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定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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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西垂，一个金衣紫带、男儿打扮的女子立在庭前。
她身后是一个及冠年纪的少年郎。
“……这便是五姨母当年之事。”他捧着一叠信，恭敬有礼。
面前人虽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也只比他大了八岁，但这些年云南无人不服。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死于非命，真相在她死后多年才揭开。
叶秋水面容平静。
“你怎么看？”
她问继子。
云南王世子略沉吟片刻，便答道“周家将姨母之死透露过来，是打着两虎相斗，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
“姨母当年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尚未有定论。如今时局动乱，父王过世，母妃代为掌兵，不论是谁登上了那个位置，与我们都没有干系。”
西陲边境，天高皇帝远。
云南王时代镇守于此，不论是谁成了皇帝，在外敌没被打死之前都不会动他们，他们完全不必参与夺嫡之争。
如果不是因为继王妃出身的话。
“儿认为，当明哲保身……静待佳音。”
左右论起来，太子定王长公主二皇子，不论哪个都得叫王妃一声表姐。
谁上都不吃亏，王妃已是出嫁女，何必掺和呢？
叶秋水不语。
“周家啊……”她叹了一声，话锋一转“我记得你父王曾给你定下周家之女？”
“是。”
世子不明所以，就听这位继母道“你需守孝三年，成亲之事容后再议，周家……站了队。”
“母妃？！”
世子悚然而惊。
他一抬头，就见王妃转过身来，眉宇间略有疲惫“当年之事，我略知一二。定王妃血崩后，我便已知晓了。”
定王妃是她隔房的妹妹，定王是她看着长大的表弟，品性如何她是知道的。
她数着手中的佛珠，淡声道“当年她出嫁，我就有了预感。”
定王妃是二房之女，是继室所出，也是唯一的女儿，她父亲是翰林院学士，若是旁的家里还可以说一句清贵，可对于累世勋贵之家，以此女联姻可见态度。
当年定王求娶她的胞妹，虽有少年私情在，也是因为那是长房嫡女，父兄皆贵。但是最后嫁出去的却是定王妃，这已经是委婉的拒绝了。
世子眉间微动“难道市井传言是真的？定王当真对七姨母一往情……”未说完就住了口。
王妃淡淡问他“你信么？”
若真是一往情深，又岂会在成婚前不看庚帖的名字？又怎么会与定王妃生下一双儿女？
定王妃死的时候，正是太子身体开始虚弱之时，帝王老迈，太子不康健，朝臣便有了二心。也正是那时候，定王剿匪，招安，干的风生水起。
“只是她没有用了。”
她低声道。
定王也是天之骄子，自幼和太子相对就从不相让。太子仁厚优柔，定王锋芒毕露。他得了势，也有了儿女，定王妃是否活在人世已经关系不大了。
早在定王妃死的时候，她就起了疑心。
“那……母妃，可要寻七姨母的下落？”
世子年少，心中忐忑。
“不必。”
叶秋水拒绝了，转了话“当年他求亲之时，声势浩大，正逢太子选妃落定……京中的流言正盛，”
她的胞妹长出入东宫，与太子感情非同一般，太子和定王年少时为了讨小表妹欢心也不乏有荒唐之事。
是以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正妃之位别无他人。
可事实上，胞妹的名字根本就没有被报上去，尘埃尚未落定，胞妹就急火攻心，险些命丧黄泉。
也是这个当口，定王站了出来，亲自上门求亲。
不论是谁都会被感动。
可不包括她的胞妹。
——我之于他，不过是求不得。
求不得。
是太子的求不得，所以他要得到。或许有年少时浓烈的感情，但终究是好胜心得了上风。
定王那时意气风发，已有暗昧，曾说过定要让胞妹在一人之下的豪言。
那时太子已吐过血，在朝堂上昏过一次。
太子妃的婚事，是为了太子的成人，也是为了冲喜。
可是胞妹看得清，定王妃看不清。她看得到的是年少的情谊，定王的意气风发，所以本该彻底拒绝的亲事，成了偷天换日。
定王妃求仁得仁。
而他家，也终于因此和定王撕开，得以中立保身。
“依你来看，定王是什么样的人？”
世子一怔，而后思索“儿只有几面之缘，但在传闻中……当是个品貌一流，雄才大略，能够开疆扩土的铁血男儿。”
叶秋水放声大笑。
当日提亲之时，十六扇山水屏风后，端坐着七姑娘。
她的评价是。
——定王刻薄寡恩，行事刻毒，锋芒毕露，偏信亲信而远直臣，自恃身份而远寒门士子，睚眦必报而少容人之量，不堪为良配。
还有最后一句是：不堪为明君。
于是，定王妃出嫁后，定王带兵剿匪，胞妹称病出走盛京，遁入江湖，销声匿迹。
世子等了许久，没有等来话，他迷茫“母妃？”
叶秋水低声而笑。
“不必去寻她。”她笑道，眉眼在那一瞬间温柔了起来“她若是死在外面，那只能证明是非死不可，避无可避的。”
“若她还活着……自有人会为她打算。”
她是隐约知道，胞妹应当是订了亲，联了姻的，只是那人究竟是谁就是个秘密了。
那当是多年前的一条后路。
她将佩剑往继子身上一扔，随意道“你也要及冠了，是个大人了，这西垂如今该你来镇了。”
“母亲？！”
叶秋水毫不在意的将虎符扔到了桌上。
“当年你父王娶我，就是为了你。如今你已长成，我也功成身退了。”
她出生的时候，正是家族鼎盛。
她出嫁之时，父兄皆亡，弟妹尚幼，一家宛如一块肥肉，谁都能上来撕咬两口。
云南王看中了她的胆大妄为，她则是为了找个庇护。
不然谁会嫁给一个能够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呢？
云南王年长她二十岁。
那时她虽年少，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哪怕朝堂民间都说皇帝对元后情深义重，爱如珍宝。但她这个元后的亲侄女是知道的，皇帝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或许在皇帝看来，叶家就此败落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可是凭什么？！
皇帝想要从世族手中夺权，她们就该做明君霸业图上的鲜血吗？做梦！
所以叶家将贵妃送入宫，淑妃为杨家拼死诞下皇子。到了她，不仅自己嫁了云南王，更将幼妹送到了太子的东宫之中。
叶家抓紧了太子，杨家靠淑妃二皇子保命，把女儿都葬送在里面。
父兄皆亡，尸骨无存，那些军中的人脉全都化为乌有，她最大的弟弟还是个孩子。
皇帝一生都在打压他们，却不想他死后，为了争夺皇位，皇子公主掀了棋盘又将他们捧了上去。
长公主下嫁崔氏那一日，她在云南笑了一日。
到了这个年纪，她回首再看自然知道，今日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活的战战兢兢。不如当年就此败落，落魄之后还能当个富贵闲人。
但她已经走了这条路，回头也来不及了。
从龙之功她不敢争，也不敢堵谁命长。只能努力将自己放在局外，盼着他们争抢个几十年，等叶家上一辈都死的干净了，也就安全了。
她想到那封信，咽下了笑。
清君侧？太子已是必死之局，他若是能活下来，还能靠着这个得一份庇荫，急流勇退享受荣华富贵。
可太子现在全靠明贵妃金针续命，那还请什么君侧？
乱吧。
等乱个几十年，一切都会好的。
她低眉一笑，抬脚就走，远远的将云南王世子甩在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定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