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零章 复生 ...
-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詩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两岸青山，烟波浩渺。清冷的歌手在空中游荡。
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头戴一箬笠，撑一长篙，穿行在朦胧的江上迷雾中。男子一双丹凤眼，两片薄唇下一粒小小的美人痣。遽然，江上的迷雾那头有一叶小舟靠了过来。舟上有人点着一盏大灯笼，烛火摇曳，灯光微黄，似乎试图在迷雾中点明归途。
男子习惯性眯起双眼，盯着那艘船越靠越近。
那船上的分别穿着黑白衣服的两位阴差跳下船头，走到男子的小舟上来。
“柳叶原，此前阎王错判，你命不该绝，现在放你回人间。”白无常提着灯笼，冷冷道。
男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就多谢了。”
黑无常从腰间抽出一根红线。只见那红线仿佛有意识，自己绕过男子的身前，最后在他后脑勺处停下，漂浮着。
“柳叶原，你因欲杀人，修炼禁术，离经叛道。虽然自断经脉，立下功劳，但仍无法将功补过。待你阳寿尽时，就是你入阿鼻地狱之时！”红线里传出威严又空灵的声音。
男子轻笑，不以为然。他丢开长篙，张开双臂，朗声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送我回人间吧。”
迷雾逐渐蔓延，遮住了小船遮住的烛火，遮住了黑白阴差，也遮住了白衣的男人。
最后，烟雾散去，江面平静空旷，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柳叶原张开沉重的眼皮，全身都是宿醉般的无力与酸痛。
“咳咳咳。”他扶着床，挣扎着坐了起来。被单是干净的，还留有皂角的馨香。床边的屏风上绘的的图样也还是他最喜欢的梅花。不远处香炉青烟袅袅，檀香的余烬浅浅地铺了一层。
一切都没有变。
那天同妖族的旷世大战里，柳叶原受了重伤后昏迷。此后一直在鬼门关徘徊。
“终于是...回来了。”他沙哑着嗓子道。
到底昏迷了多久？徒弟们...都还好吗？柳叶原疑惑地扶着墙，走出了屋子。屋外春光明媚，繁花似锦，正式骄阳四月天。是云台山最美的时节。
自从掌门师尊欧阳芸过世后，柳叶原就没有好好看过山上的春光了。
门派名叫“不盈尺”，取自李太白诗句，只因为这云台山连峰去天不盈尺。
建立不盈尺的欧阳芸曾经是修真界第一的宗师。“欧阳芸”，是所有修士听到都会肃然起敬的三个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云云只是他光辉事迹的一角。最为人崇敬的，是他杀死了凭借残卷修复邪术，杀人如麻，为害四方的魔教教主。
“但其实那个魔头没有死。真是命大啊柳叶原，被人杀了三次还能苟活到现在...”柳叶原自嘲地笑笑，右手轻轻触碰上左手腕上狰狞的伤疤。
“师父他，真的是一个烂好人啊...”他抬起头，仰望天空。山风吹乱他的长发。
那一天，尸山血海之上，欧阳芸持剑直指魔头：“毁掉禁术残卷和你的经脉吧。”
魔头一脸不可置信。他不信欧阳芸不杀他。
可是欧阳芸真的没有要了魔头的命。相反，他收他为徒，执拗地让这个功力尽散的男人重新修炼。练的是君子剑，筑的是仁义基，结的是赤子丹。
柳叶原调侃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俩都是疯子。只不过我现在不是了，而你还是。”
欧阳芸哈哈大笑。
欧阳芸，天下第一的宗师，活了四十八岁。从他十几年前打败魔头后，他究其后半生都在人间奔波，寻找禁术的残卷，然后将它们付之一炬。
然而人心的恶如大蝗般无法断绝，世间还是有烧不完的残卷。
欧阳芸死了，柳叶原接过不盈尺的掌门位，也接过了他未完的心愿。
要毁掉所有的残卷。这位前魔教教主，现正道掌门，就这样上路了。其间无数艰难险阻，奇异结缘，都乐在其中。柳叶原的名字也渐渐为人所知。
然而世人都叫他“春风”柳叶原。只是因为他教出了三个可以留名青史的贤才。
大徒弟张皎，字皓月。以字行，世人又称其为明月道人。行侠仗义，武功抽刀断水。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奈何为人处世不坦诚，至今未婚嫁。
二徒弟南宫竹。刀法世间称第二，自是无人敢争第一。他本是山间一弃婴，南宫芸带他回云台山，取了单字竹。可惜师父他偏爱宠溺，南宫竹举止轻浮，世人皆知“风流公子”南宫修的名儿。
小徒弟江山雪。故人之子，托孤于南宫芸。本应为其取字“千寒”，可柳叶原却在他及冠前“驾鹤”了。
“师父！您醒了？”黑衣的青年本来拎着一桶山泉水，看见院子里白衣的柳叶原，惊讶地把桶打在地上，水花溅了一地。
青年人的力量很大，抱起柳叶原就是一个转圈圈。“三年了！可算把您给盼醒了！”
“...山雪，把我放下。”柳叶原愠怒。
这来者真是小徒弟江山雪。三年不见，原本的少年人愈发成熟，五官全部长开，到是英俊非凡。
“哎呀，我、我、我太开心了。”
这江山雪也是个聪明孩子，修炼又勤奋，仙术进步特别快。之前举办试剑大会的时候，他还拿了个少年组的探花。可就是有一个毛病，一紧张激动，就容易结巴。
所以在试剑大会上，面对多位老前辈介绍自己的时候，他说：“晚辈江、江、江...”
大家记住了这个仙术不错，名字有意思的江江江。
“行啦，别哭。不是小孩子了。师父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江山雪把柳叶原抱得更紧了：“师父、我好怕这是一场梦...”
“别胡说。你师兄他们呢？”
江山雪这才突然回神，眼睛里突然闪过一瞬的惊慌，然后才道，“大师兄二师兄去其他门派了。”
“什么？”柳叶原火冒三丈：“你的意思张皓月和南宫竹不认我这个师父了？是觉得我柳叶原不行？”
江山雪显得很无辜：“这...但是师父，咱们门派原来也就只有我们四个...您一出事，可没人再教他们呀。”
柳叶原一生气脑壳就痛，伸出手想要揉，但江山雪显然更懂他这个习惯，冲上来帮他按摩太阳穴。“嗯，手法不错，有长进。对，再往右边揉揉...”他的话被一声尖锐打断——
“教主！教主！教主！黑溟阁阁主求见！”
江山雪显得非常生气，“谁让你——”
听到“教主”这两个字，当然柳叶原更生气：“江、山、雪，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教主’，是怎么一回事？”
江山雪咳嗽两声，“师父，抱歉。我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然后运气比较好，现在是魔教的教主。”
“你以为我会信？那老二还能是黑溟阁阁主呢。”
“师弟呀，原谅我不请自来——”一个戏谑的声音随着推门声传进来。然后说话的人就愣住了。
柳叶原也愣住了。
来人一双狭长桃花眼，薄薄的丹唇，面容白净清秀。倒是打扮得不伦不类，披散着长发，穿一袭黑色紧身衣，将他的细腰和长腿勾勒的清清楚楚。虽然变化不小，打扮得和一起截然不同，但柳叶原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他二徒弟南宫竹。
只见南宫竹看到柳叶原吓得面如死灰，像极了当年他去山下逛馆子未遂被抓获时的脸色。
是做坏事被抓包的神色。
柳叶原不是傻子，“好呀，一个是魔教教主，一个是杀手魁首。很有本事，很长出息。接下来你可别跟我说你大师兄张皓月去合欢宫了？！”
南宫竹壮起胆子接话：“那到不是，大师兄回他青城山老家当少主去了。”
“南宫竹！你还敢应我？张皓月回他家也就算了，你像什么样子？我教你剑法，是让你去黑溟阁当杀手的吗！”
这会没有人敢回答，四下一片寂静。
然后，柳叶原才后知后觉地发问，：“江山雪，你说你堕入魔道了？”
江山雪不敢应。
“上穷——”柳叶原因为愤怒把眼睛眯了起来，召唤来佩剑上穷。那是一柄通体洁白的佩剑，明晃晃的剑光里照映着柳叶原的脸庞。微微的发青，连带着嘴角原本温柔的美人痣也带上几分肃杀。
“先师欧阳芸在上，今天我就要手刃孽徒江山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零章 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