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静静地走过》君十夜

1、就这样静静地走过

　　我人生的前十年是贫瘠的，缺少快乐，也少有悲伤。除了母亲，我从不对任何人卸下心防。面对出没在我身边的那些熟悉的陌生人，笑容永远是我固有的表情。
　　日落月升，周而复始。家族中的争斗随着父亲的老去而日渐激烈起来。这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戏码上演。虽然不够精彩，但至少每天不会重样儿。我就这么每天地看着、看着……渐渐的我开始不在甘于只做一个观众。我要登台，我要成为这场戏的主宰。从那时起，我有了目标，生活也不在无趣。寻找最合适的入戏契机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那一年我十三岁。
　　五年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它是长还是短？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用了五年时间，将心雪藏起来；同时，脸上的笑容成功的化解了所有人对我的戒心。那年我在失去了母亲的同时登上了这个窥视许久的舞台——那一年我十八岁。

　　舞台上的生活远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为了走好每一步我殚精竭虑、费尽心机，彻夜不眠也是常有的事，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弓弦。直到遇见他，那个带个温暖笑容的男人。遇到他是我的幸？还是不幸？如果没有遇到他，我这张拉满的弓怕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断掉了。也正是遇到他，我变的不在像我。

　　我一直都知道那天遇到他从来都不是意外，那是经过巧妙安排的结果。同样的冰天雪地，同样的单衣瑟缩，轻易地勾起了一段被我尘封了多年的记忆。这场景熟悉的让我想笑，笑那个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一切的人。虽然我很年轻，但经过这几年争斗的历练，如此一出苦肉计，怎么能瞒得了我？！虽然如此，我还是将他带回了家中。也许是因为无聊，又或许是有些同情，总之我并没有认真去想。
　　再小的石头扔到水里也会激起水浪，一个无心的举动让我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忙碌中总会有人悄悄地送来餐点、口渴时总会有人适时添上茶水、准备休息的时候也总会有人贴心的提前暖好被窝……他就像滴水，一点一滴的融入了我的生活。我会如此放任他，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同样都有秘密人，为什么他就可以笑的如此单纯而干净，而我却不能？
　　我想，站在他背后那个谋划着这一切的人虽不够高杆，却也成功地将我引向了悬崖边缘。

　　………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如是说，简单直接地拆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犹记那时他站在樱花树下，纯净的笑容、胜雪的白衣，伴着不时飘落的花瓣，让我以为他是误入凡间的精灵。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精灵才会无所不知，也只有精灵才能看透我隐藏的心。
　　所有的底牌在那一天全部揭开。局中局的设计，救赎与报恩的俗套故事，将我从年积累起来的自信毁于一旦。哈哈，我仰天长笑。一个是跳梁的小丑、一个是愚蠢的白痴；一个明明演技拙劣却还沾沾自喜、一个倾尽所有为得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戏码。

　　极端的情绪都是相伴而来的，大笑过之后，一直被禁锢在我身体里的愤怒、疯狂……如出笼的猛虎，咆哮地冲向他，嘶扯、啃咬着。在那棵樱花树下，我和他交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当你发现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比你更聪明的人时，你会要如何？呵呵，杀了他，方法一；禁锢他，方法二。如果是以前的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是我却莫名地选择了后者。
　　那日之后，我将他时时刻刻地栓在身边。外人看来似乎没什么改变，我还是那个只会傻笑的主子。但实际上呢？在他的帮助下，一切都好像变的更加顺利。可越是如此，对他，我越是矛盾。面对他，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六欲一个接一个回到我身上。这样的自己让我觉得厌恶。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秋去冬来，一年又要过去了。那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飘飘洒洒的雪花就像是为这出即将落幕的大戏撒下的祭花。所有的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自然也不例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我坦率地在他面前表现出我的兴奋，与他一起分享我此时的心情，没想到他却冷冷地将我赶走。犀利的词锋，冰冷的眼神，刹时浇灭了我所有的热情。我愤然地摔门离去，之后再了也没去见他，埋头做起最后的准备。

　　决定生死的时刻飘然而至，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最后的戏码。终于到了主角登场的时候，满意地轻瞥那些人脸上惊讶的表情，我一步步走向那个他们一直觊觎的位置。
　　坐在上位，俯视着下面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他们瑟瑟发抖的模样倒尽了我的胃口。抚摸着手下的这把椅子，我终于得到了它，却又没了兴致。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有些茫然。当初争这 把椅子不过是为了证明漠视我是所有人犯的致命错误，可我从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它。我逃一般地跑了出来，准备去寻他。
　　推开囚禁他的那扇门，迎接我不在是他的笑脸，而是一具早已冰冷的身体和一张写满情意的血书。暗红的血液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房间的，只记得我抱着他一直走一直走，从天亮走到天黑。待我清醒过来的后，人已经站在了当初的那棵樱花树下。我知道这是他想要的家，他想要长眠在这里。为了不让他觉得孤独，我将心留下来陪他——那一年，我二十二岁。

　　又是一年樱花开，我紧握着他留给我的那封信，被人杀死在那把他用生命为我换来的椅子上——那一年，我二十三岁。

　　附：《鹜翱王朝杂事记》上的一段记载

　　某年某月，某城新任未满一年的城主被人谋刺于主位之上。

　　次月，一个自称贫穷的只剩下回忆的男人出现在江湖上。因为他是个来历、姓名、长相皆不明的男人，也因为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江湖得名——千面。后来又传说他在四处寻找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于是江湖上又在他名字后面加上了两个字“神偷”。

　　（完）

作者有话说

　　抽疯时写的文，不时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