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cellarie

2、Chapter1（一）斗转星移

　　水珠，滴答滴答地滑落；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
　　蓦然醒来，纪筱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这片不知何方的漆黑当中。
　　忽然，在漆黑的罅隙中，闪出点点幽暗的红光，丰厚的羽翼扇出深然的寒气。
　　三三两两的红光开始在纪筱身边徘徊着，盘旋着，蓦然，一声嘶哑的叫鸣划破了寂静。
　　杂乱的声音逐渐逼近，轰得纪筱耳膜嗡嗡作响。此时，纪筱感到有毛绒绒的东西蹭过她的皮肤。
　　纪筱的脑海顿时空白。
　　没错，是，蝙蝠。
　　“哇……”随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纪筱不容多想，立刻拔腿就跑。但听见身后翅膀扑棱的声音，愈发密集。
　　颈上的环佩，叮当作响；凌乱的发丝，随风乱舞。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石坡，加上湿滑不平的缘故，纪筱感到自己的步伐愈发沉重；然而，身后的嘶叫也愈发刺耳。
　　突然，在漆黑的纵深处，有一星点的亮光在突突跳动。
　　如利箭的光矢，扎破了黑暗。
　　纪筱一鼓作气，向那箭矢般的光源冲去。
　　身畔，萦绕的血气愈发浓烈;
　　前方，跃动的光点愈发明亮。
　　眼前的漆黑涌动着狂涛巨澜，脑中的清明渐渐抽离，一点一点被吞噬在阴冷之中。
　　气息渐虚，五脏六腑被紧紧地楸住，喘不上气。人如同坠入幽黑的云层，无力挣扎，眼睁睁看着黑压压的翅膀向自己迫近。
　　好辛苦……好辛苦
　　终于，杂乱的叫声开始模糊，身后紧追的翅膀，也渐渐稀落。
　　纪筱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迎风站在陡峭的石崖上，浸沐在如水的日光之中。而自己的背后，正是刚才自己好不容易才逃离的山洞。
　　极目远眺，山峦连绵四起，风光绮丽四生。
　　纪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想，以后过年时再也不说“五福（蝠）临门”这些鬼话了。
　　忽然，纪筱感到鞋底传来一丝诡异的滑腻感。
　　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晃晃坠向幽暗的山涧。
　　凉飕飕的风鼓起了耳膜，眼前明丽的景色氤氲一片……
　　衣袂翩跹，裙裾飘扬，她如同一只折翅的蝴蝶，从云端降落在这个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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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竹影扶疏，苔痕映阶。澄澈的阳光在上蹿下跳的野草中穿梭，相映成趣。
　　纪筱稍稍翻身，便如同转轴般滚下床，跌坐在地板上。
　　她揉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瞥见了覆在身上的被子。
　　还好，是在做梦。
　　她没意识地揉搓着被角，洗得发白的被衾透出一股晒过的香味，慢着，被面上的小鹿呢？
　　除了被子边缘绣着素净的花纹外，被面一片雪白。
　　纪筱的睡意忽的散去了几分，往自己的脚下一瞧，只见地面是有方正磨砂的青石砖拼砌而成，而不是自己熟悉的木地板。
　　她心中一怔，环顾四周，但见一切笼罩在水色日光之中，氤氲如梦。厚实的脊檩撑着瓦黑的屋顶，已被积尘蒙盖了原本的颜色。墙体斑驳，石灰鼓起大小不一的泡，用手指轻轻一碰就碎成灰白的渣子。而自己的左侧，卧着一张木榻，榻沿雕画的花纹已被时光磨砺殆尽。不远处搁着张八仙桌和零星几张束腰圆凳，虽然桌面的云石刀痕累累，却被人仔细地擦得一干二净。此时“吱呀”一声，轻风悄悄推开窗棂，顷刻屋内满是翠竹清新的味道。窗摆在风中随意开合着，上面的红漆已剥落得所剩无几。
　　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正当此时，门外渐次响起衣裙窸窣的声音。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顿了一下，原本轻轻的脚步忽的急促起来，激动地奔到纪筱面前，以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纤长的手臂一把紧紧地搂住：
　　“立夏，你终于醒了！你害我担心了很久，知不知道。。。。。。”
　　纪筱心中莫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搂着她的手臂此刻蓦然一僵，缓缓从她背上滑落，声调由欣喜蓦地转变：
　　“立夏。。。你。。。怎么了？你。。。你。。。”
　　纪筱这时才又能够看清楚眼前这位女子。
　　冰绡裁剪的罗裙，迤俪在地。温暖的日光，细细勾勒出上面精致繁复的云髻。但见簪上的碧绿，落进眼瞳，化作莹莹泪光。
　　初夏的风，挟着凉意，一丝丝沁进纪筱心间，彻底吹散了她残留的睡意。
　　同心髻，碧玉簪，青黛眉，点绛唇。。。。。。
　　风的清冷，瞬间渗透心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怎。。。怎么会。。。。。。
　　纪筱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件陌生的群衫套在自己身上。
　　她的眼睫一颤，冰冷陡然漫上脊骨。
　　蝙蝠，山洞，笛声，剑诀，爷爷，弟弟。。。。。。一切的一切，关于昨晚的所有记忆，如同分崩离析的碎片，狠狠插在心中。
　　脑中顿时茫然一片，这，又是一个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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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余晖描摹出云霭清逸的轮廓。风飘过，鼓起了宽大的裙裾，同时，也扰乱了，纪筱原本就散乱的思绪。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曲折的回廊中闲逛着。颈间的环佩，如同它此刻的主人，迷茫地沉默着。
　　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唯一清楚的是，现在自己心乱如麻。
　　此起彼落的蝉声，飘进心中，唤起了那些沉睡的记忆。
　　儿时，明灯树下，她与弟弟夜半捕蝉。碧青相间的西瓜被掏去了瓤，便在里头点上一支蜡烛成了瓜皮灯。结果，她俩提着那瓜皮灯在深林里摸索着，淡薄的烛光从厚实的瓜皮透出，只剩下朦胧的一点亮色。怎料到，走着走着，在一片跌宕起伏的蝉声中，竟潜藏着一阵磨牙吮齿的喘息声。。。。。。于是，在整片氤氲的夜色中，微薄的灯光飘摇不定地越过茂盛的丛林，而纪篮不甚当心一脚踏空，栽进水塘。结果，足足被老头逼迫着喝了那黑不溜秋的中药一个月。。。。。。
　　弹指间，天地如初，人却不再。
　　难道，只有失去了，才可以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吗？
　　纪筱背靠着回廊中的一根坚实的木柱，如同轻羽，无声地滑落到地上。
　　直到某处传来规律的木鱼敲击声，截住了她如潮的思绪。
　　（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