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ARS LATER》啁啾先生

12、第 12 章

　　三人走出混乱一片的机场大楼。

　　Simon试图活跃这陌生姐弟之间微妙的气氛，却始终不得法，使得他怀疑起自己的亲和力来，然而他并未困惑很久，一个新的问题开始困扰他：他们该去哪儿呢？

　　对于来到港城，他其实是有行程计划的，飞机出发前也早就订了酒店，只是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想到一架飞机能飞五年？那酒店订单必定早已过期躺在计算机深处吃着灰尘，那些预定好了的行程计划表放在包里依旧如新，却显然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把目光探向始终沉默的姐弟俩：“Where shall we go（我们该去哪儿）？回家么？”

　　夏见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两个老外在这里还有家么？”

　　Simon眨眨眼不以为意：“你弟弟的家，不就是你的家？我们俩患难与共，我只需借住one night！”

　　夏见颐盯着脚下井盖上的纹路不再说话了。

　　夏见寻已经很高了，他略低下头望着夏见颐，可以看见她头顶一个小小的旋。

　　苦笑：“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夏见颐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胞弟，原来还是和她有些像的。

　　五年当然可以发生很多事，可这件事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正发生在五年前的这一天。

　　那是夏见寻记忆中夏家父母最快乐最幸福的一个早晨：母亲起了个大早做了可以称之为丰盛非常的早餐，她一边切割着三明治一边絮絮叨叨，生怕久别重逢的女儿会吃不惯里头的牛肉；父亲则仔仔细细地刮了胡子，用热毛巾擦了后抱起他，要他瞧仔细脸上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夏见寻记得那是夏天，天亮得很早，阳光斜着照射进窗户，那一天天气很好，就和今天一样。他也很开心，姐姐终于要回来了，爸爸妈妈终于没有理由将他再扔在亲戚家，满世界寻找丢失的女儿了。

　　他坐在车上，看着父母脸上无法抑制地洋溢着笑容，他也快乐极了。

　　他那时想，他笑着想：“姐姐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车载广播使那满车的笑声戛然而止。

　　原来姐姐回不来了啊。

　　原来，原来真有可以祸不单行。

　　2019年7月23日凌晨四时，AA1947航班失踪，举世震惊。

　　2019年7月23日六时十五分，港山机场大道发生特大连环交通事故，伤亡惨重。

　　那一天，他的姐姐没能回来。

　　那一天，他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

　　五年后的今天，夏见颐又突然回来了。

　　夏见寻看着他的姐姐，父母心中口中的心肝小颐，原来她早已知道了那件事，可是既然已经知晓，为什么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点悲痛与伤心呢？什么人会在知道自己亲生父母过世后如此淡定而没有丝毫情绪呢？

　　他想朝她大喊：“他们是为你而死的！”或许他想说的是：“我是因为你才没了父母的。”却最终也没说出口。

　　姐弟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旁观者Simon感受到气氛的再次凝固，踌躇着是否要发问。

　　夏见寻情绪多少有些波动生硬地说：“没什么，只不过是我们的父母去世了。”

　　“五年前的这一天。”夏见颐补充。这个消息是曾凡在她的个人谈话环节告诉她的，这实在是一个令人难以消化处理的信息，原来这便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她的感觉竟然成了真。

　　震惊？伤心？痛苦？

　　大约都有，但更多的是伴随着的茫然吧。这复杂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她实在无法处理。

　　她失去了父母，事件脱离了掌控，飞机上做好的那关于“敞开心扉迎接新生”的决定变成了笑话，她只好按照以往的经验，即使内心多么风起云涌，表面上也要装作平静如水。

　　事情超过了Simon的理解范畴，他与姐弟俩都是头一回见面，他原来觉得他和夏见颐是相似的，一样的年纪，经历了一样的事，可现在他却发现他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从只字片语中可以感受到，这两个少年人，可怜得很呐！

　　他深深叹了口气：“How about a drink”（我们该喝一杯）

　　Simon原以为夏见颐不会同意，可她却点点头，迎面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轻声催促他们：“不是喝酒么？怎么不走？”

　　人们都说酒精是最好的镇定剂，此时此刻她需要好好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