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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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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戚赶紧收回手,看她还睡着,才确认她是梦呓,伸手替她擦拭了眼角滑落的泪水,粗糙的指覆滑过她柔嫩细滑的脸颊。
别杀她?
她在梦里为何这般怕他,连身体都在不自觉哆嗦。
差不多已经是深夜,外面枝繁叶茂的树上传来一阵阵蝉鸣声,在原本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响彻,永和宫的人都已经睡下,只有主殿还透着微弱昏黄的烛光。榕月来过一趟,见阮幼清睡得酣熟,没忍心把她叫醒,便让宁戚在一旁候着,等过阵子再叫醒让她喝药,晚些再来换他。
宁戚摸了摸碗壁,发现药已经凉透,就将药拿出去温热。等再拿进来房里时,发现阮幼清有要醒过来的趋势,他就把药放在了离床不远的小桌子上,继而走到床边,轻声唤她起来。
阮幼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那个杀了自己好几次、十分熟悉的脸,吓得她一下子惊醒过来,飞快地拿出了自重生后一直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弹坐到床的里面,拔出了刀鞘,紧紧握着匕首,将刀尖对着宁戚,她激动又害怕,拿着匕首的手颤抖不止,因为害怕的缘故,声音也跟着发颤:“宁戚!你又来杀我?”
宁戚微微皱紧眉头,一步也没敢动,生怕再吓着那只眼睛发红的兔子,小心注意着她的动作,害怕她不小心伤到自己,双手抬在胸前,示意自己没打算伤害她,柔声解释:“娘娘,奴才是来伺候您吃药,您别怕,奴才万万不敢害您。”
许是烧糊涂了,阮幼清此刻像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拼命地张开自己的刺来保护自己,抱着自己的膝盖,握着匕首的手越来越用力,丝毫没有松懈:“榕月呢?我要榕月!”
“榕月姑姑照顾了您一天,现在才去休息,刚才吩咐奴婢照顾您。”
“宁戚,我生病是你害的。”
话风一转,说话带着些鼻音,听起来糯糯的。
“是,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做那么多冷面,害您贪食了。娘娘,让奴才伺候您喝药吧。”
宁戚试探着伸手,想将里面那蜷缩着的人手里的匕首拿掉。好在她还有一些理智,脑子里也反应过来,宁戚现在不会伤害她,至少现在不会。
经过刚才那一遭,她也早就支撑不住,手一松,宁戚就把匕首收了起来。虽然眼皮已经变得沉重,一直不自觉耷拉,好在阮幼清还强撑着有些意识,宁戚将她引到床边坐下,用被子围住,把已经温热的药递给她。
本来还以为她娇气得会怕苦,哪想竟然接过去就咕噜咕噜一口喝掉了。
“娘娘要不要吃几粒梅子,解解苦味?”
阮幼清摇了摇头,尽全力睁大双眼,避免自己又睡过去,眼尾因为发烧有些泛红,看起来十分怜人,嗡嗡地说:“宁戚,这…这一次…你还会……”
她说得断断续续,脑袋也越来越沉,晃晃悠悠地倒在了蹲在床边的宁戚的肩膀上。
“杀我吗?”
……
宁戚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深深呼了口气,“你帮过我。”
既如此,我怎会杀你?
阮幼清这次生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再醒来,已经差不多是午时。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宁戚昨天守了一整夜,到早上才回房休息。榕月刚才进来过一次,见阮幼清还睡着,就又出去准备吃食和汤药,好让她醒来的时候,不至于饿肚子。
阮幼清睁眼回忆着昨晚的那些荒唐事,恨不得回到那时候,把自己狠狠地打一顿。怎么嘴巴就没个把门的?一生病怎么就傻了呢?什么话都往外说,说就算了,居然还对着那个死太监说!生怕他没早点害死自己吗!!!
阮幼清皱着脸,懊悔地使劲拍脑袋。
“娘娘,你干嘛打自己呀?快别打了,省得真伤到了。”
榕月一进来就看见阮幼清在拍自己的脑袋,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阻止她。
见榕月来了,阮幼清任由她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哭丧着脸:“榕月,我干了件好蠢的事情,怎么办?我一定会有麻烦的。”
“您还记得呢?”榕月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说,“娘娘,您以后还是别那样对皇上了。虽说太后疼爱您,可皇上好歹是太后的嫡亲儿子,再怎么都亲疏有别。”
“皇上?”
“可不是皇上嘛!昨个儿,我看皇上走的时候,脸色乌青,看样子得有一阵子不来咱们永和宫了。今早还听说几个太监宫女因为办事不力被打了好些板子呢,想来就是被您气的。”
阮幼清觉得冤枉,那些宫人也冤枉,明明是那狗皇帝觉得旁人扰了他的好事,找不到人心里不爽快,拿宫人开刀杀鸡儆猴才对。
“我说的不是皇上!”
榕月低着头把衣衫整理齐整,听见这话,才惊觉这主子怕是还干了其他事情,“那您说的是什么啊?”
阮幼清摆了摆手,害怕榕月继续追问下去,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转移话题:“没,没事。榕月,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我就准备了些白粥和几个清淡的拌菜,您的病刚刚有些好转,可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阮幼清一动也不想动,就没有让榕月梳发髻,随意披着如瀑的青丝,坐到桌子旁,喝碗白粥之后,就放下了筷子。榕月出去把热好的药都拿进来后,她也一并接过喝了下去。
“娘娘,您以前不是老是吵着说药苦,每次喝药都得磨蹭好一阵子呢。这一次,怎么这么快就喝了?”
榕月面露疑惑,她本来还准备了好些梅子解苦,这下却用不上了。
“我,我这不是长大了嘛。小孩子才怕喝药呢!”
“可是,您上个月生病,还吵着不喝药呢。”
“榕月!”阮幼清见榕月又开始刨根问底,又用老办法,“宁戚他哪去了?”
“宁公公昨晚守了您一晚上,奴婢让他回去歇息了。娘娘是要找宁公公吗?奴婢这就去叫他。”
“榕月,宁戚先前可是在御膳房当过差?”阮幼清对这事好像有些印象,迟疑地开口询问。
“好像是。”
榕月也不确定。
思绪良久,阮幼清又才开口:“那就让他赶紧去给本宫烧几道菜去。”
榕月倒茶的手一顿,好心提醒,“娘娘,宁公公才歇下,况且,您不是才用过膳食了吗?”
阮幼清只淡淡地瞟她一眼,榕月识相地闭嘴。
有一说一,这未来厂公的厨艺还是不错的。但是,这才刚吃完东西不过一两个时辰,屋里的冰块又全都给榕月撤走了,热得人心烦气躁,现下就算是闻着再香,她也没着实没有胃口。
“宁戚,把这菜撤下去吧。”
榕月见阮幼清脸色有些苍白,以为是她身体又不舒服,明明刚才还嚷着吃东西,“娘娘,要不喝口鸡汤?这菜都是我在一旁看着宁公公做的,味道都还不错呢。”
阮幼清刚接过碗,还没喝,一闻见这味,就作干呕,榕月赶紧去拿痰盂过来。
“我真吃不下了,榕月。”
由于干呕的缘故,阮幼清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委屈地看着榕月,余光不小心瞥见宁戚,发现他脸色有些黑,一直抿着嘴。
这死太监不会以为自己嫌弃他做的难吃吧?阮幼清想了想,觉得十分有可能。
“既然是宁公公做的菜,那宁公公就在这儿吃完吧。这样也好自检自查。”
阮幼清故意阴阳怪气地说完,就搭着榕月的手回卧房,还悄悄地嘱咐榕月去盯着他吃完。
“娘娘,那菜太多了,会撑着的。”
阮幼清直接忽略这话,赶着她出去监督。
宁戚坐在餐桌面前,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实在有些头疼。
“宁公公,快些吃吧。”
宁戚拿起了筷子,慢慢吃了起来,若是先前他或许还会忌惮这娘娘几分,但现如今她在他眼里不过是只纸糊的奶狮子,懒得和她计较这些小事。好在每个菜的份量也并不多,他也能吃下。
阮幼清也没睡觉,自己在卧房吃桃子,压压闷气。时不时还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宁公公,这汤您不必喝完,我去和娘娘说说。”
宁戚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见了底。榕月怕他撑着,打算悄悄放放水,哪知宁戚却是个死心眼。
“姑姑不必担心,德妃娘娘的吩咐,奴才自当遵从。”
于是,宁戚还真把那鸡汤给喝完了,因着吃撑了,小腹有隆起的弧度,站起来行了礼,“娘娘,奴才吃完了。”
“嗯,那你就先下去吧。”阮幼清憋笑,“宁公公,仔细别撑着了,且散步消消食去。”
宁戚告退,听见这话,差点撞上门框。
等他出去了,阮幼清才放肆大笑出声:“榕月,你看见他刚刚吃瘪那样子了吗?”
“娘娘…”榕月倒了杯茶,劝诫道,“宁公公是个好人,您别再戏弄他了。”
好人?好人还害得她死了三次?
“我哪儿害他了?我是看他那身板小,还恩赐他多吃点!榕月,本宫的良苦用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甚是痛心啊!”
榕月嘴抽了抽。
这一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及时行乐才是王道。于是,病一大好,阮幼清就不顾榕月的劝阻,想一出是一出,叫了几个太监宫女,让他们将这屋里再放多些冰块。
阮幼清自小在家就是金尊玉贵地娇养长大,现在入了宫实在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她才不管狗皇帝说什么呢!真把她惹急了,等太后祈福回来,看她不去告状!
一个下午,永和宫里的人是来来往往,一直往主殿运冰块,又照着吩咐,进行大扫除。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阮幼清站在亭子里乘凉问了一句:“宁戚呢?”
“宁公公好像出去了。”一个宫女回答道,“奴才看着,好像是肚子不大舒服。”
傍晚,天色已经渐渐昏黄,宁戚一个人在外面转悠好一阵子,才回到永和宫。刚一进去自己的房间,就听见外面有几个宫女在叽叽喳喳地说话,本来心里就有些烦躁,宁戚准备去喝止她们,可等听见她们八卦的内容,他就止住了开门的手。
“诶,你听说了吗?刚才德妃娘娘赏宁公公他在主殿吃饭!”
“我亲眼看到了,满桌子珍馐,全让宁公公一个人吃了!”
“你说,德妃娘娘,该不是想那个吧?”
“哪个?”
“就那个嘛!”
“哪个嘛?”
“唉。宁公公长得不错吧,看着身形也好。嘿嘿…”
“嗯嗯。宁公公眉清目秀,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若他不是太监,我都想嫁给他了。等等!你不会说的是那个吧?”
“嘿嘿…”
“怎么可能!德妃娘娘可是皇帝的妃子!”
“可是皇上不是没宠幸过她嘛,再者说,我听说德妃娘娘在宫外的时候,风评可就不怎么好!养个脔宠有什么稀奇的?”
“况且先前德妃娘娘还带着宁公公去游湖了呢……”
“咔嚓”一声,宁戚打开门出去,那几个宫女目瞪口呆,匆匆行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