英语薛老师如何如何，听出意思的老师都会让薛梦颖来代课。也是托“粉丝”的福，薛梦颖才知道自己独树一帜的课堂风格已经美名在外了。怪不得上周去2班代课，学生们一脸期待。不过毕竟是给别的老师代课，薛梦颖一般会猥琐发育，按部就班得讲课，对此，那些胆子大一些的“小粉丝”也是不依不饶，下课了还有装着问问题来多说几句话。
薛梦颖在这个寄宿学校，用行动正刚领导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天崩开局，薛梦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直到分数上有质的飞跃了，到时候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毕竟她不是有着公立学校十年教龄、带过三四届学生的老教师说话有权威。仅仅一个硕士学历，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检验。大家只看到薛的班级、课堂比较活跃，分数虽然不拔尖，但中等且保持稳定，仅此而已。只有薛自己清楚的知道，她必须坚持，因为一年半的时间后，学生的学习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她始终相信，学习的投资是长线回报，她能顶住压力，同时，她也真的爱这些天天给她调皮闯祸的小朋友。
奇怪，一下午风平浪静。作业在写教案的缝隙里磕磕绊绊判完。
17：56。薛还在写教案备课。办公室里六个班主任叽叽喳喳得讲话，庆祝这一刻的即将解放。
18：00。铃声响起。汪琳母亲。
“喂，您好。”
“薛老师，我是琳琳妈妈。我中午可能说话有点直，我就是这脾气，您别介意啊。我其实就是想说啊，我们琳琳这成绩是怎么回事哎？怎么到了初中就没考过第一？”
“初中和小学不一样的，您……”
“不是。不是。就是我们以前成绩特别好。怎么回事啊。”
薛屡屡被打断，屡屡耐住心给她解释。
结局？
当然是没啥卵用。
“哎呀，我跟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薛老师，你还是年轻，没当过妈，都是为孩子好，我看她成绩这样，我着急啊，你懂吗？”
薛还是稳住声音重复到：“琳琳妈妈，我再说一次，我给她做过成绩分析了，在您给我打电话之前……”
“哎呀，你听我说啊薛老师……”
“请你先听我说完！”薛提高的音量吓到了办公室要下班的同事。大家停下来看了一眼，一瞬间又恢复正常。薛走出办公室继续打电话。
“昂，你说。”家长那边突然有了沟通的意向。
薛降低音量“关注每一个孩子是我的工作，这个不用您教我。还有，我不是她妈妈，你才是，你着急是正常的。但是我也在正常做我的工作，甚至在您和您女儿的压力下，做了很多分外的工作。我扪心自问，对你家女儿不薄，那为什么她成绩还是这样，或者说她平时浮躁耍小心眼您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她的这方面的问题？这些都是很影响成绩的。”
“就是啊，我就是说她成绩怎么掉了啊？还是这个问题啊。你看薛老师……”
手机在耳边滚烫，耳根隐隐作痛。
“停。我会更多关注你女儿的。我这儿有个电话，我挂了。”
一瞬间，时间安静。
“薛…薛老师”
薛背后两米，一个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
薛定了一秒，看着楼窗外没有形状的黑色夜晚，轻轻疏了口气，转身。“怎么了则曦。”
“老师，能背课文吗？”
薛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但是只涌出了微笑。“来！”
学生们鸡飞狗跳地跑去吃晚饭了。薛没有晚自习，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走。
办公室还有主机风扇微弱的嘈杂声，薛开开窗子，吸着和室内格格不入的冷空气。
这边郊区的空旷土地上方，终于有了星星闪光的舞台。
一颗一颗。今天天气很好。
“你那里怎样”
薛还是骚扰起了邢欢。
未回。
奇怪。每次六点左右给邢欢发消息她都不会，是去吃饭了吧。
发呆。顺便想想每天晚上路上都会看到的亮着灯带的街。木然地放空。
“报告！”
一声划破空气的男高音打破这凝固。
“嘶—干嘛来的？”薛因为被吓死，皱了皱眉，咧了咧嘴。
“老师，我学案丢了，来复印一份。”
到嘴边的“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东西”收了回去。“会用机器吗？”薛问那个男学生。答“会！家里有一个差不多的。”
薛起身走到打印机旁边。“什么差不多。来，看这儿。摁这个。”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学生关门走了。
“开门！哎！别关了！”薛叫到。
“老师？”学生一脸疑惑回来又被薛老师莫名其妙的摆手支走。
缓缓起身。缓缓拿包。缓缓关灯。缓缓绕楼道下楼。
不绕路，再看到学生，还要从下班脸变成班主任脸。
20：00。“我回来了。”薛梦颖冲着黑漆漆的客厅喊。
开开所有适合开着不用管得电器，薛在沙发上坐下来，等等再去换衣服。
在学校被时间表支配的恐惧，让薛很叛逆地在学校方圆1000外有着严重的拖延症。
“嗡嗡”
薛一下弹起来，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翻开微信。
邢欢！
“方便打电话吗？”薛打字问。
“铃——”
“喂？”薛抑制不住的兴奋。表情管理已经失控。
“喂？哈哈！”邢欢听见薛奇怪的招呼声，不自觉得笑起来。
薛 “干嘛。”
邢欢“你干嘛”
薛“神经病”
邢欢“我去，怎么着，打一架？”
薛“哼，没劲。不欺负女人。”
邢欢“噗，大姐，你弄清自己的性别先”
薛“额。那个，你吃饭了吗就要打架。”
邢欢“谁要打架。你先的。”
薛“我问你吃饭了吗？”
邢欢“没”
薛“啊？那怎么办？”
邢欢“什么怎么办？”
薛“饿死你活该。”
邢欢“太狠了吧。你下班了？”
薛“嗯”
邢欢“幸福的孩纸，还能回家找爸爸妈妈，”
“……”薛停顿了一下，或者这是邢欢的错觉，“切，羡慕，你就回来，看你那样。”
邢欢“不回去。”
薛“不回来拉倒。你这是回去了？”
邢欢“嗯，没。现在办公室就我自己，他们出去买饭了，我不想吃，我在办公室呆会儿。”
薛“哦”
邢欢“大家回来了，我就不跟你说了。打字吧。”
薛“嗯？怎么还不能聊天了。”
邢欢“不能。拜。”
薛“哦”
半晌，谁也没先发文字给对方。
薛试了试水，微烫。就去洗澡了。
22：09。静悄悄，白天一件件事在眼前放映幻灯片。薛的情绪也随景而变。
甩甩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甩到脑后。
“嗡嗡”
秒速打开。邢欢：“睡了吗”
薛“没。”
默契的一秒同时沉默。
薛先发了信息“有点想你。”
顿时屏幕就模糊了。倒也不期望对方能回复这么肉麻的话什么同级别的语言。
邢欢“不是有点。我很想你。”
这时，薛脑子里的幻灯片esc退出来。暖暖的，像冬天正午的阳光照进阴面的办公室。
薛：“晚安”
邢欢“晚安”
关机，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就像电影院里落幕的影片。片尾曲是停不下来的思绪。
“薛梦颖，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找她？能解决吗？赶紧睡觉！明天又是5点半起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