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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花朝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舒坦。早上起来,已是日上三竿,屋里屋外早没了杜誉的身影。朦胧忆起昨夜支离破碎的事,走到香炉边,揭开盖子,嗅了嗅,果然是安神的香。昨夜光顾着和他东拉西扯了,竟没往这上头想。

      这些年在外奔波,过得颠沛而紧张,很少有睡得这样沉的时候。

      只是杜大人衙房内,怎会特意备着这种香呢,何况还是用了那许多的。

      转念又想,杜大人为公事操劳,想必亦时常有睡不安稳的时候。思及此,她脑中不由浮现出当年那个简单到有些呆板的小书生。

      想来官途步步如履薄冰,进退之度极难把握,朝荣夕败,古今比比皆是。并非易事。

      她又如何不知。

      思量间,她竟有些为杜誉叹息,那样清绝朗朗的少年人,被这官场一通摩挲,也不知是不是件好事。

      刑部的待遇是上乘的,杜誉的床十分柔软。花朝这些年在外,已然习惯了睡硬板床,这乍一睡软床,腰还有些不适应。起来后伸了几个懒腰,仍觉有些酸酸的不得力,遂一边一只手扶着,一边琢磨昨日是不是也摔着腰了,早知那时候便让大夫顺便看上一看了。

      正这么想着,王菀忽隔着院子跑过来,老远见她扶着腰的姿势,不由一愣。心道杜大人好生厉害,昨日伤成那样,晚上依然雄/风不减。她倒是低估大人了。

      果然方才见他,眉梢眼角尽是春意,与人说话都温和了些,真是亘古未见。

      还特别拿邓尧嘱咐了她一番不许瞎道昨晚的事。

      哼,她王菀是那种爱嚼舌根的长舌妇吗?

      见了花朝,遂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的确是生的亦见清丽亦见妩媚,怪不得人上心。可杜大人毕竟是棵老铁树,怎么眨眼就蓬勃开起了花呢?她王菀,长得难道就差了吗?

      花朝见王菀过来,立刻收了自己的乖张姿势,站得端端直直,正经人似地行了个礼:“王令史好。”

      王菀道:“杜大人让我来来看看你醒了没有,醒了跟我过去吃个早饭,吃完我送你回大理寺。”

      花朝乖顺应了声“是”,老老实实跟着她穿过院子去用早饭。穿过回廊时,一眼瞥见院中站了三个人,一个是吴源,她认得;另外却是两个女子,一个妇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那少女正像妇人比划着什么,手伸出中间三根手指,像在比划个数字三。

      见两人经过,那妇人连忙福了一福:“表小姐好。”

      王菀淡淡挥了挥手:“表姐好。”

      表小姐?表姐?

      花朝立刻明白过来。这妇人应该是王菀远房表姐,但恐怕因亲戚关系隔的太远,不好意思腆着脸叫王菀表妹。看王菀的态度,亦是淡淡的,想必不太将这妇人放在眼里。

      不用猜,那妇人大概便是董元祥的遗孀。而那女孩,应该就是董元祥的女儿。

      王菀见花朝向他们多看了两眼,随口道:“大人让我将他们两也一并送去大理寺,催着张大人尽快把你这案子结了。”

      果然。

      ————————

      杜誉正在案前看着卷宗,吴源敲门进来:“大人,董家方才送来一些票据,是那董旺在当铺当货的质单,多是些古董首饰,不像是董旺能有的……另外,这董旺在祥云赌坊,还欠了一些赌债。”

      杜誉垂首听他说完,笔下未停,淡淡应了声“知道了”,又吩咐:“让王菀把这些东西一并拿去大理寺交给张大人。”

      吴源应了声“是”,却没有就退下去。

      杜誉感觉到他还杵在跟前,抬起头,搁下笔:“怎么,你是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吴源不置可否,只是道:“昨日才审出董旺有嫌疑,今日证据就送到了跟前。”

      杜誉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不过既然你我能看出来,张大人亦不是糊涂人,放心吧。”说着,便站起身:“李大人休沐回来,本官正要找他述职,一起吧。”

      两人在廊角处分手,吴源刚走出两步,杜誉忽然在身后叫住他:“吴源,帮我去后门书肆那买本书。”

      吴源躬身答应:“大人要什么书?”

      杜誉笑了笑:“《狐妖媚娘》。”

      狐妖……媚媚媚娘?

      饶是吴源一向冷定,也不由露出惊讶神情。然一怔之后,却并未再说什么,应了声是,便往外走。

      迟钝如他,亦感觉出来了,大人今日心情不错。

      刑部尚书李继盛衙房内,杜誉刚陈述完旬日内办的案子,李尚书忽然道:“听闻你昨日在办案途中遭人袭击了?那刺客是崇礼侯府的人?”

      杜誉一怔,垂目道:“目下还有诸多疑点,尚不能完全确定。”

      李尚书点一点头,须臾又问及卷宗失窃和名伶双喜遇害的案子。杜誉一一应答,并未给出什么确切结论。

      李尚书却摸摸长髯,道:“我看这案子也简单,双喜是崇礼侯府未过门的小妾,崇礼侯昨日为了不让这案子继续查下去,竟然直接加害于你。料来是要隐瞒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若有什么要上门搜证的事,你只管和本部院说,本部院即刻签个手令给你。”

      杜誉躬身称谢。

      李尚书看了看杵在堂下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杜誉,想了想,一句话还是出了口:“本部院看此案牵连甚广,还是尽早结案为妙。你不要怕,要查谁办谁只管去,有本部院为你做主!”

      杜誉是硬骨头赵怀文教出来的,从来就不知道“怕”字该如何写。是以这句话的重点是尽早结案,也不知这呆子能不能听得出来!

      这呆子好用是好用,可时常到了关键事上,不开窍的让人心火蹭蹭直窜。

      若非当初陛下亲自开了口,他怎会巴巴去赵怀文那把这活宝贝接过来。

      呆子本人浑然未觉李尚书的心路历程,反倒注意起了他话里的别的意味。既说牵连甚广,自当小心谨慎着查,为何要尽早结案,听这话里意思反倒十分草率。

      虽这么想着,却也只是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谢大人教诲!”

      ———————

      花朝再次回到大理寺牢中。

      叶湍本懒懒靠在墙角,见她回来,眉头轻皱、微露惊讶,从那堆枯草中一坐而起:“你怎么回来了?”

      “我的案子还没结,我当然得回来。”

      “你一夜未归,我以为你已然开释了。”叶湍蹙着眉头:“那位杜大人都摆不平,你这案子,牵连挺广啊!”

      “杀人案件,自是没那么容易摆平。”

      叶湍笑笑:“你又未杀人,有什么难摆平的?”忽然想到一事,眉毛一沉下来:“那位杜大人,占你便宜了?”

      花朝未料到他忽然有此一问,“啊?”了一声,方想起自己前几日没羞没臊的话,脸微红了红:“没、没有。”当真是说时轻巧,后患无穷啊。

      叶湍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低低自语了一句:“最好是没有。”

      “嗯?你说什么?”花朝未听清他说的话,下意识追问。

      “没什么。”叶湍不愿再重复,反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丢给她:“喏,接着!”

      “什么东西?”花朝反问,双手下意识合着去接那纸包。叶湍手法很准,隔着一个过道依然稳稳落在她手中。纸包有些热热的,花朝有些狐疑地打开它,霎时觉得喷香扑鼻,那纸包中静静卧了几颗栗子。

      “你……哪来的这个?”

      “嘘……轻点声,”叶湍将食指竖在唇边,作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花朝却觉得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唇边仿佛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方才他们抓我去拷打,我见他们桌边放着这个,就随手顺了几个——也不知道你回不回来,捂了一会,该还是热的。”说话间指了指外面的方向。那里几个狱卒正在喝酒吹牛,一片浑噩粗糙的热闹。

      花朝凝目望他,果见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又多了几条刺目的鞭痕。纵是在昏暗的牢房中,亦难以遁形。

      他却一直从容恬淡地笑着,令人注意不到那满身伤痕上去。

      “快尝尝,凉了就不香了。牢里没什么好东西,只能这么借花献佛一回,给个面子,莫嫌弃!”

      他又是一笑,苍白的脸将这漆黑的牢笼映的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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