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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   平安其实并不想哭的。

      一切本来都还好,谁知车开到番禺路口时,眼泪毫无预警的就往下掉,噼里啪啦的砸在方向盘上。眼前一阵的模糊,手脚竟也有些控制不住。明明应该踩刹车的,却在油门上多踹了一脚。

      “嘭”的一声响,车算是停了下来,引擎盖上冒起了白烟,后面喇叭声响成了一片。不多时便有人气急败坏的敲打她驾驶室的车窗。撞车时的振动,让平安呼吸窒了一下。然后开始打起嗝来。眼泪还是止不住,在圆乎乎的脸上蜿蜒成河。呼吸因又要哭又要打嗝一时显得困难起来。心中那不知哪冒出来的悲苦更盛,泪水也就流的更凶了。到是那敲打车窗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毕竟是自己撞上了别人的车。她一边哭的不能自己,一边从包里翻出了身份证,驾驶证还有几张信用卡。打开车窗,一并递了出去,头都不抬一下,一副要杀要剐请君自便的样子。手抬了很久,对方也没有接过去,她也只管自顾自的和眼泪斗争。很久没有哭过,一年?两年?体内似是囤积了太多水份,非逼着今天一次泄个干净。

      后来,她举的酸了,收回了那一直抬着的左手。证件和卡片很快就被眼泪给淹没了,湿嗒嗒的攥在手里,边角格的掌心钝钝的疼着。

      再后来,一只手伸了进来,深蓝色的手帕送到了她的面前。那手腕上的金属表正好把午后炙热的阳光反射进她的眼里,一阵刺痛。出于本能,她一把抓过手帕捂在眼睛上。

      鼻间充斥着纪梵希男士海洋香水淡淡的味道,纷乱的心绪似是平静了几分。只是泪水还是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于是她便干脆撒泼一般坐着不动继续哭。直到车子被拖进了修理厂,工作人员把她从车上拉了下来时,手帕都已经湿的往下滴水了。

      最后修理厂的经理陪着笑说,“小姐,这样吧,您别哭了,车子的修理费用我们会给您打个八折。”

      平安的眼泪如同关水龙头一般,戛然而止。

      “那大概要花多少钱才能修好?”她尽量睁大肿胀不堪的眼睛做纯良状问那有些不知所措的经理。

      “照目前粗粗看下的情况,至少也要一万五了。其他具体还要看有没有别的损伤。”

      脸再次自动垮了下来,然而让她无奈的是先前汹涌澎湃的泪水居然全部蒸发了个干净,如今是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痛痛快快哭一场的价格真贵。

      平安盯着电话上那串熟悉的号码看了许久,最后终于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按下了通话键。

      “安安,我在家的,你直接把车开过来就是了。”

      “娜娜,真对不起,我把你的车给撞了。”她快速说完这句话立即伸长手臂,让电话远离自己的耳朵。

      等了半天,不听见电话里有动静,她小心翼翼的收回耳边喂了一声。

      “啊~~~~~~~~!!”

      高分贝的魔音穿耳而过,震的她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靠!平安你可真有出息!我才买了不到一个星期的MINI COOPER,你才开不到15公里的路程就给我撞了!”

      难道这车要是买了1年以上,或者她平安是开了100公里撞的,她徐娜就不会那么生气么。

      这话当然只能在肚子里念过就算,她忙陪着笑说:“放心,放心,修理厂说了,保证修出来和新的一样,不,甚至比你买的时候还新。修理费我全包了。”

      “废话,你撞的,你不包谁包!话说我的精神损失又该怎么办?”

      “小的请您老人家吃饭,吃大餐,修复您那出现了裂痕的小心肝。”她态度好的不得了。

      “这还差不多。那就金茂88楼吧。”

      “你不如杀了我泄愤来的痛快些。”她翻了个白眼。

      “说吧。平安,今天聚会发生了什么呢?那个人去了?”

      “没,你别瞎猜。”她心下有几分发虚,徐娜向来是个敏感的人。

      “要是没发生什么,就凭你开车那种时速不超过15公里的小心劲,会把我的车撞了?”

      “真的没有什么,就是路口的时候没有注意红绿灯,结果追尾了。”

      “唉,你呀……”

      “对了,娜娜,车修好的时候你能自己来取么?”叹气是徐娜要开始碎碎念的典型性标志,她吓的赶快岔开话题。

      “为什么?”

      “因为这个修理厂的经理是那种比较龊的男人。看见美女会流口水那种,你徐大小姐要是再对他一笑,难说修理费可以打到六折……”

      “你去死!自己给老娘取了送回来!”徐娜气势十足的挂断了电话。平安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

      走出修理厂,已是晚霞满天,黄昏的城市总是弥漫着一种落寞的烟尘。斜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孤单单的投射在铺着五彩地砖的人行道上。

      平安觉得自己很累,说不出的累。看来哭也是一件很消耗很大的活,体力不好的人不要随意尝试。

      本想干脆打个车回家算了,她手都抬起来了,脑中却像忽然多了个复读机,不断重复着修理厂经理那句,至少也要一万五。咬咬牙,平安决定朝着最近的公车站前进。

      城南到城北,公车转地铁再转公车,漫长的归途上她想了又想,依然找不到今天痛哭的理由。

      其实连他的面目都记得不实在了。三年不曾见过了,若不是同伴提醒,若是在大街上相逢,她可能只当是他是一个不相识的路人。

      其实现在和路人又有什么差别呢,爱早已不在,以为会铭刻一辈子的恨,最终也因为太过累人而早早被丢到一边。还有什么可哭的呢,三年来都不曾哭过。

      家里空荡荡的,自从徐娜找到了归宿搬走之后,本来不大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似乎变得空旷起来。

      她胡乱给自己泡了个面,呼噜噜的一边扒,一边打开电脑。

      作为一只标准网虫,再累那天,她也一定会上网晃悠下。她有写BLOG的习惯。一日不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平安曾经是有过个人站点的。念大学时女性个站风靡一时,学设计的她按捺不住心痒,自己也做了一个。主页上爬满了粉色的蔷薇,音乐播放器里都是甜腻的歌曲,日记中洋洋洒洒的都是些伤春悲秋的酸文。整站都透着小女生的浪漫情怀,宛如一个童话般的梦。

      后来有一天梦醒了,人也疲了,再也没有心力去维持一个站点。可却又早已习惯了把网络当作一个倾倒心声的树洞,于是博客流行的年代里,她也为自己注册了一个。再也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装饰,简简单单的黑白样式,自己画了张banner。一个肥嘟嘟的穿着恐龙装的Q版女孩,三年如一日的挂在博客的顶端对这自己傻乎乎的笑。。

      “痛哭一场的代价至少是一万五千元人民币,还是笑吧,至少不会如此昂贵。”她对着白色的输入框长久的发呆,然后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对于这乱糟糟的一天,只剩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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