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有所栖》古浪小荷

22、小屋

　　信号灯由红转绿。桥下没有行人，没有车。
　　因此地上躺着打滚的这个人近乎唧唧歪歪的叫唤声十分刺耳。
　　“小戚，是我啊！你哥啊！”

　　“曾磊，你滚。”韩戚目光如冰地低头看他。

　　“你不是还在生哥的气吧？”曾磊揉着疑似断了骨头的胸腹，挣扎地控诉着，“都多少年了？我们家收养你的时候就没亏待过你，再说你不是也过上好日子了，没有我爸妈你能傍上亿万富翁当老公吗？”

　　曾磊的控诉还在继续，理智上韩戚无法做出反应，情感上他只想让曾磊闭嘴，快点闭嘴！别说啊，别说出来，别在凌展面前说出来！

　　“你是因为我们家受了点苦，但你不是没事吗，你看你的手！你至于记恨我到现在吗？”

　　“你闭嘴！”韩戚喊着，曾磊再说下去，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一脚踩碎他的脖子。

　　“啊！”凌展突然叫了一声。
　　韩戚转头去看他，只见他手里的蛋糕盒子凭空裂成了两半,犹如被无形的刀切割过一分为二。凌展的手腕也出现了一道刀子切过的整齐伤口，血一直流到地上。

　　韩戚冲过去，拉起凌展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拽着他跑到了高架桥的立柱下方，背靠着桥柱，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天空的方向。
　　“怎么回事？”凌展冷静地问。
　　韩戚目光警觉着，回答他：“进化者。应该在桥上。”

　　凌展也朝上方望去，他们正站在桥底，韩戚似乎认定刚才发动袭击的人就在桥上。
　　曾磊大叫着，他的身体不断凭空出现着刮伤与刺伤，仿佛数把无形的刀子正在同时切割他。他疯狂地大喊着救命，凄惨又恐怖。
　　韩戚烦躁地拧了拧眉，最后似乎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叫声，他几步走过去，单手提起浑身是血的曾磊，拖着他躲到了桥柱底下。

　　“别喊了。”韩戚对曾磊命令道。

　　曾磊浑身都在流血，都在疼，他近乎愤怒而崩溃地朝着韩戚喊：“你有什么好气的！都是因为你，我们家才会被那些变态怪物盯上！爸妈已经死了！他们又找上我折磨我，如果不是我后来打听过你和李玦结婚了，如果不是他们从我这问到了线索，他们能绕过我吗！”

　　韩戚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得离自己远了一点，然后退回到凌展身边。
　　“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你觉得我不知道？”韩戚冰冷地问他。

　　曾磊喘着气，嚣张的气焰肉眼可见地弱了几分。
　　“因为他们在你家院子里，找到了我的——”
　　韩戚突然怕了什么似的，往凌展怀里又退了几步。凌展用没受伤的手搂住了他。

　　地震般的巨响震疼了凌展的耳朵，无数混凝土碎块从头顶砸下，坚固的高架桥摇摇欲坠。韩戚拉着凌展朝开阔的地面跑去。

　　“别丢下我！救救我啊！”曾磊绝望地大喊，他的一条腿被巨大的水泥块砸中，满眼写着求生的恐惧。

　　韩戚分身乏力，他还不至于对曾磊见死不救，但他知道对手是谁，他不能离开凌展身边，他现在最怕受伤的就是凌展。
　　一念之间，整座桥已经倾泻成无数泥砖塌了下来，牢牢地埋住了曾磊。

　　整座大桥变成了废墟，这场景让韩戚想起了他幼时长大的那个世界。
　　废墟之间逆光走出一个人。

　　单青，0978号实验体，一级进化能力，气流控制。
　　这不对劲......韩戚警觉地想，单青可以操纵气流化成利刃发动攻击，但气流攻击的强度最多只能划破□□，连人体骨骼都不足以伤到，他绝对没有能力弄塌一整座桥。能做到这样的攻击力和破坏力的，在E2的实验体之中，只有一个人。

　　“袁熠！”韩戚喊道。
　　袁熠，0243号实验体，一级进化能力，意念控物。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使时隔了十年，他也早已改名换姓，但早晚会有人顺着曾磊这条线索找到他。他不相信曾磊会为了他守口如瓶，即使明知道这些人是为了杀掉自己，曾磊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就像四年前一样。

　　没有人能杀得了他。韩戚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不是自信，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事实。

　　在杀掉韩戚这件任务上，E2的实验体中，给予对方痛觉的慕天邝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个。眼前这两位即使联手也毫无胜算。但是......

　　“有两个人吗？”凌展在他身后问，虽然现在眼前只有一个人现身，但他感觉韩戚刚才喊的那个名字似乎不是对着这个人的。眼下韩戚正用瘦小的身子努力地贴着他，用尽全力遮挡着他的每一寸身体。凌展觉得韩戚在害怕。

　　“别怕，我们也是两个人。”凌展试图安抚他。
　　韩戚：“......”
　　本来没什么怕的，他的三级能力还没有公开用过，但是为什么凌展要告诉他别怕......搞得他还真的有点紧张了。

　　“小心！”韩戚感知到周遭锋利的气流都在急速朝他们压迫而来，但是他们所站的位置根本无处可躲，皮肉割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单青和袁熠的能力都擅长远距离攻击，他没办法离开凌展去反击他们，但即使贴身挨着凌展，也没办法保护他不受伤害。
　　没办法了......
　　“你闭下眼睛。”韩戚说。
　　凌展凭借痛觉觉得自己身上至少已经被划了七八处伤口，他没办法不听韩戚说话，担忧地望了韩戚一下，就闭了眼睛。
　　没想到韩戚却对他做了一个粗暴的动作。他撬开凌展的下巴，把自己的手腕压进了他的嘴里，血腥在他的口腔蔓延。
　　凌展：！！
　　韩戚：“我的伤口愈合很快，快舔一下......”

　　“......”

　　凌展被迫吞了他的血，然后推开他，脚下却没站稳，他趔趄了几步，没忍住睁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陌生的小屋。周身的痛觉慢慢消散——韩戚的血液刚才从口腔进入了他的身体，快速治愈了他。

　　他仿佛是瞬移到这里的。这是一间狭长的小屋，周遭的光线很暗，窗缝里稀稀拉拉透着几点光斑，才勉强让人知道现在是白天。他环视着这间屋子，明明五感俱全，但视觉并不是很通透，触觉也有些不甚真实，有一种在玩VR游戏的感觉。

　　屋内的布置像一间小型居所，他脚下踩着一张灰旧的地毯，一侧是床铺，一侧是厨房和储物架。俨然可以住下一个人。

　　凌展试图在这间小屋里寻找和韩戚有关的痕迹，但一无所获。而且这间小屋没有门。他小心地在屋内踱步，观察，从随手可见的小件生活用品来判断，这屋子应该是位女性在居住。直到看到储物架下的一方小书桌，桌上的物品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

　　圆柱形的筒状物体，内嵌着几枚装有蓝色药剂的针剂——就像那天韩戚给季天注射的一样。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解药？凌展记得韩戚说过，解药是他母亲研发的。那这间屋子也是他母亲居住的吗？那凌展是怎么来到这的？

　　他想到刚才韩戚要他闭眼，所以是韩戚送他来到这里的？现在怎么办，要出去吗？还是在这里等？
　　韩戚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

　　他取出两支针剂放进口袋，想着会不会等一下就突然离开这里，那时候用这支解药是不是能帮韩戚。
　　他不敢乱动屋里的东西，只是用眼睛看，在地毯上踱步。不知道过了多久，强光凭空从周遭袭来，凌展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刚才消失的地方，眼前还是那座坍塌的高架桥废墟。

　　韩戚和他面对面站着，气息均匀地看着他，头发和脸上都是土。
　　凌展伸手去摸韩戚，数着他身上的破损。
　　“怎么这里也受伤了？疼不疼？”他在韩戚身上到处摸着。
　　韩戚被摸得很痒，哭笑不得地去推他：“哪里看到受伤了，没有......”明明他的伤早就好了。
　　凌展心疼地说：“衣服都破这么大洞了，你这身上还能有好？疼坏了吧？”然后又捏着他两只手腕仔细地摩挲检查。

　　“喂。”

　　一个人声从脚下传来，凌展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原来是单青和另一个没见过的青年，应该是刚才那个弄塌了高架桥的袁熠。
　　年龄相仿的两个青年，袁熠伤得更重一些，面无表情紧闭着嘴唇。单青还能动，身上似乎伤得不重，就是这脸被揍得有些......惨。

　　单青：“你为什么对他和对我差这么多，你怎么不打他的脸？”
　　韩戚：“你比他过分。”
　　单青：“他用整座桥来砸你！还砸死了你哥！”

　　韩戚：“曾磊不是我哥。”
　　单青：“那凭什么我比他过分？”
　　韩戚：“你弄坏了我的蛋糕和风筝。”
　　单青：“......”

　　单青：“我......你真是，变了很多，0717.......”
　　韩戚：“我叫韩戚。”

　　单青：“好吧......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吗，躺着真的不舒服。”
　　韩戚：“你可以站着。”
　　单青：“伤太疼了，站不起来。”

　　凌展：“......”