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与恶犬[无限]》金篁君

39、虚妄的真实（8）

　　天空失去了太阳的颜色，眼见的所有景色都变得灰颓破败不已，空中弥漫着灰色的碎片和粉尘，眼前仍是一排排临时搭建的帐篷，此时已然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而唯一不变的是浓浓的硝烟味和阵阵枪炮响。

　　V和宫阮相视一眼，让彼此都警戒起来。

　　“这里支撑不了多久了。”
　　“是因为你取回了记忆，而我又出现在了这里吗？”
　　“可能。”

　　V不敢有任何松懈，他的过去记忆中这里理应有很多人才对，可现在却是一片死寂，连一只飞虫的踪影都没看到。

　　正在二人怔忡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咦？文医生？”

　　V几乎是与宫阮是同时转头，他们其中谁都没有听到任何人接近的动静，然而身后却还是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个人。

　　“……夜莺？”

　　女人愣了愣，歪头偷偷笑了头，“文医生干嘛喊我这个名字！”

　　“百灵。”
　　V当然认识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是自己在这个游戏系统中的下属，同样都是执行人，代号“夜莺”，但在自己找回的文的记忆中，她是百灵，自己的助理医护。

　　听到V叫自己的名字，百灵稍稍愣了片刻，接着脸上跃起了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点点头，“对啊！只有那个笨蛋阿浩才会一直‘夜莺’‘夜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211？”
　　宫阮皱紧了眉，锐利的眸光在百灵身上打量了片刻，随后凑近V的耳旁问道，“这妮子跟211？”

　　V点点头，刚想询问，“百灵，阿浩他……”

　　“啊！”
　　百灵小声打断了V的询问，“文医生，今天要给那个笨蛋做检查呢！快快，走啦！”
　　说罢，小妮子便转了身，蹦哒着向前走去。

　　“她到底是你记忆里的百灵还是……”
　　宫阮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道。

　　V眯起眼睛，盯了半晌那个小妮子的背影，终是没有正面回答宫阮的问题，“你应该不知道百灵和阿浩的事。”

　　见V抬脚，宫阮立刻迈开步子跟上，“当然！当时出任务，我和211都受了伤，最后只有我康复在军队复健，他一直在这里治疗，直到……”

　　直到你参加了他的小队。宫阮深深地看了一眼V。他得知这件事为时已晚，211带着V的那支小队执行任务成功，然而后果却是211战死，V却至此不知所踪。

　　“因为有很多病患需要检查，我并没有太多时间照顾阿浩，他在这里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和百灵在一起度过的。”
　　看着前面小妮子的背影，V叹息道，“那个小妮子为了逃离深厚的家庭背景才会来这里。”

　　“那么‘夜莺’是？”
　　“百灵曾跟阿浩玩过的一场游戏。”
　　V深深地看了宫阮一眼，“‘夜莺’是百灵扮演的其中一个角色。”

　　“什么游——”

　　宫阮的问话刚说到一半，便听到一阵剧烈地咳嗽声传来。两人这才发现，已经来到了一顶灰色的帐篷前，百灵正扶起门帘进了去。

　　“阿浩的状况不太好。”V喃喃道，说着便继续迈步进了去，宫阮无奈住了嘴，紧跟其上。

　　“咳咳……文医生？你来了？”

　　帐篷内，一张简单的病床上正躺着一名有些清瘦的男人，男人正挂着吊针，脸色惨白，他刚取下自己呼吸机，气息稍显急促，口中正咬着一根点着的香烟。

　　见宫阮和V进来，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打火机的阿浩稍稍抬起头，勉强扯开嘴角冲其露出了笑容。

　　宫阮垂在两边的双手忽地捏紧。V则是淡淡地朝他点点头，但直觉好像错过了什么，像是进入了另外的剧本。

　　“百灵呢？”

　　V环顾四周，明明前脚刚进来的百灵现在却不见了踪影，她唯一留下的恐怕只有阿浩手上的那枚打火机。

　　“她就留下了打火机……明明不喜欢我抽烟，但还是送了我这个……”阿浩含笑摇摇头，“说让我好好配合文医生的检查，她不打扰就走了。”

　　V和宫阮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队长如何？”阿浩抬眼虚弱地问道，然而他看向的并不是宫阮，而是V。

　　宫阮倒并不介意，因为这是V的记忆剧本，自己本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幕，所以眼前的阿浩看不到自己也是必然。

　　V暼了身旁的宫阮一眼，“还是一样欠揍！”

　　“哈哈哈，那就好。”
　　阿浩笑了笑，狠狠抽了好几口烟，这才将烟屁股给丢到一旁干净的烟灰缸里。

　　好？哪里好？宫阮便自己的属下兼好哥们儿翻了个大白眼。

　　“刚刚阿和来看我了，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呢！”阿浩摇摇头，“长那么大个子了，脑子还是跟当年那个小屁孩一样……”

　　“阿和……”宫阮喃喃念叨着，苦笑一声，突然想起了狼人杀副本里那个不爱说话的少年。

　　“刚刚柯林中将来了。”阿浩带着一脸的歉意说道。

　　宫阮拧起眉，柯林来做什么？他看向V，V则是满目了然。
　　“嗯，我会跟你一起出任务的。”

　　阿浩连忙摇头，坚决拒绝文的“好意”，扯了扯嘴角还不忘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大少爷，别这样！我可不想被队长打——”

　　“不想被打就乖乖听我的话！”
　　明明在跟阿浩说话，V却将脸转向宫阮，这句话像是对他说的一般。
　　“既然他把你交给了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唉——”
　　阿浩深叹一口气，无奈地点了头，像是明白V的秉性，“大少爷，瞧我这身体，这次我真的自顾不暇。”

　　“没关系，既然是柯林开口，表面工作必定做全。”V靠着床沿坐了下，“他给了你小队吧。”

　　宫阮靠在了一旁的座椅上，看着眼前对话的两人，像是在静静地旁观V记忆中的那段自己缺失的历史。

　　阿浩嘲讽地笑了笑，“他指了老大的小队给我。”

　　“宫阮和你上次执行任务受伤后，你们小队的指挥权早被他收了回去。”V说完，眸光向宫阮所站的位置暼了一眼。

　　宫阮耸耸肩，谁让他的职级只是上校，一切只能听从组织安排。

　　“大少爷，这次任务很危险，我会让他们几个好好保护你。”阿浩认真道，眉目中透着担忧。

　　“我会拖你们后腿？”V挑眉，像是把面前的阿浩当成了真的活人。

　　“不不，我相信你那能和老大匹敌的战斗力……”阿浩忙摇头，而后眼神黯然，“只是……这次，就让我一个人来。”

　　“你……”

　　“大少爷没必要冒险。”
　　阿浩坚定道，“既然柯林指派脏活给我这个将死之人，那么我会完美完成这个最后的任务，为了军方，也为了这里的难民们。”

　　“百灵怎么办？”V反问道，一旁的宫阮也是暗暗握紧了拳头。

　　阿浩愣了一下，无奈地摇着头，“小夜莺？她值得最好的。她那么美，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一定可以……”

　　“你这样擅自为她做决定？公平吗？”

　　面对V犀利的问题，阿浩并没有任何犹豫，反是一脸灿烂地笑了起来，“再怎样，她也不能再浪费过多的情感，在我这个半条腿已经进了棺材的人身上了啊！”

　　V沉默了片刻，此时的空气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悲凉。

　　然而，V最终仍是摇了摇头，“不管这段历史会重复多少次，我都会做出最初的选择。”

　　他看向宫阮，“夜莺也会。”

　　宫阮皱了眉，思考着V这一眼一语的深意。

　　什么意思？夜莺也会？
　　难道这妮子真是这整个游戏系统的幕后主使？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阿浩？可他早就死在了这次任务里！

　　不待宫阮再往下细想，阿浩便将身上的被子掀了开，V并没有阻止，反而是顺手将床头搭着的一件黑色T恤递给了他，阿浩点了头算是道谢。

　　“大少爷，我已经让阿和去集合了。”
　　阿浩将T恤套上，遮住了他右腹上的几道骇人的疤痕，而那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打火机，最终还是静静地被他放在了病床上的枕头旁。
　　“队长他……”

　　“既然柯林特意让你带队，那么这次就排除他好了。”
　　V淡然的眸子忽明忽暗，宫阮此时有些分不清他是否已经融入了过去的这段场景中，他想过去轻抚爱人紧皱的眉宇，手却是紧了又松开。

　　他懂V所做的决定，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首先考虑V。

　　但自己就像是个废人。
　　这是宫阮最无力且无法忍受的。过去时的自己是，因为还在复健，执行特殊任务简直就等于去自杀，而现在，也是，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他们后来的命运。

　　阿浩肯定地点了头，他也并不想要宫阮知道。

　　“大少爷，需要和队长道……”
　　“不用。”
　　V摇头，嘴角稍稍勾起了弧度，“我们会回来的。”

　　阿浩叹了口气，从床上站起身，“那么走吧？”

　　“嗯。”

　　V淡淡地应了声，随后站起身，紧跟在阿浩身后，宫阮仍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动，直到V经过他身旁时，他的手终于紧紧抓住了对方的小臂。

　　“阿阮……”
　　“不是过去那个废物的我，”宫阮深深地看着V，墨色的瞳子中映着他的倒影，“现在的我，能陪着你们吗？”

　　V愣了下，而后唇畔绽出笑靥，如破冰的春水：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