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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世(下)罗浮生x韩语曼 ...

  •   民国二十四年,八月。
      这是韩语曼归国的第三个年头,昌伯在安置好她的第二年回了北平老宅,留下她一人在上海。
      家里本要再调人过来,韩语曼觉着没必要也嫌麻烦,好说歹说才打消母亲的念头,清清静静也过了这许久。
      这几年她作为新时代女性代表,写了不少文章,也参加了一些活动。在年青一辈中,尤其是女学生中颇有名气。

      一大早,韩语曼便醒了,昨夜似乎出了什么事,外头格外吵闹。她下楼习惯性先打开收音机,随后坐在餐桌上抖开今日份《新闻报》。
      女佣见她起了,便将早餐三明治与手冲咖啡送上。
      韩语曼看着报上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洪帮大当家洪正葆于中弹身亡”。
      报道上写着,昨日在码头的争夺中,洪老爷一时不察连中三枪,最后出血过多不治身亡。
      韩语曼心头一窒,赶忙吩咐女佣给布朗先生打电话询问情况,老爷子去的突然,上海滩怕是要乱了。
      但是……并没有。
      韩语曼以为的混乱与械斗并未到来——因为第二天洪帮二当家“玉阎罗”在黄浦码头的巷战中,一人持刀鏖战青龙帮几十余人,当晚火速控制住所有码头商铺,以雷霆手段压下了本该到来的暴风雨。
      布朗先生提起这位的时候语气满是钦佩,顺便提出让韩语曼跟他一起去参加三十后洪老爷的下葬礼。
      韩语曼给北平家里打了电话,问过后才答应,但不是以布朗先生的朋友出席,而是以韩家长女的名义。
      韩老爷本想再让昌伯过来,韩语曼想想还是拒绝了,一是途中费时长,等到昌伯过来葬礼早就过了,二是——这么些年了,她也想让父母亲看看自己所追求的自由和独立从来不是空口白话,她已经竖起了韩家另一块门面。

      洪老爷子下葬那日,韩语曼与布朗先生一道去的,因着落了大暴雨,堵了路,两人到的时候送葬队伍已经走出去一段了。韩语曼按着韩家的名号随了礼,便与布朗先生撑伞缀在送葬队的后头。
      这条队伍格外的长,形形色色的人排在中间,被雨幕挡着看不见情绪,只听前头哭声一片。
      许是被那哭声感染,韩语曼心中也升腾起几分伤感——洪老爷子,其实是个好人。
      因着人着实多了些,韩语曼与布朗先生连洪老爷下葬都只能围在后方,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人群才开了条路来,从中心开始浩浩荡荡地离开。
      韩语曼从包里抱出晨间买好的白百合,打算往中间挤挤放在老爷子碑前。布朗先生见状,将她拿起来不趁手的伞接过,替她打着:“一起去Mani,我邦尼打着。”
      “Thank you.”
      两人逆着人群走,雨势也越来越大。
      这是韩语曼与罗浮生这辈子离得最近的一次,两把伞檐的距离,擦肩而过。
      淡淡的百合香气飘出,企图抓住那个心情沉重的年青人的注意,但也被打落。伞檐的水滴答滴答碎裂脚边,所有的声音与相遇都被淹没在了雨中。
      一场——误人的雨。

      来接人的车应是堵在了半道,许久未等来,韩语曼便告别布朗先生,准备步行回公馆,布朗先生不放心,执意送她。韩语曼再三推阻后,在他忧心忡忡的注视下撑伞缓步走远了。

      “少爷,前头堵了。”
      老爷子一走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罗浮生费了大功夫才勉强压下,洪澜那边哭的死去活来又得费神,葬礼人际往来帮里大小事一下都压在头上,他已经三天没阖眼了。
      义父走之前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响——“洪帮和洪澜,我就托付给你了啊,浮生,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是……我的骄……骄傲……”
      罗浮生深吸一口气,干涩的眼睛转向窗外,透过雨幕看着远处的街道。

      “那是谁?”罗浮生看不真切,只遥遥瞅见一个人似是跌坐在雨中,黑色雨伞破了掀翻在不远处。
      前座的小弟罗诚追着他目光望去,雨糊在车窗上什么也看不见,于是摇下旁边的窗户,眯眼盯了很一会:“看不太清,是个摔了的女人吧,穿着黑衣服,应该是来送大老爷的。”
      罗浮生沉默一会:“去给她送把伞。”
      “啊?”罗诚回头,只见罗浮生闭了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最后还是顶了雨下车,将伞送去了。
      没多久罗诚又重新上了车,他掸掉身上的雨,有些兴奋:“大哥,那小姐果然是来送老爷子的!北平韩家的女儿,长的可漂亮了!”
      罗浮生:……
      “对了,她还让我跟你道声谢。”
      “……嗯。闭嘴吧我歇一会。”
      “……哦。”
      这场误人的雨又送来了第二次相遇,可惜,当年那句“说不定这辈子也遇不上”顽笑话竟是一语成谶。
      这对生死相随的有情人,在种种阴差阳错下,一生都在相遇,却一生不曾相遇。
      而这日的雨便是上天给予他们的,今生最后一份温柔。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
      日本的炮弹打破了夜上海的醉生梦死,也打破了韩语曼宁静的生活。
      昌伯花了三天从北平往上海赶,带着佣人无视韩语曼的抵抗将她送上了去法国的游轮。两份电报发出,便禁锢了韩语曼此后的半生,她不止一次呐喊,她想留下,她想做些什么。直到最后,昌伯问她:“你留下能做什么?”
      她安静下来,久久的沉默。
      ……
      她什么也做不了。
      “回法国避一避吧,小小姐。不要成为前方人的拖累,去学习更多的东西。”
      韩语曼死死捏住拳头,半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却不觉得疼。
      “好……”
      游轮的甲板旁飞过许多鸽子,甲班上的人在笑在欢呼,在为劫后余生庆幸,韩语曼冷眼看着,最后回望她离开的方向……一片茫茫。

      同年十一月,上海沦陷。
      罗浮生作为地方协会会长,拒绝了日方的拉拢,最后带着手下人加入了抗日战争,资助大量钱财人力。

      “又要打仗了……五年前我无能为力,今日,我却是能做很多事了…”罗浮生看着一身军装的林佑威,不由笑道,“当年老爷子还骂你败家子,这么看来我才是真的废物啊。”
      “诶~别这么说,我也是阴差阳错,这不是没办法,组织不让说……只能瞒着你…别生气…”
      罗浮生抿口茶:“我没生气,我为你感到高兴。”
      自此,便是那个残酷的抗战年代。

      那个年代,大大小小的战争发生了无数次,而罗浮生,便葬身于其间某一场。
      他在离开前,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个模糊的背影,这次他看清了,是个年轻女子的背影。
      “如果有来生,你愿意……和我相遇吗?”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只笑着看他,不做言语。

      他死的无声无息,却又壮烈,可那个年代离开的人,太多了,他只是化身他们之间平凡一员,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许多许多年后的法国,韩家的老小姐去世了。
      这位韩家的小姐,一生致力于研究无线电以及爱国事业,终生未嫁。
      而她弥留之际却一直呢喃——
      我啊……要去赴约了。

      去赴那个明媚的少年与她,自那架支出的红色风车,便开始的……前世今生的约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世结束啦!哈哈哈哈有点心疼小罗同志……
    罗浮生:我都没见过我老婆……唯一一次看见正脸还是幻觉!!
    布朗先生:我见过。
    小朋友们:我见过。
    洪澜:我见过。
    罗诚:我也见过。
    罗浮生:……
    林佑威:兄弟别哭,我也没见过。
    罗浮生: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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