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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旧闻 ...

  •   灯会上人来人往,霍霆也不知道扶筝什么时候不见的,萧晚要吃甜豆糕,霍霆要把自己手里的那份递给身后那小鬼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他问:“人呢?”

      一行人和他大眼瞪小眼:“人呢?”

      乔韫舟最先站出来帮她解释:“这街上人这么多,许是一不小心给冲散了吧,我这大……侄女初来乍到的,又不熟悉这京中风物,这街道还全都建的一模一样的,可不就走丢了吗?说不定那孩子也正着急呢,殿下不若派人去找找?”

      走丢了?这么巧?

      走丢了的扶筝正找个酒楼问话,却听逴抱臂指着不远处的京兆尹衙门给她使眼色:“找个酒馆还得花钱呢,现成的地方,多好。”

      扶筝瞧着不远处问:“有私怨?”

      “也没甚大不了的,主子要是嫌麻烦便算了。”

      扶筝也不多问,抽了袖中腰牌丢了过去:“别玩的太过了。”

      “得嘞,”逴径直朝那群打盹的衙役走了过去,险些将腰牌扔在那人面门上,吩咐道:“让梁世充那小王八羔子出来接他老祖宗。”

      这些衙役甚至没来得及看那腰牌确认一眼,只听那人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么颐指气使便知这人得罪不起,忙赔了个笑脸急匆匆的去了。因着今夜七夕事多,梁世充劳累了这么大半宿原都要回府歇息了,此刻听衙役来报心情暴躁到了极点:“他算我哪门子的老祖宗?一群糊涂东西,乱棍打出去!”

      “等会儿,”梁世充将手里的腰牌仔细打量了两遍,满身的疲惫顿时散了个干净:“出去看看,这老子还真吃罪不起。”

      梁世充嘴边堆着笑提着官袍跑了出来,瞧见逴嘴上的笑容僵硬了那么片刻,但官场上走动的人物这点小场面还是应付的来的,随即又神态自如道:“大人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梁大人这变脸之快当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逴提醒道:“上次因公务不小心冲撞了梁大人官轿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呦,下官有眼无珠,在这给您赔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计较,”梁世充恭敬道:“外面不好说话,大人快请移步,小的这就让他们去预备酒席。”

      “都是跑腿的,梁大人就不必费这功夫了,只是我家大人你家祖姑奶奶还在外面等着呢,梁大人不该出去瞧瞧?”

      果然天子近侍三分尊,同样都是受人差遣,怎得人家就那么体面,梁世充闻言忙迎了出去,未见其人便先堆笑道:“不知大人驾到,小的礼待不周还望恕罪。”

      原以为上面的人物都是不好打交道的,没想到这位指挥使大人倒是比旁边这个狐假虎威的好说话的多,那人声音听起来清冷的紧但却山泉似的格外悦耳:“大半夜叨扰梁大人了,劳烦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打盆水来,门外不要人侍奉。”

      “大人驾到咱们这蓬荜生辉何谈叨扰,”梁世充起身为他们带路:“大人请。”

      梁世充按照人的要求将人安置好后为防意外亲自在门外守着,扶筝先是用水将手上的血迹仔细的搓洗了几遍,逴不紧不慢的回她的话:“主子上次让我查孝昭皇后的死因,属下找宫中的旧人核实了一下,孝昭皇后生产当日宫中走水,满殿的宫女稳婆并皇后在内,皆未能幸免,唯一活下来的,便是那刚娩出不久的太子。”

      扶筝问:“霍霆?”

      “是他,”按理来说新生儿更不易存活才是,逴问:“主子也觉得奇怪吧?”

      “人为?”扶筝拿了帕子擦手,总觉得还是有血腥味,她问:“谁做的?皇上还是太后?”

      可是扶筝心里更奇怪了,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更想弄死的应该是霍霆才是,太后就不必说了,从皇上登基至今膝下仅有太子和献王两子便可见一斑;皇帝,他若真对霍霆放心,现在便用不着让自己帮他盯着亲生儿子了,既然如此,把那孩子扼杀在摇篮里岂不更省事?满殿无人幸免便知动手那人是下了狠心了,可为何独独霍霆能活。

      “主子,我提醒您一句,”逴犹豫道:“这事简直不是人做的,您还要听吗?”

      扶筝略作思索,还是点了点头。逴便继续道:“皇帝娶孝昭皇后,只是把她当作制衡孙家的工具,他不会对她付诸情爱,更不可能让她生下自己的血脉,打从新婚的第一日,皇帝便在孝昭皇后的饮食中加了避子药,孝昭皇后有喜,完全就是个意外。”

      孙家势大,皇帝为了和太后抗衡,只能找一个能和太后相匹敌的盟友,他盯上了东烈王,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绝不逊于太后所依仗的荣国公府,更何况,当年东烈王的妹妹年仅十七,想让东烈王为自己所用,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联姻。

      不知咱们这位皇帝陛下使了什么花言巧语,当年年幼无知的孝昭皇后是对他动了真感情的,哪怕自己的哥哥极力反对,东烈王最是疼爱自己的妹妹,眼见妹妹伤心,他最后只能妥协。

      孝昭皇后嫁进宫中前两年,一切倒还算是风平浪静,据传皇帝极为疼她,一个月中有大半个月都留宿皇后宫中,甚至晾着太后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孙贵妃,精细到皇后的饮食都要亲自过问,可是这般盛宠,中宫却无喜事传出,东烈那边不可能不起疑。

      孝昭皇后的孪生妹妹打着探亲的名义入宫,没过多久,东烈王便以皇后想念家乡风味为由送了几个东边的厨子入宫,让他们亲自照料皇后饮食,果然,过了三个多月,皇后便传出有喜的消息。

      她欣喜万分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帝,可是一向疼爱自己的皇帝夫君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她不明白,以前中宫无所出,太后动辄要以这个名义废后,每每都被皇帝驳了回去,还安慰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总会有孩子的,可现在他们明明有了自己的血脉,皇帝的脸色为什么比从前还要难看呢?

      “皇帝拿东烈制衡孙家,可他不会放任东烈成为下一个孙家,最好的结果,孙家和东烈一族拼个你死我活,皇帝坐享渔利最好,所以他不可能忍受皇后产下带着东烈一族血脉的皇子,哪怕这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扶筝哽咽道:“对吗?”

      “对,”逴也不知道自己查完这个该用什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们这些人,经手的便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事,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坏事做尽了,可没想到有人居然歹毒到对自己有孕的发妻和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他说:“孝昭皇后有喜,陛下知道太后和孙贵妃不会善罢甘休,但为了自己那一点私心,还是默认了她们对自己的发妻下手。”

      他不但默认了,甚至心中是隐隐有些期待的,皇后出事,自己总要给东烈一族一个交代的,既然是太后动的手,那自己顺势把脏水引到孙家身上,便看孙家和东烈斗个不死不休,自己趁着他们势弱一一击破,到时候皇权归一,这才是自己筹谋已久的东西啊!

      “东烈王呢?”扶筝压下心头的酸涩:“他既知皇家无情,难道就……”

      “东烈王深陷东境战事,鞭长莫及,他自己都身负重伤,数次向京中求援,陛下皆借口推脱,东烈王惦念着妹妹临产,自己又走不开身,就让孝昭皇后的孪生妹妹,现在东烈的萧夫人先去宫中照应一二,谁能料到她刚到宫中见到的便是一片火海啊!”

      太后故意挑在皇后临产那日让人在中宫放了把大火,皇帝有心看他们母子俱亡问罪孙太后打压孙家和东烈的声势,从一开始便选择了装聋作哑,可怜孝昭皇后举目无亲,到最后一刻才认清皇帝的真面目,他们母子在床榻上艰难挣扎,四下火势蔓延竟无一人来救,萧夫人看到火势蔓延心中便明白了三分,只能带着自己带来的人打水灭火,及至后来天降甘霖,可是为时已晚,四下里皆是断壁残垣,满殿二十多个宫人并稳婆,围成一团紧紧的护着中间的皇后和那刚出世的孩子,入眼便是瘆人的焦尸断肢,还有婴孩微弱的啼哭,在那刚经大火的深夜,听上去便让人不寒而栗。

      萧夫人将那孩子抱了出来,皇帝哪里能料到东烈会派人来,又哪里敢放他们活着离开,幸亏东烈王心思缜密,提前抽调了五万兵力跟着萧夫人入京,大军就驻扎在京城的边境线上,东烈王听说妹妹惨死快刀斩乱麻从战事中抽身出来,拿自己手里的二十万雄兵找皇帝讨要个说法,皇帝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立霍霆为太子平息东烈怒火。

      东烈王手中虽有二十万雄兵,可当时东境战事未平,若真和京中交恶,势必要闹个生灵涂炭两败俱伤,立太子的诏令昭告天下后,京中和东烈换得了表面的和解,可是却脆弱的经不起一点波折。

      后来,东烈王旧伤复发,怀着对妹妹的愧疚含恨而去,萧夫人亲自在京中教养了太子数年,在东烈王身故后只能先回东烈稳定局势,临走前只给皇帝留了一句话,太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自己必然倾举族之力和您拼个山穷水尽不死不休!

      皇帝的狠辣自己一早就领教过了,可谁能料到他对生子发妻也能如此,她和霍霆本应是不一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扶筝还是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皇帝对自己父母师父的狠辣和对皇后太子的无情简直如出一辙,这么一个畜生,留着他继续作恶吗?

      扶筝虽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师父是怎么死的,可她只能在仇人手底下讨活计,她一个人坂不倒狗皇帝也报不了仇,所以她随心所欲藐视皇权,巴不得皇帝发起火来连她一起处置了,自己也不必对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犯恶心,可是老天把自己送到了霍霆身边啊,他对皇帝的厌恶,他想杀皇帝的心未必就比自己少半分!

      既然自己不舒服,那又何必让他们痛快,索性将这京中搅个天翻地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岂不省事。

      “梁大人,”梁世充被人叫醒,打着哈欠听人吩咐,那人低声道:“还得再麻烦您一件事。”

      夜色更深了,梁世充带着京兆府尹的一行人叩响了太子府的大门,略带歉意的将巡逻的衙役在灯会上遇到迷路的扶筝,听闻他是太子府的人这才趁夜登门将人送回的缘由大致说了一遍。乔韫舟请人进门,这人委婉的推拒了一番便领人告退了。

      乔韫舟这才去向霍霆通禀,这人本已打算睡了,听她回来了微掀眼帘道:“怎么回的?”

      “哦,这孩子迷路了,得亏遇到了京兆府的梁大人,让人给送回来的。”

      霍霆原还有所怀疑,听说她被衙门的人送了回来疑虑倒是打消了些许,只让人给梁大人备份谢礼,又吩咐人送扶筝回去休息,乔韫舟道:“那孩子被吓得不轻,您不去看看?”

      霍霆披衣出来,扶筝刺猬一般在门口缩成一团,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眼角氤氲未散,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霍霆最受不了这个眼神,他还没训人呢眼泪就要出来了,想了半天也无甚可说的,只道:“不早了,去睡吧。”

      “我的糖碎了,”扶筝没头没尾的接了一句。

      天可怜见儿的,一个糖人至于吗?

      霍霆不知道从哪又翻出那包甜豆糕来:“糖人没了,拿这个凑合吧。”

      明明眼角还泛着泪光,可接过甜豆糕的时候又笑着露出了那两颗小虎牙来,可怜中又透着那么几分纯真。她说:“殿下等我一会,”转而又没入了一片夜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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