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去龙宫做帝妃（上）》鱼棠儿

12、第 12 章

　　星光下，梧桐水畔。

　　落下的梧桐叶在岸边铺出了一条厚厚的毯子，这毯子被水光映得明亮亮的，随着波光一颤一颤，好似在向她眨着眼睛。

　　见四下无人，小幺便闲闲的枕着胳膊，躺在了这梧叶上。

　　在这里仰望夜空和在现代的时候，感觉甚是不同，和在英招背上也是不同。

　　在这儿，“夜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大的、扣在托盘上的罩子，或许可以用它来盛些果子。”一万多年来，小幺早已经习惯了在无人的时候自娱自欢，便不自觉的嘟囔出声来。

　　“比如，用它来盛沙棠？”一道声音缓缓的从耳边递来。

　　小幺一时间惊住，竟不敢回头，她听见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出了声响。

　　上次在归墟沙渚，他虽只答了她一个“嗯”字，这声音她却再没忘。

　　是他，在漩涡里一瞬间吞她入腹，又一瞬间吐她上岸的那条大鱼。沙渚上那道印在了她心上的颀长的背影。

　　当时，归墟的水里自是结了灵障，所以旁人并不知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她当时也好像是懵懂的，但他不稳的灵息她感应得到，也知道他在守护自己。

　　“记得我？”他又在开口向她问话。

　　小幺偷偷的平复了一下心绪，慢慢的坐起来、转过身，他已近在咫尺。

　　“嗯，记得，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幺轻轻地问。

　　“送你的青藻没有服下？”他没有回答，反倒问她。

　　“青藻？哦，我好像忘记服了。”她想起那日出水界前，碧衣少年送给她和雪鸾的青藻。

　　当时她随陆吾回去的时候脑子还懵着呢，后来又去了堂庭山，也就把这事搁到脑后去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不必服了。”那人笃定开口。

　　“嗯？为什么。”小幺纳闷。

　　“沙棠那样的稀世珍果你都吃了，归墟的水息和灵障‘漾波幻’再伤不得你。”这次他答得痛快。

　　“可是还有阿雪，不知道她，她是否......”小幺想起那碧衣少年说过的话，不由得担心起阿雪来。

　　“放心，如果未服，在你出来前她的鸾羽就应该掉光了。”他的语气仍是不疾不徐，但看他的样子绝不是在说笑。

　　“你说什么？”小幺又是一惊。

　　“哦，哦，你是说那她应该没事了。”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她渐渐反应过来，便自问自答。

　　“那个，还有，你看得出我吃了沙棠？”她没有问说，你知道我吃了沙棠，而是问你看得出。

　　难道吃了那果子自己的形貌会有什么变化，她自己倒是没觉得哪里有异。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小幺奇怪。

　　“嗯，下次再到水界时你不会沉溺了”。他又道。

　　小幺的心里一下子就欣喜得像炸开了花，听他说自己再到水界的时候。他会邀自己再到水界去吗，这样想着就好像下次已经到了，很快又能见到他似的。

　　他看得出，从他出声起，这女娃的情绪一直起伏不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冒昧打扰了她。

　　看着她不由自主咧开的嘴角，他刚才来时的烦躁此刻倒消解了不少。这女娃好像随时可以自娱自乐，比如说方才她对着天空就能自语。

　　“那个，你也是来这里寻赤松尊神的？”见他睨了她一眼，她有些尴尬，就找些话来说。

　　“算是吧。”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小幺又忍不住开始雀跃。

　　Nice!

　　这意味着他也要在这里待上七日，那简直太好了！见他又开始睨她，她慌忙收敛了一下表情，但好像收敛得不太成功。

　　这样子的她，落在男子眼睛里，是一副使劲抿着嘴，似笑非笑，欲忍难休的模样。

　　小幺搜肠刮肚的想着要再和他说些什么，见他已经转身往行舍方向走了。便急急得脱口问道：“你住在哪里？”男子脚步未停侧身瞥了她一眼。

　　“那个，我是说，在这，鹏山桐林，你住在哪边？”她急急的解释。

　　“你隔间”，他答得利落。

　　小幺嘴巴张得大大的。他知道自己住在哪里？还有，她隔间的行舍，在她晌午来的时候那里不还是空着的嘛。

　　男子好像感应到她的疑问，停下脚步再凝住她：“是这鹏山的小僮说的，还有问题吗？”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回去，一起。”小幺听见自己的心又开始突突了。

　　为了不让他再见到自己的窘状，她赶紧加快了脚步，一溜小跑着赶到了他前头。

　　这里是鹏山桐林。

　　鹏山，是天界所属的第一神山！方圆八百里，高万仞。

　　鹏山分为上中下三阶，每一阶又分为四面，各阶均有千百神所在。

　　这最下一阶其东面因梧桐众多，称其为桐林。

　　往返三界的鸾、凤、凰等神鸟常在此歇息。外来有阶有品的仙神也可在此处行舍落脚。

　　往上一阶叫做“阆风”。

　　阆风南面多有玄圃，玄圃是天界在半空中的花园。此前小幺和英招所处的槐江山就和这一阶同层同级，两厢距离遥远，可隔空相望。

　　阆风西面存有天帝的百间药室，供天帝专属的天医御用。

　　鹏山最高一阶叫做“层城”。

　　此阶已经与天庭同级了，那里有无数的神坛，住着最高品阶的天神。

　　而鹏山之巅又有九门，其中一门之内，便是月神常羲曾经沐浴月女的月井之域。

　　每年赤松尊神都要在鹏山桐林附近，被称作“石室”的上百座峰峦中采撷玉石。因他行踪飘忽不定，三界间排队来求玉的仙神，总是连老头的影子都抓不到。

　　赤松尊神此番能带小幺前来，还特意招呼这里的仙神安排行舍。连侍奉的小僮都在私下里叽叽咕咕的说，尊神定是极疼爱那天界小仙姬。

　　这等于是老头子昭告诸神这小仙姬是由他护着的，日后旁人莫要欺了她去。

　　小幺要在这桐林中住上七日，等赤松出了石室，再随他回去吃棪果、逛山。此时，她已理所当然的，把方才那人当作来此向赤松求玉的水界仙神了。

　　小幺回来后，已经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她一会傻笑，一会儿又陷入沉思，究竟在想些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不时的对着窗外赤松所在的石室方向叨咕，老头真的是个顶好顶好的人，能带她到这里来玩，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而之前还念叨的棪果，只怕此刻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快到天放亮的时候她才困极睡下。半梦半醒间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她小时候，随父帝去沃野时的情形。

　　沃野间郁郁葱葱，落英缤纷，她化做一只鴢禽，被围在一群五彩神鸟中间。成群的仙禽从梧桐树上或稍远处的山涧徐徐飞来，各自衔着一支灵羽送与她做礼物。

　　还有几只不知名的矮小仙兽似怕她口渴，给她捧来了琼浆玉露。期间有鸾在恣意尽情的歌唱，有凤在自由自在的舞蹈，有凰在无忧无虑的弹奏。

　　正欢乐间，不知怎的，天色暗了下来，她身旁的父帝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水界那人的模样。一时间她竟忘了去寻父帝，反倒高高兴兴的朝那人奔去。

　　可在下一瞬，这美丽的绿野之萍就突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汪洋，她的双脚下成了仅存的方寸土地，她像支立着的浮木一样在那里摆着双臂摇摇晃晃。

　　待她再抬眼时，那人已幻化成一条巨大的银鱼。那大鱼向她甩了甩尾，随后一下子跃进了汪洋。

　　她慌忙的想要过去追赶，却被旁边一位碧衣少年大喝一声拦住了去路：“这里是水界，外神不得入。”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心还在狂跳，她赶紧爬了起来，发现天光已经放亮，自己睡了不足一个时辰。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吃食，稍作整理便跑去隔间的行舍，在外蹑手蹑脚的向院内张望，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清晨来行舍洒扫的小僮见她踌躇，询问后告知，住在此舍的仙神昨夜回来后，不足盏茶的工夫便离开了。

　　她意兴阑珊的转悠回房，又想起那个梦，心里闷闷的。现下只想着要赶紧寻到他，若见到他要说些什么她也没有想好。

　　才坐了一会儿，凳子还没捂热，她又起身跑去昨夜二人相遇的水畔，游荡着寻了半日未能得见那人，就又回来行舍外张望。就这样来来回回四五次的光景，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可能是从早到晚折腾了一整日，这一觉她睡得倒是很沉。接连着寻了他三日，都没能再见面。

　　到来这儿的第四日晚上，她慢慢才反应过来。想必人家是有什么事，已经先回去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失望起来。

　　她心道也不知接下来的几日自己要怎样独自熬过，又想那晚就应该硬着头皮和他多说些话，多问些他的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一无所知了，日后若想寻人都不知哪里去寻。

　　一直郁闷着，又到了半夜里，小幺好像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响动。她想也没想，一个骨碌翻身起来，跑了出去。

　　溶溶月下，正要进入行舍的不是她惦念的那人又是谁？

　　“要出去？”那人见到她一愣，先开了口。

　　“嗯？嗯，对。”她支吾着。

　　“现在？”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嗯，那个，睡不着，准备出去赏月。”她顺口胡诌。

　　“请便。”
　　男子打量了她一眼便转身入院回了舍内。小幺顺着他方才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自己，一枚仅着中衣、襦裙，赤着脚，在半夜里跑出半山行舍，要出去晒月光的，女神，经！

　　小幺，这下你丢脸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