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总来送外挂》雾隐千山

32、琴师树下舞

　　混乱间，兰思远余光瞥到桌上刚打的洗脸水。他好像看到了救星，飞身冲上前，一把端起水盆，毫不犹豫往自己头上泼下。
　　这一泼不仅把自己浇了个透，还误伤到了一旁的紫云英。
　　紫云英踮起脚，拂去他脸上的水，甩手问道：“清醒了吗？”
　　兰思远呆呆看着她，乖巧地点点头。他将护身符往人手上一塞，使劲把她推出门外，再反手将房门锁了个严实。
　　“让我一个人静静把。”屋中传出兰思远闷闷的声音。
　　“我如今住在凌天峰零八阁，你想明白了就来找我。”
　　紫云英被拦在门外，心中万般滋味。她无法帮到兰思远万一，只好先行离去。

　　少女失魂落魄间，凌厉的铁剑交锋声阵阵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紫云英猜想出了什么大事，慌乱地在陌生的琉璃院转了许久。而后在园中撞见一个男子正在月下舞剑，身姿灵动若游龙，地上人影无行踪。
　　原道是无事发生，她感慨一番此人着实刻苦，正想不声不响地走掉。却看到那人动作停滞了一下，想来还是惊扰到他了。

　　男子收起剑招，侧目看向紫云英，脸上浮上一丝惊疑。
　　他轻启丹唇，朗声问道：“姑娘看着眼生，是新来的侍童吗？”
　　紫云英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说：“不是的，我只是普通弟子。来帮师兄们做些杂事，现在就离开。”
　　那男子相貌生得极好，一双眼眸似是经过细细琢磨，重一笔则落入凡尘，轻一笔则不食烟火。双唇不点而红，微微一笑，如暖风拂面，三冬不寒。
　　他缓缓向紫云英走来，在她身前停下，抬起手似要去摸她的脸颊。
　　紫云英心下一惊，向后退后半步，眼神闪躲地看着那人。
　　“你脸上湿了，沾了花瓣。”男子的声音低沉平和，眉眼含笑，其间都是温柔。
　　骚还是兰思远骚，洗把脸还要放花瓣。
　　紫云英在心中暗暗想道：可告诉我就行了，何必亲自上手。

　　“多谢告知。更深露重，路过园子的时候把身上带湿了，还沾花惹草了。”紫云英快速整理仪容，摆出一副纯真的笑脸，看起来又白又甜。
　　然而不争气的肚子，恰逢此时咕咕叫起来，让她再添了一条傻。她的笑脸登时僵住了，尴尬地看着男子。

　　“走吧，我带你去找点吃的。”那男子脸上的笑容好像永远不会褪去，他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柔声说：“这么晚了，饭堂早关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紫云英客套地作答，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跟着男子走了。

　　“师兄住在琉璃院中，不知是哪位长老的高徒？”紫云英十分好奇，探着脑袋问身边的男子。那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年轻尚轻，想来也是和栖林一样的天纵奇才。
　　“我不是他们的徒弟，也不是你师兄。”他的语气极为平淡。
　　“可你看起来就是琉璃院的人哪，那我该怎么称呼你？”紫云英感到万分迷惑，此人模样不凡，也不像道长身边的小侍童。
　　男子顿了一下，沉思片刻，说：“你叫我琴师就行。”

　　紫云英豁然开朗，点点头笑说：“琉璃院的道长们竟还爱听琴呢，挺风雅的。”
　　琴师怔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我又该怎么称呼你？你是今年新入学的弟子吧。”
　　“嗯，琴师猜得不错，朋友们都叫我云英。”对方不是师兄，倒让紫云英觉得亲切许多，不再需要拘谨应对。

　　琴师说要带着紫云英找东西吃，还真是“找”东西吃。
　　夜深深睡去，厨房大门紧锁，琴师选择带着她从窗户翻了进去。两人在翻越窗户时因为太过小心，齐齐摔了一身尘灰，不由得相视而笑。
　　琴师利落地起身，熟练地点起厨房中的灯火。
　　紫云英掀盖翻锅，发现许多小食，果子糕点，色味俱全。
　　“如果我这么吃了，师傅们会不会以为进了贼？”紫云英有些担忧，不敢下手。
　　“没事，我会说是我吃的。”琴师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高大的身躯在烛火下变成一个巨大的影子，完全庇护住紫云英。

　　得到琴师的允许，紫云英津津有味地吃起糕点，体会到少有的幸福。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没有预兆地滑落在糕点上，三三两两。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琴师深情看着她，关切地问道。
　　紫云英抬眼看着琴师，心头积压已久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冲出了一道口子。
　　“我想找到我的父母，我想要有人对我好，我再也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紫云英的声音渐渐沙哑，一抹鲜红染上眼尾。

　　琴师看着悲恸的紫云英，若有所思，低声安慰道：“会有的，你还有一个希望，我却连希望也没有。”
　　紫云英停下哀思，看向琴师，试探地问：“为什么？”
　　“我的父母早就死了。”琴师自嘲地笑了一下，故作风轻云淡地说：“双双死在我的眼前。”
　　他眉头嘴角分明是悲伤。
　　空气安静了许久，静得能够听清两人的呼吸声。
　　紫云英不知如何安抚他，对比之下，忽地觉得自己没资格自怨自艾。

　　“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过去的就藏在心底吧，未来还有无限希望。”
　　“好，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琴师冲紫云英温和地笑笑，叫她不必自责。
　　紫云英对他用力点点头，不再多话。她没有感情地吃起糕点，仓促得尝不出味道。
　　一晚一夜凉如水，一如世人心底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凌天峰零八阁大门外便来了一位稀客——陈尘长老的真传弟子。
　　最早撞见他的是花若水，花小姐对这个关系户印象很不好，尽管她向来沉溺于美貌，可他与他的师父实在是和她不对付。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该不会是他那个心胸狭隘的师父要秋后算账了？
　　“我来找紫云英，这个人在院子里吗？”兰思远清清冷冷撂下话。
　　“紫？云英，她早早出去了。”花若水支支吾吾，像在隐瞒些什么。
　　“不可能，我一直守在门外，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出来过。”兰思远毫不客气地戳穿。

　　花若水知道瞒他不过，为难地说：“她是新弟子，头一回来异香山，忘了归宿也不是大错，万望师兄千万不要追责。”
　　“她昨夜没有回来？”兰思远难以置信地反问。
　　“也许是天太黑迷路了。”
　　兰思远没耐心听她解释，不多说一句，转身匆匆离开。
　　“真是太没礼貌了。”花若水冲着他背影翻了个白眼。

　　“你在和谁说话呢？”陆声伸了个懒腰，缓缓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花若水双手交叉，没好气地说：“目中无人的陈尘长老教出的目中无人的徒弟咯。”
　　“你可谨言慎行吧，云英就从不乱说话。”陆声无奈地叹了口气，话音一转：“对了，你都早起了，云英还没起吗？”
　　“你几个意思？你也不勤快好吧？”花若水重重推了陆声一下，闷闷地说：“她昨天去找栖林道长，就一直没有回来。”

　　“小道童，在下有事求见栖林道长，可否代为通报一声？”兰思远亦想到了栖林。
　　“尊上已去远游，近日不会归来。”粉雕玉琢的小侍童天真回道。
　　兰思远呼了口气，又问：“那么昨日可有客人借住在此？比你大不了多少，一个弟子。”
　　“没有，我们尊上不喜热闹，又怎么会带客人回来住呢。”侍童摇摇头，断了他的猜测。

　　兰思远问了守夜人，那人记得紫云英是同栖林一道来，却未见她离开琉璃院。
　　“这琉璃院中可有什么奇门大阵，能让人身陷其中？”由道童的回应看来，紫云英来找他后就没再去找过她。
　　“机枢阁。”侍童不假思索，“那儿存放着异香山秘密文书，为了保证文书安全，阁外布置了奇门阵法，若非道法高深极易迷失在阵中。”
　　“叨扰了，若是栖林道长回来，请转达我的问候。”得到了一丝眉目，兰思远不好多作打扰，有礼地致以歉意。

　　兰思远不敢耽搁，立时赶往道童口中的机枢阁，害怕紫云英殒命在奇门遁甲中。他甫一踏进此处，便见这儿被守得水泄不通，道长们忙得焦头烂额。
　　“请问道友，此处发生了何事？”兰思远就近询问。
　　“无名道长安好！”修士态度十分尊敬，因来人是陈尘长老的真传弟子，“昨夜有小贼夜闯机枢阁，我们正在全力调查。”
　　“那小贼现在何在？”兰思远小心试探。
　　“唉，要是知道那贼人行踪，我们就不用这般忙活了。”修士颇为郁气，“贼人狡猾至极，将现场打乱，我们尚不知少了什么卷宗。”

　　兰思远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仔细想想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若是紫云英所言不假，她应当是好人，却又因何要夜闯机枢阁盗书？
　　而自己竟还为这人侥幸逃脱感到宽慰，大抵是太过好奇她口中说的那段过往。可修士们找她不着，他亦是不知该往何处寻这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