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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夜惊魂 ...

  •   黄姼嫁进凤家,是连同凤一的药方子一并带了来的。明月每天煎一碗,黄姼监督凤一喝下,只说是补身体。两人早协商好,因为凤一此前受过伤,所以在身体完全康复前,不提同房。凤一为了表示听媳妇的话,勉强同意。所以从大婚至今,两人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天,凤一原本已去床上歇息,却想起落了书在里间儿,便去拿。恰黄姼才洗完澡,换了睡衣,坐在灯下看书。这时的黄姼,就像最美的花儿一样引诱着蜜蜂,凤一磨磨蹭蹭的再不想走。
      四个月前,黄姼绝想不到会与凤一以这种方式相处,而此时,离来凤山庄咫尺之地,有她从前认定共度一生的人,想想,也真好笑得很。难就难在凤一是好朋友、好大哥,她还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好丈夫……凤一不走,她又不能强撵,既已是夫妻,就要做妻子该做的,便一咬牙,任他摆弄。憋苦了的凤一顾不上黄姼那些心思,只管折腾,却许久击不中要害。黄姼宽慰,也许是累着了,歇一歇下次再说。第二天,凤一急迫迫又拉黄姼上床,仍屡试不爽。到了第三天,还是跟前两晚一样,凤一泄了气。气氛在沉默中紧张起来,半晌,凤一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早知道?”
      黄姼摇头,该怎么说呢?“不知道!”
      心里有石头压着一样,“那你为什么要嫁我?”
      黄姼不做声了。
      一个在床另一头躺下。那个只好也躺下,一边后悔这么早就同意凤一做这个事,一边留神听那头的动静。
      过了许久,黄姼听到窸窣穿衣声,便也坐起来。
      “这么晚了?”
      “出去走走。”
      “我陪你罢!”
      凤一头也不回,“不用。”开门出去,反手把门关上了。
      白天下过一场雨,月亮叫云彩遮住,屋外黑漆漆的。
      黄姼在房里左右等不到凤一,心里着急,唤来明月,“大爷刚才出去了,这许久还没回来。你去找小柯,叫他悄悄的各处找一找!”
      明月见她一脸焦急,来不及想出了什么事,便匆匆赶到小柯住处。早已入睡的小柯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拍窗,起床开门,听说大爷外出未归,二话不说,抓起外套就跑。明月急着嘱咐:“别惊动旁人!”
      小柯头也不回道:“晓得,我翻墙,连门房都不惊动!”折身进了巷子,消失在夜色中。
      再说凤一,出了家门,沿着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等他注意到脚下磕磕绊绊,石板路早已不知落在身后什么地方了。此时,天上的浮云淡了,月亮半隐半现。走够了,抬眼一望,一片宽阔的水域闪着明晃晃的光,妖异的美。凤一脸上发热,想也没想,往水里走去。在浅处游了几圈,又往深处游去。
      水温柔地托着他。这两天,期待,疑惑,不服气,自卑,种种,他还算个男人么?巴巴把人家娶了来,如何交代?太劳心,越烦躁,水的魅力越大,他就愈加不愿离开这温柔的怀抱。
      神思恍惚间,突觉双脚被什么东西抓住,猛地往下拽去。凤一大吃一惊,拼命拍打水面,想挣脱那股力量。无奈那水下的力气太大,凤一徒劳无方,眼看就要沉下去。却从岸上伸来一根长杆,他一把抓住不放。借助杆上的劲儿,凤一渐占上风。稍许,水下的力量突然消失,凤一脱身,疯狂往岸边游。
      一个人影趔趄着下到坡地来拉他,两人回到岸上,凤一支撑不住,软倒下来。那人呼一声:“好险!”手忙脚乱收渔具。稍歇了歇,缓过神来,环顾四周,认出来了,这里是方圆百里有名的野水塘,出过许多奇闻。因为野得很,白天都少有人来,就是来,也得结伴来。他糊里糊涂竟到了这里,想想后怕不已。两人心里打冷噤,都想赶紧离开是非地,便深一脚浅一脚往大道奔去。
      原来这人姓高,是个渔夫。老高原本不爱听怪闻奇事,也不信,所以打到野水塘不觉害怕。却说这野水塘鱼也真多,每网下去,必不空着,且一回比一回打的多。老高心里发虚,慌慌的收了最后一网正要离开,却听见水面上响起急迫的击水声。这动静,在朦朦胧胧的月亮下着实瘆人。若换了别人,早一撂家伙跑路,老高却冒出一肚子邪火,白天叫人欺负了一回,晚上打个鱼还被吓唬,嘴里吐着唾沫,骂骂咧咧地抓起斧头在指头上一抹,血涂了一斧头,提着斧头借月光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却见一个人陷在水窝里挣扎。老高急忙扔下斧头,抱起撒网上的竹竿伸去搭救。
      两人讲着方才的险境,一径到大道上。看到路两边整齐的稻田,听到远处传来的公鸡打鸣声,擂鼓般狂跳的心渐渐平息了。凤一要谢老高救命之恩,老高摆手,“举手之劳。换作你也会这么干!收工了,咱俩各回各家!”又道,“以后走夜路身上带着斧头、刀啥的,镇邪!”这斧头原不是老高要带的,耐不住老伴非要搁在渔篓里叫他带着防身,没想还真能壮胆。这会儿,老高又用老伴的话奉劝起凤一。
      目送老高扛着渔网大步走远,凤一叫夜风吹得身上发抖。现在,他扎扎实实地站在路上,什么烦恼,还是命重要!还是难过的,却也不像刚才抓肝挠心。月亮全出来了,照得天地间的路弯弯绕绕白白亮亮。他还不想回家,抬眼瞧瞧,最近的也就是燕飞那里了。两条路,一条大路,平坦宽阔但路远,一条小路,翻山过岗但路近。若是平常,他想也不想准走小路,有了刚才那件事,便径直往大路走去。
      却说小柯,各处找了,没找着大爷,又不敢声张,只好回去。已是鸡叫头便,黄姼等不见人,心急如焚。明月远远瞧见小柯一个人回来,便知他没找到人,两人一同来禀告黄姼。起初,黄姼怕别人笑她新婚吵架气走丈夫,面子上挂不住,如今时间捱长了,面子抵不上人重要,便去东院,请老爷、太太安排人手找人。
      儿媳妇半夜喊门,老两口一肚子惊奇,待说明来由,太太就急眼了,反复问黄姼,老大为何离家出走?为何不回家?黄姼说不得实情,只道两人因一点小事闹气。
      太太不信。凤一心宽,从不和人置气,从没有荒唐行径,若有,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门房叫来了,说见到大爷一个人出门,已有三四个钟头。这么长的时间,三更半夜,要发生什么,也就发生了。太太顿时哭天抢地,抓着黄姼骂凤一喝了迷魂汤,迷上她这个就会祸害人的小妖精!
      黄姼本就又慌又怕,这会成了众人谴责打击的对象,顾不得委屈,强打精神分析,“以凤一的个性,不会想不开,大概去找哪位朋友了,大家去和他相熟的人家里都看一看吧!”
      大院里人全惊动,那可是凤大爷,连香玉也不管熟睡中的孩子,着急忙慌跑了来。香玉见高贵的黄姼变成狼狈的黄姼,心里乐开花, “都说大家闺秀好,这回好到把儿子弄丢了!”
      她声音虽小,却被站在一边的遗珠听了去。遗珠冷哼,“别得意忘形,自家事一大堆还有闲工夫造口舌!大哥可没说不回来!”可是她心里的急只有自己知道。
      凤老爷毕竟稳得住,一边呵斥老伴儿莫瞎嚎啕,一边安排找人。灯笼火把的正要涌出去,门房接着一张字条。字条是燕飞家的下人送来的,字是凤一写的,说他受燕飞邀请去做客,不多时就回。原来凤一到了燕飞那里,担忧父母见不着他为难黄姼,便写了条子差人连夜送回。
      闹了一场,知道凤一是平安的,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散去补觉。待又安静下来,天已蒙蒙亮。
      黄姼回自己屋里,轻轻抚摸着胳膊,上面叫太太抓得火辣辣的疼。晚上的事,那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好过,所以凤一没错。凤家人担心凤一,情绪激烈了些,也可以理解。那么,她错了?错哪了?这几个月竟像梦一样,她被带到梦里来,不得反抗。捂在被子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却说燕飞,来此地八年,从来都是一个人,不见其父母,也未见有亲戚来往。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指着面前一座山问:“这是什么山?”人家告诉他:“这是颉山!”他又指着另外一座山问:“这是什么山?”人家告诉他:“这是颃山!”他点了点头,说:“我叫燕飞!”人家问他:“我问你名字,你问山,什么跟什么?”他只笑不答。
      他自己从不提家乡,也不讲来历,只有一回说起从前各处做生意,再无更多,他的身世,在凤城是个迷。
      他首先打听到城里的富户是凤、林两家,打听好了,就登门拜访。他给凤老爷准备了一块古玉,给林老爷准备了一盒药材。两位老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却都在燕飞拿出的东西上挪不开眼。古玉质地上乘,凤老爷是行家里手,一眼看出是件不可多得的好物,他手中那些货,没一样能同它媲美。看到盒子里那小小一撮,林老爷屏住呼吸,从形态上判断,与书中记载和父辈相传的一味神药无异,如今竟在一黄口小子手中得以一睹真容,惊诧着,捧着药盒子久久不愿放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两个老头一同狐疑地盯着燕飞。
      对方的反应燕飞尽收眼底,松松一笑,“城西河下游左岸的一片荒地,我看中了,想在那起一栋楼,植一片林子!”
      凤老爷道:“那是没主的地方,你盖就是,用不着和我们打招呼。”
      燕飞笑眯眯的,“实话说了吧,我缺盖楼的钱,想用这两样物件向两位老爷借点钱!”
      林老爷心思缜密些,“你既有东西,大可以向当铺要钱,为何找我俩?”
      被怀疑了,燕飞一点不恼,慢条斯理地,“当铺么,我不乐意!两位老爷晓得,我这两样东西,有钱也难买到!把它们托付给两位老爷代为保管,二位只需各支援我一千现大洋即可。坦白地说,贸然拜访,也是为了一点私心,有意结交,日后还请两位老爷多加照顾!”
      燕飞没有说谎,和这两样宝贝比起来,两千大洋算得了什么?送到手里的,老头们根本无力抵抗,以不好意思占便宜的心态,同意借钱。在燕飞的坚持下,还钱的协议是这样的:五年内由燕飞归还凤老爷、林老爷本息各一千二百现大洋,宝贝由燕飞收回。若五年内还不了钱,宝贝则为凤老爷、林老爷永久拥有。
      有了钱,燕飞立刻招了两队人马,一队盖楼,一队种果树。紧赶慢赶,半年后,楼盖起来了,果林也有了规模。
      凤、林两位原想,燕飞种果子发家致富的法子,在凤城着实行不通,如此……不想,第四年果树挂果,第五年,燕飞带着两千四百大洋找上门来。
      凤、林毫无心理准备,他们没料到燕飞种果树真能挣到钱。现在人家来取宝贝,不给,不合规矩,给吧,心里实在不舍。
      燕飞左右瞅瞅,“看得出两位老人家是识货爱惜之人。当初二老信我,愿解我燃眉之急,现在,我不如成人之美,东西归你们,钱我带走!”
      凤、林没想到,宝贝轻易地又回到他们手中,便想一人拿点钱送燕飞,弥补亏欠。燕飞执意不要。凤、林又没想到,燕飞这样年轻便如此大气,待他从此与别人不同。
      因凤一、林济与燕飞年龄相当,且意趣相投,三人成了好友至交,时常在一起谈天说地、访山游水。
      凤一到燕飞家门口已是更深露重,夜虫都不叫了。门房睡眼惺忪来开门,小厮慌里慌张去喊燕飞。燕飞见了凤一,吓了一跳。
      凤一要热水洗澡,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想起自己这么一走,家里要翻天了,又要了纸笔写了字送回家里。一切妥当,凤一倒在燕飞床上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起来吃了一碗面,倒头又睡,这回又睡到日上三竿。燕飞再坐不住,叫他起来,“你要冬眠吗?起来起来!”
      凤一脑袋昏沉着被燕飞拖到饭桌上。“我有好酒,有好菜,管吃管够!你打算放着这么好的便宜不占?”
      叫酒饭的香味一激,凤一肚子唱起空城计。两口菜一口酒下肚,三魂七魄都回了,“谁有你好兴致,天涯海角寻大厨,就为给自己做口吃的!”
      燕飞家的厨子不一般,那是他上外头游玩,在一家乡野小馆遇上的,馆子虽小,炒的菜却贼好吃,费了好大一笔钱硬挖了来。这厨子好就好在不废山珍海味,寻常食材做出来总别具一格。所以,凤一、林济爱上燕飞家蹭吃喝。
      吃罢饭,两人乘月色沿河漫步。上游矗着颉颃两座大山,山间常年有着山泉水,这条小河便由山泉冲刷而成。才过月半,月亮圆得很,天色墨蓝。两人听着夜虫丝丝,半晌,燕飞道:“我总觉得,作为朋友,该问问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即便至交好友,有些话还是难以启齿,凤一游荡在夜景里的思绪被拉回来,“你号称凤城第一神秘人,你不问旁人,也不愿旁人问你,怎么如今问起旁人来?”
      燕飞抱着胳膊,“一般人,我的确不愿问。”
      被踩断的草叶发出淡淡香味。凤一问:“你说人世间为什么要有男欢女爱?”
      燕飞好整以暇,“你若问我,为何不成家,我会告诉你,我现在这日子没过够。你问我,世间为为什么有那个,我还真没研究过!”
      凤一又问:“若有一天与心爱的人过不下去,怎么办?”
      燕飞瞥了眼凤一,“把心爱的女人娶回了家,那是上辈子做了福啊!不过没法一起过日子,按常理推断,嗯,这种情况的确可能发生。那得看在哪里出了问题,我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同从前一样,燕飞的聊天,总叫人爱恨不得。凤一默然,反正他也没指望燕飞能说出正经有用的来。
      燕飞有一个很大的酒窖,专酿葡萄酒,和白酒两个格调。葡萄收了,正是酿酒的时候。两人带着一群工人在酒窖忙了三天三夜。若是燕飞,酒没酿完绝不出来。凤一不是燕飞,到第四天,他记挂起酿酒以外的事,便要告辞。燕飞送他两大坛子上年酿的果酒,令人挑着与凤一同回来凤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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