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桂花香》张露

1、四十五年前

　　8月的一个夏天。
　　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
　　这时一位穿着白袍马褂的大叔，右手里拿着个大蒲扇。
　　左手拧着把竹腾椅子放在家门口，面对着大堂院坐下来。
　　手里开始轻轻摇着扇子。
　　眼晴刚眯缝2秒钟，这时藩大妈从屋里出来，手上端了一大碗熬好的中药。
　　呼哧呼哧的走到何大叔面前
　　说道:老头子，药凉了，现在喝了吧。
　　"我刚想咪缝两下，又要喝药，不喝。先放一边"。
　　何大叔挥了挥拿蒲扇的手，眼也没睁开说道。
　　"唉"藩大妈叹了声，无奈的又端回了屋

　　女人天生就是侍候男人的命吗？

　　夏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转身进屋的藩大妈。
　　五岁的她此时的个头只到藩大妈的屁股那，所以，此时正在大堂玩的夏雪感觉眼前只有藩大妈一转身的大屁股。

　　大妈屁股真大呀。

　　夏雪想着，比我妈妈屁股大多了，我将来不会长这么大的屁股吧？
　　夏雪手里拿着一本爸爸给她的小书翻着，想着。
　　藩大妈刚进屋，从屋里突然跑出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块小木头，朝夏雪扔了过来。夏雪毫无防范，那小木头正好打到了夏雪的小嘴巴上，夏雪“哇”的一声站大堂就哭开了。
　　“雪”“雪”怎么了。
　　这时爸爸夏长福从二楼梯上探出个头看着站在大堂哇哇大哭的夏雪，边问边下楼走到了夏雪身边。
　　“唉呀，你看我这孙子，太调皮了”藩大妈满脸陪笑道着歉，拉着孙子进了屋。
　　不多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手上拿出了一小块糖，递到夏雪的手里。
　　夏雪接过糖，藩大妈用手擦着夏雪脸上的泪珠说道:
　　“小雪真乖，你看人家小雪多听话，哪象你，整天吵个不停”藩大妈冲她一旁的孙子说道。
　　夏长福没说话，拉着夏雪上了二楼。
　　这是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听前辈说这原是一个大财主的房子，一楼有四间房，二楼也有四间房。一楼进大门左右手一边各两间房。
　　一楼进大门左边第一戸就是刚坐那打盹的何大叔，藩大妈家。
　　他们老俩口60多岁，年轻时一位在包子铺做早点，一位在馆子店炒菜为生，可能因为常年和油水打交道，所以现在上年纪老了后，身体都发胖发福的历害，多走两步就呼哧呼哧的喘不停。
　　这老俩口生有一女，因为只有一女儿，养儿防老是没戏了，只能养女防老了，于是招了一郎。
　　这郎的身段和他们家相反，从进他们家门起象根竹竿，结婚几年了，依旧象根高高的冲上云宵的竹竿。
　　夏雪每次看他那张脸，头都要仰得老高，感觉都可以看到天了。
　　这招来的上门女婿姓龚，龚生和何大叔女儿小俩口住在二楼一单间，和夏雪家隔壁。
　　他们家在这幢楼里面有2间房，楼上，楼下各一大间，何叔和胖大妈住一楼大间。
　　进门左边第二间是姓闵的俩夫妻，小闵和夏雪一般大，夏雪经常到小闵家玩，小闵是个文静，少语的小女孩。
　　小闵有一婆婆，有时来住，有时又不来。好像小闵婆婆有俩儿子，今天这里是大儿子家住几天，明天又去小儿子家住上半月，这样觉得俩边都是做客，自然也没什么矛盾了。所以也没见过她们家吵架来着。
　　再往后面一点就是大伙公用的橱房。
　　一楼进门右边第一间住一位大妈，虽然已有60多岁，肤如疑脂。依旧容颜不减当年。
　　此大妈姓秦，叫秦娥，大家都习惯称呼为“娥妈”，这么多户人家，只有娥妈家订牛奶喝。
　　“妈，楼下娥妈那么白是喝牛奶喝的吗”
　　夏雪每当看到娥妈从奶箱把一瓶雪白的牛奶取进屋喝的时候，夏雪回头就要问妈一遍同样的问题
　　“不是，是她生的白”妈妈熊美丽就要回答一次同样的话。
　　一楼右边第二间是一对刚结婚没多久的年轻夫妻，男的挺帅，挺高，象行者武松，女的又矮又丑，个子矮得像武大郎，往脸上看如变形的土豆，再配上一鲢鱼嘴。
　　夏雪记得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中午。他们小俩口在家干仗，男的不依不挠，女的洒泼骂娘，俩夫妻最后动起了手，不小心把鱼缸给打翻在地，玻璃渣碎了一地，一条小金鱼在地上乱蹦跳着。

　　夏雪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生活？

　　一楼大客堂的地是黑乎手的泥巴地，四间房都是用白灰砖砌成。后面两边都有橱房，橱房中间有个天井，抬头可以看到天空。
　　夏雪家住二楼，顺着木质楼梯上到二楼，这二楼共有四间小房间和中间一小储藏间，那小储藏间总是锁着的，是小闵家的，夏雪很想让小闵上楼来开下她们家的这间小房间，看下里面有什么，可小闵总是说有好多花生米。
　　夏雪说:那你也开锁看下呗。
　　钥匙在我婆婆那里，我拿不到呀。
　　哼!!
　　小闵每次这么说时，夏雪就会气呼呼的跑上楼，走到小房间门口，伸出舌头把一小口白唾沫啐到那传说里面放了好多花生米的小木板门上面。然后跑回自家房间。
　　二楼楼梯口右边是俵嫂家，俵嫂是环卫工人，天不亮就要起来扫地。拿一把很大的扫把，顺着街道一直扫。下雪天也要扫。
　　夏雪觉得这么多人家，就是俵嫂的工作最辛苦，还要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小女儿。
　　“俵嫂的女儿是私生女”
　　有一次夏雪在一楼大客堂玩，偶尔听坐在大堂聊天的大人们说了一句。
　　“妈妈，什么叫私生女”
　　一天晚上，夏雪吃完饭，躺在床上问正在给她洗屁屁的妈妈。
　　“就是没有爸爸的小孩”妈妈解释着。
　　“噢，怪不得我没见过妙妙的爸爸，原来她没有爸爸生她”夏雪自言自语道。
　　夏雪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楼下小闵有爸爸在家，夏雪也有爸在家里，就是妙妙家永远只有她和她妈妈俵嫂了。
　　“这话可不要当妙妙的面说噢，说了妙妙会不高兴她妈妈更会不高兴的"熊美丽帮夏雪用布擦完屁屁，悄声叮嘱了一句便端着小水盆下了楼。
　　夏雪家的这间小木屋虽然只有十五个平方米，可被熊美丽打扫的很干净，整洁。
　　夏雪和她哥，还有爸妈，一共四人住在这十五平米的小木屋里也很是温馨。
　　此时的夏雪感觉她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夏哲腾比夏雪大2岁，属猴。
　　这猴生来就是好动，好动是天性。
　　优点:聪明，缺点:生性玩劣。
　　夏哲腾在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有次夏长福心疼女儿夏雪，在5岁时刚从乡下接回南昌读启蒙小学，长途劳顿，天黑才下火车，出了车站看见有包子铺，便买了一个肉包子给夏雪吃，吃完夏长福用手娟擦着夏雪嘴上的油说:回家见了哥哥，不要告诉他你吃了包子，知道吗？
　　一路叮嘱着往家走，进了家门，夏雪见房间空无一人
　　“哥哥还没回来”夏雪用一口乡下话，大声的对爸说道
　　“他们马上就来，在路上。你就到楼上房间里面一个人玩，我下去做饭吃"。
　　夏长福说完，用小锅子装了点米便下楼做饭去了。
　　夏雪一个人站在房间里面，东看看，西瞅瞅。
　　夏雪是生下来七个月便因爸妈上班无人带，便被送到了乡下老家，由婆婆带到5岁，因要准备上学才被接回城里，回到了离别4年多的亲爸亲妈身边，但心里上，她已不太亲妈妈了。见着妈妈总害怕。
　　“妹妹回来了”这时，只见楼梯上过来俩人，一大一小，大的是妈妈，妈妈瞧了她一眼便下了楼，哥哥夏哲腾道是很热情的过来打招呼了
　　“哥哥”夏雪用满口乡下话大声叫道。
　　吃晚饭时，夏雪坐在饭桌前吃着饭，
　　“下巴怎么了”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吃着饭，妈妈熊美丽看了眼夏雪问道
　　“可能是用洗碗布擦嘴巴，生了油疮”。爸爸夏长福小声说道
　　“你娘也真是，都不晓得用块干净布给小雪擦嘴，还用洗碗布擦嘴，那洗碗布多脏呀”妈妈责怪着远在乡下的婆婆。
　　“哪是娘拿洗碗布给她擦的，是她自已擦的”爸小声解释着
　　“你娘也不管下”
　　“娘又不晓得她用洗碗布擦嘴”
　　“明天休息，带小雪去医院看下算了”
　　夏雪听着大人说话，小心翼翼的扒着碗里的饭，不知何故，眼泪流了出来，落到了饭碗里面。
　　也许是害怕明天到医院看病怕打针，也许是想乡下的婆婆了。
　　她不敢说，也不敢大声的哭出来，只能任凭泪珠无声的默默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