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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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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渊整个呆住。
坛蜜其实也闹不明白为何哭起来没完没了。
原先心里很多担心的事,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只知道光是这么看着臭书生就十分委屈。
委屈地不得了!
这时候,她是半句不中听的话都听不得的。
奈何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个贴切的缘由,最后只能气得朝他嚷嚷:“还不是因为你!就是担心你被人拐走再也回不来,我连葱油饼都丢了!唔唔唔都怪你,怪你!”
满嘴小家子气的话。
礼渊却含笑握住她雨点一样落在他胸前的粉拳,看了眼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流月楼正大门,思量一番,好言哄她:“好好好,都怪我。”
这还差不多。
礼渊捏了一下她撅起来的嘴,道:“不闹了,也不哭了,咱们先离开这儿。”
坛蜜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嘤了声。
她这相公确实生得俊俏,放肆的说,方圆百里之内,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好看的后生了。
以他的相貌和学识,要娶什么样的千金小姐没有?
是了。
是她霸王硬上弓,强买强卖,先把名分定了。
这不该是姑娘家该做的事,他想甩掉她也在情理之中。
这会儿他没撒手一个人逃,还愿意哄她两句,她决定不生他的气了。
坛蜜在心里夸了自己真大方后,擦擦眼泪,不情不愿地随礼渊拐进了小巷。
巷子又窄又长,里头黑峻峻的。
坛蜜有些怕,脚步便慢了些。
礼渊回头看她,问道:“还舍不得你的葱油饼?”
“嗯,我买了五个呢。”
礼渊轻笑,“你可真能吃。”
她本想说葱油饼是买给他的,话到嘴边,又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哼哼了声:“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和人打架。”
礼渊取笑:“你还会打架啊?谁教的你?”
“我娘啊。”
“你娘不教你做针线活什么的吗?”
她嘟着嘴摇摇头,“她自个儿都不会,怎么教我?”
“天底下还有不会针线活的女子?”
礼渊哑然失笑。
“当然有!我,我娘,我姐姐都不会!”
坛蜜理所当然地以为不会女红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礼渊一副受教的模样,便存了心逗他:
“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学也成。我爹爹的针线活就不错,改天我让他教教我。”
礼渊头大如斗。
大可不必。
他俩穿过一条窄巷,走到一条敞亮的大街,然后又钻入了另一条黑巷子。
这回坛蜜心里没这么怕了。
礼渊一路上都握着她的手腕呢。
她不光不害怕,心里还有些甜滋滋的。
“相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礼渊抬腿迈过巷子里一只废弃的烂鸡笼,回头扶着坛蜜托了她一下。
坛蜜跳过那个坎,落地有些不稳,幸而礼渊早有准备,稳稳扶住了她。
待二人离开这满是杂物的废巷,礼渊才说:“流月楼是回不去了,既是宫里来的人,等不到我的人,定然也会派人守在那里。”
“那我们怎么办?我的衣裳玩意儿都在那里呢。”
礼渊笑了一声,“二当家莫担心,他们找的是我,却不认识你啊。你大可以放心回去拿你的那些玩意儿物件。”
坛蜜想了想,也对,只要他不出现不就行了?
“还是相公计划的好,那明儿一早我就去拿东西退房。不过,眼下我俩住哪儿呢?”
“我在京城有些朋友,本不想叨唠他们,不过今天天色已晚,只能劳烦她了。”
坛蜜“哦”了一声,“这我就放心了。”
礼渊好笑,“二当家就不怕我使计再次借机甩掉你?”
“你敢?!”
礼渊自顾自咧嘴一笑,“那要是咱们运气不好,吃了闭门羹呢?”
坛蜜却狐疑反问:“你人缘这么差哦?”
礼渊没料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复又笑道:“可不是麽,旁人都不大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坛蜜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一时半会儿没明白他的意思,琢磨片刻,才发觉他是在说自己长得俊,旁人根本配不上他。
真好好不要脸!
不由讽了他一句:“也是,除了我,谁还受得了你?”
闻言,礼渊但笑不语,省得跳进她的坑里出不来。
坛蜜也不以为意,忽然一本正经地道出了心中盘算。
“虽然不知道你的朋友靠不靠得住,不过你放心,就算他们不收留咱们,咱们也可以去庙里呆一晚。再不然,西边儿还有几间闹鬼的破屋呢,就委屈相公将就一晚了。等我明天回客栈拿回盘缠,我再给你租个清净院子,给你读书准备考试。”
她说话总是这样,自顾自做打算,从不问旁人愿不愿意。
初时礼渊尚能置若罔闻,可现如今,他俩在这漆黑的巷道里,犹如一对亡命鸳鸯般,她这话在礼渊听来就有了别的意思。
她在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
还挺认真。
礼渊刚想说些什么,好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忽然又听她天真地问:“相公你饿吗?”
礼渊以为她又饿了,心头的凝重顿时消散无影踪,啼笑皆非道:“我不饿。二当家没吃饱吗?”
天上的月亮照着人间,也照着坛蜜。
她可没书生那么多心眼,只是惋惜地说:“那家的葱油饼极为好吃,我给你买了五个,可惜一着急全丢了。”
礼渊一愣,原来她是在惦记他会饿肚子。
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哪条街上的?回头……你再给我买就是了。”
坛蜜大喜过望,拉着他的手一味求证:“真的吗?你真的要我给你买吗?”
礼渊却不再理会她。
坛蜜以为他害羞了,自顾自地高兴,也没一定要得到他的回答。
不觉间,二人来到一处隐隐传来欢声笑语和丝竹之声的宅院外。
礼渊松开她的手,上前拍门,并让坛蜜在外等他片刻。
须臾,礼渊带着一个小厮一起出来。
那小厮提着灯笼,猫腰为他俩引路。
走了一会儿,进了一处宽敞的院落,坛蜜挑了西边近水的小阁住了进去,礼渊则住了夏夜乘凉用的小筑。
坛蜜挑这小阁是有目的的。
此处靠水,风景独好。
书生们都爱风花雪月,即便她不去找礼渊,礼渊散步也会散到她门前。
她心思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简单洗漱一番,便熄了灯盖上陌生的被子,闭上眼睛就跌进了梦里。
梦里都是那个书生牵着她在小巷里打转的样子。
翌日一早,坛蜜收拾停当,准备去叫书生起床吃饭。
许是昨晚做梦梦见了他,这会儿只在院外磨蹭。
徘徊良久,她才臊着脸轻咳了一声,上前去敲小筑的门。
礼渊昨夜有感而发写了半宿文章,事后去赘词,重新誊抄,整理完毕已是后半夜。
星星点点的萤火闪烁在柳丛中,夏夜凉风阵阵,正是再好不过的良辰美景。
兴致之至,他便独酌了一两杯,醒来时头还发疼。
“稍等。”
应了叫门声,礼渊下床穿好鞋袜。
“相公你还没好吗?”
礼渊揉揉酸胀的穴位,未及开口,便见坛蜜冒失地闯了进来。
撞见他只穿了丝裤,坛蜜忙转过身去,不巧又看见桌上未收的酒具,她不高兴道:“相公你饮酒便是了,怎可光着身子睡觉?这湖边水气重,可不是要惹病上身?”
闻言礼渊深叹,道:“二当家误会了,礼渊睡觉一向乖巧踏实,衣裳是沾了酒气才换下的。倒是二当家,在下与你毕竟男女有别,此处是我友人住所,来往之人众多,二当家身为女子,更应当行事谨慎才是。”
坛蜜那句本是出于关切,略带嗔怪,并非责难。
他倒好,非但不领情,还拐弯抹角讽她不够矜持。
这能忍?
“我行的端,坐的正,何必顾人家怎么看?”
礼渊听了无可奈何,只道:“二当家可曾想过自己为何花期以至,却无人做媒?”
坛蜜气道:“龙息堡里住着一群孤儿寡母,你叫我嫁给谁去?”
礼渊穿好衣衫,扎好系带,看她一眼。
“非也非也。你有双亲宠爱,留你到十八岁,想来也并非不曾为你筹谋。”
婚事至今未成,大抵是没有夫家看得上她罢。
坛蜜学他说话:“非也非也。我爹娘只管我活得快乐,我们姐妹的婚事,但凭我们自己做主。”
礼渊拿起篦子梳发,“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双亲怎么可能放任她们姐妹全凭喜好度日?
见他嘴角含笑,不掩轻蔑之意,坛蜜心里老大不高兴。
这臭书生无端提她爹娘,不过是嫌她粗枝大叶,无人管教,不似京城里娇养的小姐那般,见了他就福一福,拜一拜罢了。
做样子谁不会?
一码归一码,他不喜欢她就不喜欢罢,怎么好像她长成这样都是爹娘的过错似的?
坛蜜这人,向来护短。
虽然明知自己爹娘野得没谱,但也不爱听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有什么不能冲着她来吗?
“相公这话浅薄,日子是我自己过,有父母为我筹谋固然很好,但他们若不想花心思管教我,我又岂能责怪于他们?其实我明白的,相公不爱我来找你,想让我避嫌,免得外人看见出去说你闲话,毁你名声,我都知道的,你又何必拿我爹娘说事?我爹娘好好的,可没得罪你。”
礼渊微怔,思量片刻,放下篦子,起身朝她抱手作揖:“那是在下失礼了。”
把她的天性如此归罪于她的父母疏于管教,确实是他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