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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鬼吊沟的柏树林异常繁盛,一棵接着一课,长青的树上压着白花花的积雪,抬头一片白绿相间,都看不见天空。四周积雪表面平整又干净,除了山埂边被风挖出来的奇形怪状的雪坑雪洞,看不到一点被踩踏破坏的痕迹,更别说血迹线索了。

      柏树林并不大,目测百米之外就是山路,陆谨和文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闪到了一个两米来高的山埂下,然后抬头,目光挨个扫过头顶的树冠。半晌后,又同时望向了三十米开外的一个突出来的雪墙。

      这里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那个人又受了伤,必然会找些遮挡,突出来的东西就成了天然的掩体。

      陆谨按住了腰间的枪,先一步走了过去。停滞一般的寂静中,积雪受力一寸一寸向下压实的吱吱声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琴弦,偶尔刮过的西北风就像是挑衅的钢刀,锋锐而冷漠。

      雪墙在一步步靠近,距离五六米的地方,陆谨将枪上了膛,准备快速冲出去。就在脚伸出去的前零点几秒,文颂猛的抓住了他。

      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儿混着冰凉的雪风飘了过来。文颂皱着眉,几不可查的吸了下鼻子,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脚下。

      可就在这时,雪墙后刷拉一声响,声音不大,但足以挑动神经……可这声音明显不是人弄出来的,陆谨的眸子瞬间一缩。半秒钟后一道灰白色的光影从雪墙上方扑了出来,速度之快,简直劈风逐电,周身飞扬的雪沫映着树缝中漏出的日光,宛如给那身影披上了神圣的光圈。

      就那么灵光似的一瞬,陆谨看清了那道身影,电光火石间,他松开了指间的手枪扳机,在它扑倒自己的前一秒,快速后仰,腰间使力猛的在雪地中打了个滚,然后迅速起身。

      他单膝跪在雪地里,握枪指向前方。一匹形容瘦削的灰狼,正在与握着匕首的文颂对峙着。灰狼前腿受了伤,微微发着抖,鲜血映着满目雪白异常醒目。

      陆谨胸腔中的一颗心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此地离村庄不是很远,鬼吊沟沟口就是耕地,柏树林周边每天都有下地埋粪的村民,绝不会有狼群出没,而且看样子它对周边环境很熟悉,并不急于伤人,那么它只能是孤狼,而且是个极其聪慧,在此地隐藏很久的孤狼。

      “文颂,试着把刀放一下。”陆谨轻声说。

      文颂微微点了下头,灰狼的目光明显的暗了一下,眸子紧紧盯着文颂手中缓慢往下移动的匕首。

      匕首挨到地上时,灰狼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陆谨心下顿时一喜。可就在这时,柏树林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这边!”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话音才落,灰狼就猛的张开大口,冲文颂的脖子跃了起来,陆谨立刻勾动扳机。

      “别开枪!”文颂握着匕首往后边的树干上一扎,就地一个利落的后跃,随即单膝跪立在陆谨对面,将匕首横在身前。灰狼落地后向陆谨看了一眼,即像是对陆谨两次未扣动扳机的致意,又像是绝地中拼死一搏的孤胆直勇,它再一次扑向了文颂。

      陆谨眸子骤缩,目光中那道灰白色的弧线向文颂逐渐压近……
      “砰!”

      枪声响起,灰狼在离文颂的脸还有两拳的距离,失力下落……然后文颂消失了……

      陆谨浅淡的眸子停滞了半秒钟,随即猛的一凛,快步扑了过去。

      “操他妈,又是夹板洞!”林南骂了一声,寻着陆谨的脚印跳了下去。

      “文颂!文颂!文……”几束手电光同时照向前方,陆谨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

      满洞热烘烘的血腥味儿熏得人直犯恶心,一个满身是血的壮汉斜趴着压在文颂身上,他露出的半张脸糊满了鲜血,旁边扔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看过去全无生气,触目惊心。陆谨心中一慌,快步奔过去,林南从后面拉住他,指挥着几个人把上面的壮汉挪开。

      文颂身上糊了好多血色,但一眼看过去并不是他自己的,陆谨提起的十二分气稍稍松了一分,慢慢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文颂,文颂?”

      文颂没有反应,陆谨顿了顿,又拍了两下,他还是没有回应。林南眉头压的死紧,手电光从文颂脸上扫过,陆谨一眼看见他脑后的一滩血,眸子猛地一缩,声音都微微发起了颤:“文颂……你怎么回事……”

      “文颂……文颂……”陆谨望着那双闭着的眼睛,一颗心慢慢沉到了海底,脑海中就像极寒的风刮过,快速的冷冻了一切。

      “林队,这个?”身边的人轻声问道。

      林南烦躁的揉了揉额角,文颂对于他来说不是亲弟弟,也胜似亲弟弟,下这个洞也就几分钟时间,可过的就跟几个小时一样,饶是他表面再镇定,心里也乱成了一团,他朝后摆了摆手:“你让开,我看看。”

      林南蹲下来,侧着的身子正好挡住了陆谨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探出了手。手指刚挨到文颂的眼皮,垂在一侧的另一只手就被轻轻勾了勾,他愣了半秒钟,随即嗓子眼里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不动声色的一挑眉角,扫了眼陆谨。

      两分钟后,他沉下声:“陆副队,你扶他起来吧。”

      陆谨指尖还在抖,他有些不太能感觉得到自己内心的情感,只觉得眼中一阵酸胀,鼻子有些换不过气来。

      “陆……副……队……”文颂枕在他臂弯里,目无焦距,气若游丝的说。

      陆谨双唇颤了颤,没说话,只定定望着他。

      “陆……陆……陆副……队……”文颂似乎非要他应一声。

      陆谨抿了下唇:“你说。”

      “我……我……爱你。”文颂说:“你爱不……爱……我?”

      陆谨咬着唇没说话。

      “你……爱不爱……我?”文颂艰难的抬了抬脖子:“我刚……梦见我跟……你结……婚呢。”

      林南嘴角抽了抽,眼风瞥见了墙角一团灰白色的东西。

      文颂的目光游移到陆谨脸上,正好看见一滴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流出,晃动的灯光中那双眸子水雾朦胧,像是湖面下的一盏灯,眸光随着水波摇的人心尖都化成了薄雾。

      他被美人落泪看的晃了神,一点也没有考虑下一步,直到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脚……思绪还没抽出来,耳朵里就钻进了林南的声音:“过了昂,还没完了你!”

      话音一落,他就看到陆谨眸光猛的一僵,“操,完了……”他心道。

      “宝贝,我,我没事。”文颂那只智商像是被核爆轰没了的脑子,这才有了点理智,但这理智已经不顶什么用了。陆谨眸光迅速变冷,嘴角绷的死紧,然后抽开胳膊,起立转身离开一气呵成,表情决绝,背影冷酷。

      “哎,操!”文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等等,等等,你听我解释……”

      “出门右转三公里,有个乱葬岗。”林南在背后带笑道。

      文颂一愣:“干嘛?”

      林南:“附近火葬场比较难找,乱葬岗凑合用吧。”

      “…………”

      “这个人名叫樊大兴,四十二岁,彭远县红星镇麻树窝村人。酒鬼好赌打老婆,孩子两岁的时候,老婆就带着娃娃跑了,已经十来年了。”

      林南拿着手机靠在玻璃窗上,皱了皱眉:“父母兄弟呢?”

      “他父母死的早,有个兄长叫樊大成,姐姐叫樊秀花,但三个人因为父母的赡养和丧葬费大打出手,之后关系就断了。樊大兴这个人长得凶,在村里话都不跟人说,独来独往,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在干啥。”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林南挂了电话,回过头看了眼后座。

      陆谨两只手插在兜里,闭着眼睛靠着,脸侧向窗外。文颂一张脸像是老醋溜过的葫芦瓜,酸溜溜惨兮兮的,伸着手一下一下的往陆谨腰间戳。

      “你贱不贱?”林南道。

      文颂:“滚!我们这叫情趣,你懂个屁!”

      林南笑笑没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沉了下来,整个车里的气氛都快速降了温,暖风都救不了。

      “停车!”他突然说。

      车停了,陆谨睁眼往外一看,一个无遮无挡的山梁,风比别处大的多,细小的雪花零零散散的飘在半空,看着都能把人冻半截。

      林南抓了只小包,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向着他们招了招手,陆谨迟疑片刻,拢了拢羽绒服,刚想开门,便见车门已经开了,文颂一脸谄媚的扒着车门望着他。

      陆谨然后面无表情的下车朝林南走了过去。

      文颂:“…………”

      “怎么了,林队?”陆谨问道。

      林南边往前走,边朝着侧前方的背风坡抬了抬下巴。

      到了坡后,冰刀子一样的风力顿时小了不少,陆谨终于放松了缩的发僵的脖子,舒了口气拍开了腰间的爪子。

      林南皱着眉看着他两,还是没说话,时间在他的审视中过的相当慢。

      虽说背风,但气温还是照常低,站了几分钟后,陆谨又瑟缩成了一团,控制不住的发起了抖,文颂看着实在心疼:“哥,怎么个意思,没吃早餐吗?西北风管饱?”

      林南瞥了他一眼,叼着烟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低头拨了起来。

      反窃听探测仪!

      文颂愣了一下,陆谨也是眸色一沉。林南直接伸手搭住了文颂,拿着探测仪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通,然后示意他转身,又从后面扫了一遍。之后,他直起身看向了陆谨,陆谨微微点了个头,撑直了胳膊让他测。

      前面测了一圈,没问题。转身又测了半圈,探测器很安静。

      “滴滴——”突然响起的声音就像根异常尖利的刺倏地扎进了人心里,饶是在看到探测器的一瞬间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难免太阳穴随着那穿透耳膜的警报突突直跳。

      探测器停留的位置,是陆谨身上羽绒服的边缘,林南伸手从边缘一点点捏过去,十秒钟后停在一个点上,然后手腕一翻,一道细小的破口显现出来。

      陆谨怕冷,入冬的时候文颂专门给他定制了一件加厚款的羽绒服,纯黑色的短款,底下有道厚实的紧边,缝制成一个个微微凸起的包。就是这些包,其中一个内测的缝线明显被拆开了一公分。

      林南蹲下来,手指从中间捋到边缘,一个银色纽扣样的东西从缝隙中滑了出来。他盯着那东西看了会儿,摸出个物证袋放了进去,又将陆谨从头到尾扫了两遍。

      探测器没有再响,陆谨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牙关僵的说不话来。“走吧,车上说。”林南按灭烟头,转身朝车里走去。

      文颂从后面揽住陆谨肩膀,感觉那副单薄的身子整个都在抖,不由得手臂一紧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他本以为这个生来吃了钢筋的小倔驴会继续对他尥蹶子,劲使得大了些,谁知陆谨转了个身,砰的把额头抵在他肩窝不动了,文颂心尖一颤,愣了愣,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颂哥儿,让我靠会儿……”半分钟后,陆谨闷闷的说。

      “唔……”文颂吻着他冰冷又柔软的发顶,拉开了宽松的羽绒服,将他紧紧收在怀中。

      ………………
      “林哥,”走了好长一段路,文颂终于打破了车内憋闷的气氛:“赵志鹏和那个樊大兴怎么样?”

      “赵志鹏比较危险,樊大兴……应该还有救吧,”林南把胳膊伸出窗户缝弹了弹烟灰,然后皱着眉看了眼陆谨。

      陆谨眯缝着眼睛,回望了他一眼。

      “卧草,宝贝儿,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别想不开啊,”文颂伸手在陆谨脸颊上抹了一把:“你这眉头一皱,老公我这心都抽成豆腐渣了。”

      陆谨没理他,伸手按下车窗,雪花虽说稀疏,但鹅毛一样大,在西北风中晃晃悠悠的飘着。山梁上已铺了薄薄的一层白,车轮碾过留下了数道醒目的辙痕,除了车辆的声音之外,整个山间好似被截了屏,死一般的沉静,梁下二十多坐灰白的院落,就像是一圈缠在半山腰的鬼城。

      “那就把消息捂着,他会有动作的。”陆谨看着远处,目光中有种怪异而瘆人的坚定。

      文颂看不到他的眼睛,直觉他语气不怎么顺耳,但一时却想不出哪里不对,望着他的后脑勺,压了压眉头。

      林南暗暗松了口气:“赵志鹏和樊大兴两个人,交手的过程挺激烈的,从现场看,赵志鹏应该是在和樊大兴相遇后,从上一层摔下去的。而樊大兴追下去之后,把赵志鹏捅了两刀,都在腹部,赵志鹏顺手抓起旁边的野猪头骨,把樊大兴的脑袋砸了个洞,之后左肋下又被扎了一刀,失去了反抗能力,现在正在抢救,能不能活不好说。”

      “而樊大兴得手后,从洞里跑出来进了柏树林,在另一个夹板洞藏身时遇到了那匹灰狼,那匹狼还带着个崽子,被他一刀给结果了,灰狼自然缠上了他,胳膊和肩部都被严重咬伤,如果你俩稍晚点,估计他就没命了。”

      “能接受审讯吗?”陆谨问道。

      “暂时不行,得等等。”林南说完将车子停在了麻树窝村口,路中间站着个高高瘦瘦,脑袋尖尖的中年人,说是村主任,一下车就将他们领到了樊大兴家。

      “这儿就是,”尖主任一脸嫌弃的推开一道破旧大门:“好找得很,最破的就是,这两年全村的房子都翻修过了,就他的没弄,整个就是一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手头一紧就不见人了,手头一松就喝酒赌博,不瞒你们各位领导,我觉得这孙子迟早得出问题……你看看这院子,哪像是住人的,撂荒十年都比这强……”

      看的出,村上对樊大兴关注已久,三人一边和发牢骚的尖主任聊天,一边将院子扫了一圈,除了中间出入的一条路,四周全是杂草,三间不大的土房摇摇欲坠,各种农具横七竖八的倒在台阶上,西边有个接近一米的栅栏门通向后院。

      前院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林南大致看完后安排给了技术组,带着陆谨和文颂进了后院,站定后林南顿了一下:“主任,他有经济来源吗,平常花销怎么样?”

      陆谨顺着林南的视线看过去,两间快要塌掉的土棚子,靠后的是个茅坑,前面的堆着些柴草,柴草旁边有一大堆酒瓶和烟盒,有几个烟盒上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中华。

      “前几年他还种地,但人懒,收成不好,吃穿都愁。但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地也不种了,钱倒也不缺,成天好烟好酒,大鱼大肉的……”尖主任说。

      文颂扒拉着那堆烟盒酒瓶,提起一个天蓝色的酒瓶笑道:“生活确实挺不错,喝酒的档次我们余所都赶不上啊……看样子经济来源挺稳定嘛。”

      尖主任瘪这嘴摇了摇手:“我跟你说领导,这孙子保准没干好事,光吃不进几个月,没钱就出去了,一半个月回来,又能挥霍大半年,这钱哪来的?什么钱他娘的这么好挣?嗯……所以说他这经济来源……玄!”

      “哦,主任这工作挺扎实啊。”林南道。

      “那是,就村里着么些人,领导你拎那个出来我都门清儿,梵大兴我早就知道他要出事,今儿你们一找我,我就知道应验了。”尖主任一脸得意道。

      “那好,谢谢主任你了,我们先在这儿看看,就不耽搁你了,你先忙吧。”林南说。

      尖主任愣了一下,笑道:“那好,我正好还有点事,领导你们看完了,还有什么需要指使的尽管说。”

      林南点了点头,看着尖主任出了院门,转向陆谨:“陆副队,怎么了?”

      陆谨眸色沉沉的看了眼文颂,又转向林南:“这个地方,我们来之前不久,被动过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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